第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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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桐将肩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摞在臂弯。一时无心看满庭芬芳,正在怔怔的出神,后然身后被人轻轻一拍。她吓了一跳,急急回身,看到身后的人,叹了一声。抚抚胸口,微嗔:“清姐姐,吓我一跳呢!”
“吓什么?我特地重了脚步,谁让你发呆!”芜清扬着尖尖的下巴,微微的笑着:“妹妹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只是花开的好,看住了!”静桐勉强笑笑,依旧回身向着花海。
“我看你是眼在花瓣,心随人飞了吧!”芜清刮了下她尖俏的鼻,调笑着:“都秋深了,你还春梦不休啊!”
“姐姐!”静桐被她弄得双颊微红,心底小鹿乱撞,又是心乱如麻。不由的叹息:“还不如京上好,这里凉了不少!”
“哼,你啊,就是看不透!”芜清微长的眼尾微微的倪着,和她一起站着看满园的菊花:“公子是独苗一枝,屋里人少不了!我们都是小,正头的还没来呢!现在就嗟叹,以后不是没法度日了?”
她随手折了一枝绣球,细细的花瓣托拱着蕊丝,她轻柔着抚过那花枝:“我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金池公主瞧上公子了,天天粘着不放!皇上也有心相指,不过因为公子是独枝,屋里头少不了,皇上怕也是怕公主委曲,这才迟迟不定!”她微微叹息:“反正不是公主,定也是大门户的官宦之家,或者是亲贵!到时正头来了,必要带上几个陪嫁的,早晚也是公子房里的!现在就忍不了?他日怕你哭都无处寻呢!”
“姐姐,那我们……”静桐一听这话,鼻尖不由的一酸,嘤嘤欲泣的模样,有如梨花春带雪。
“旁人你不解,公子是个什么人?这几年你也该有个揣度了吧?”芜清看她一脸娇态,不由的扶过她的头,将那花朵嵌在她的髻上:“公子平日里,温言笑语,待人温和。从不轻易发怒,也不苛责人。但是,你我都知道,公子最是个面热心冷的人!”
“这话也就咱们姐妹们说说,若是旁人在,我也不语。”芜清微笑,看她诧然:“公子的眼中,少有情意,笑时没有,静时也没有。我是看不透他,所以觉得他心冷!”
“姐姐怎么这么说,公子待你我都好?难不成是装的?”静桐忍不住开口驳她。
“我在宫里呆了好几年!当时我在御书房当值,所以常是见他!”芜清拉着她的手:“他待谁都不错,那是情份,那是礼数,不是情意!你懂么?”
“我,不懂!”静桐愕然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
“傻妹妹!”芜清笑着,眼神变得清远悠长:“你出身大户,虽然是个庶出。但也是小姐,总归是委曲了些!我父亲虽然为官,但官俸甚薄,终日为了孝敬官长,为保得顶上乌纱,还要四处奔走,到处曲膝,世情冷暖,早已经见多!我父亲为了送我入宫,恨不得倾其所有,我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要谢他!”她微微牵动嘴角:“不过现在也好,皇上将我赏给了公子。公子虽然无情意,但并不是凉薄,情份还是有的。只消我们守得规矩,凡事多多度衡,这情份,公子自会为我们守得周全!”
静桐怔怔听着,一时间似是有些了然。芜清拉着她的手,一边往画眉廊去,一边低语:“这屋里虽然人多了,咱们总归是来的早的。习惯了,公子也成自然。公子既然是个只讲情份的,日子久的,自然情份深!你还愣个什么劲?!前日里,公子不是去你那了么?”
“但是,咱们都住外头,那小白她!”静桐终是忍不住说着。
“那里头不止小白,还有夫人给的三个大丫头呢!”芜清笑着:“咱是京里来的,都堆那里头,还不乱了套?!”她抚着静桐的肩:“公子回了家,怎么也得看着老爷夫人,难不成让咱们住进去,让她们出来?!”
“姐姐!”静桐因她这话宽了心,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姐姐跟我好,当初我娘在的时候,也多亏了姐姐照料周全!姐姐说的没错,都是小的,还有什么可争的!”她微微叹息:“只求那正头的来了,别太挤兑人了才好!”
“就凭是公主来了,这屋里还是公子说了算!公子多清明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越闹的凶的,公子就越是烦!公子喜怒不形于色,但为人可不手软。你我都明白的!走吧,回我屋里,我刚熬的红豆沙!”说着,便挽了她的手,过了画眉廊,向着晚庭霜而去。
星言刚转过前花园,过了廊桥,转到东苑,还没进园子。便看到传话的小厮在园门口等着,一见了他,便迎过来招呼:“公子,萧大爷来了!”
“哦?”星言立了身:“我刚从前院来,怎么没瞧见?”
“萧大爷在外头呢,没进来!”传话的小厮说着:“二门外头说,萧大爷急呼呼的,也不晓得有什么事?!”
“急呼呼的还不进来?我看也没什么急事!”他微笑,脚步却随着小厮又转向外去。萧亮前日里随着州府去巡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心念微动,难不成是校营司那边又出什么岔子了?他想着,一边随着小厮不紧不慢的向外走。过了二门,正看到萧亮在门房厅里饮茶,一看到他的表情,星言就放下了心,萧亮是个有事压不下去的主,光看那眼睛,就知道个**不离十!

“希然!”他开口唤萧亮的字,萧亮一回身,直跳了起来,叫着:“子勋!你好慢啊,你家园子真是大到要走一年么?还是您老人家步子又缓了!”他调侃着,一脸的眉飞色舞,他身上还着司卫的甲胄,一动身,哗拉哗拉直响,帽子被他丢在桌上,高高的竖缨象是一朵开不败的花。
“兜这么一身,你也不嫌沉,换了再来不行?”星言微笑着,弹着他肩上琉银的护肩:“进去坐坐去?”
“不了,我刚接了校营的快报!”他压低了声音,俯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然后笑着说:“我看你婚期要近了!好日子到头了!”
星言眉尖轻动,却是静没如常:“皇上好兴致啊!早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放了我!”他低低的说着:“你忙叨个什么劲?进去饮几杯吧?!”
“呵呵,跟你饮个什么劲?我约了络云,不跟你混唠!”他满不在乎的笑着,粗浓的眉一高一低的,一双大眼烁烁闪光:“你跟你的二三四五六去饮吧!”他大笑着,一抄桌上的盔帽就疾步向外奔去,也不顾小厮们吆五喝六的相送,眨眼便没了人影!
星言淡淡的摇头,这么快就又冒出来个络云?这家伙对女人的本事,简直比他的功夫更厉害!还来调侃他?!
他微微回了身,心里忖着,皇上要来了?小白的事,父亲会不会说呢?以他的个性,八成是不会,那么,皇上会不会有所耳闻呢?要不然,为什么突然会来?真是只为带着金池来看他么?太隆重了吧!?那他要不要说呢?还是先与父亲商量一下呢?还是索性就缄口不语?任凭皇上来问?那若皇上真的知道了,会怎么处置小白呢?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又该如何应对呢?保她么?还是,听凭皇上决断呢?驭灵?!哼,驭到最后,哪家也没有好下场!他微微的牵动了嘴角,皇上必然是不能放心啊!
他忽然回身吩咐着:“备车,我去东府一趟!”就算小白的事兜揽不住,鸟苑的事还是要跟父亲支会一声。当下不是前朝,擅动灵术,定要招至圣怒!至少鸟房那边,绝不能让父亲透露半点给皇上!父亲多年外放,还一心想重返朝廷,但是,他用的方法,是最错的一条路!不管父亲能不能听得进去,他总是要说。墨虚家的兴荣,绝不能再用驭灵之术来维系!
星言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同父亲谈了半晌,也没个结论。但总是劝他先将血骊的事压一压!这些年过去,突然发现,与父亲沟通,简直是最累的一件事!父亲一心想以驭鸟之术震服圣上,却是不知,驭灵已经是昨日黄花。皇上最厌的便是如此!
东苑已经静夜悄然,除了巡夜的几个已经睡眼朦胧的七歪八斜之外,再没半点动静。他轻摇着头,这样也叫巡夜?估计让人抺了脖子都不知道吧!他在心底暗笑,也不去理他们。径直就穿过他们身边拐进廊道,绕过花园,推开自己所住的院门,守门的两个小丫头因他的动作差点歪倒,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见是他,吓得睡意全无,低呼出声,还不待开口,星言已经挥挥手,轻声说着:“困了就睡去,在这杵着多难受?!”
“少爷!”两人因他随和的话有些感动,恭着身:“我去叫翠姐姐出来伺候吧!”
“不用了!睡去吧!”星言淡淡的说着,大半夜的,难得静静。他也不想叫起一院子人忙叨!小丫头不敢多言,看他略有倦色,便急急引着他向主屋里头走。星言示意让她们睡去,自己推门进来,一进门,他微怔。屋里没灯,借着月色,看到小白正在边角的一端坐着,支着肘在小几边,猛然一进来,倒让他有些愣!
他动作很轻,她也一样,听得门响,站了起身:“少爷!”她轻轻的招呼着,像是怕吓着他!
他回眼看一眼里面,转屏过去是翠缕守在屋外的榻上,她们是轮班守夜,是翠缕的安排,他不想给她多竖敌人,因为他日益少在房中。所以就任由翠缕指派,守夜其实就是睡在他主卧外头的榻上,再有一个传应的屋里坐着。看来,今天是她!小白。
看她规规矩矩的在小凳上坐着,有如边上有一万人监盯着一般,翠缕已经呼吸深沉,显然是料他不回来了,索性就直接睡了!
他看着她,有些微微的觉得好笑,低声问着:“你真打算等一宿吗?”脑子一根筋的家伙!
“是,少爷!”她还是那三句半,听不出别的来。他伸手拉她,一摸之下,又是冰凉。他扬着下巴,微蹙了眉:“去屋里睡去!”
她不动,低垂着眼眉:“翠大姐姐说了,回来了叫她!”
“翠大姐姐是你娘啊!”他轻哼着:“我先洗澡去,你睡去!”
“是,少爷!”她不敢再辩,脚下轻轻的向里走。他看着她踮着脚尖轻行慢走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发怔,在这屋里头,真正等他回来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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