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往事皆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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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了,他压弦止音,发尾翩蝶,眸紫艳切,微微含笑。他白衣胜雪,甚少着白色的他,原来也可以让白色如此的明艳。她怔怔的看他,不由的趋身向前,伸着手臂想去抱他。回忆澎湃汹涌,泪水不绝。她的动作又急又抖,险些直接撞上炕桌。他吓得隔着桌一下抱住她,直接把她举过来。他发觉得她抖得很厉害,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她一直这样看着他,看得他声音开始喑哑起来:“当初不让你看,是因为我的眼睛色泽与人有异。落于人前,招惹是非。”他伸手去抚她的泪水,濡湿了他的手指:“我早就想告诉你,只不过,没脸说!”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引得她泪水更是流淌不断。但依旧睁着一双眸子直直的瞅着他,他抚着她的脸贴近她:“再这样看我,我可就顾不得了。”
他这话让她一下像噎个大馒头,顿时注意到他的眼神,此时微微的眯着,似要滴水,又像是随时都要窜出火来一样。她扭着身体想从他身上坐起来,两下一扭,他的表情更痛苦起来,他一把摁了她,咬着牙根低语:“你还折腾我?”
“我……”她猛的一抽气,因为刚才还在哭,这边猛的刹住,引得气顶得一抽一抽的。脸一下烧灼起来,再不敢动了。
过了半晌,她顺了气,微哽着说:“你怎么认得我?都变样了呀!你声音变了,我一直都没听出来的。”她有些懊恼,回忆如此深刻,为什么就没有认出来?
“这里的伤告诉我的。”他伸手去抚她隆起的腹部:“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
她点头,忍不住又要垂泪。他抱紧她:“我真是没脸说。你这样舍命救我,我却那样对你。”他看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却是说不出话来。他微微叹息:“但我今天说了,把过去全抛下。日后我们重新来过,多久都无所谓。只要在一起就好了。”这个枷锁,于他很是沉重,内心自我的惩罚,是最深地痛苦。但他们之间,不该再有恩仇,一切尽数全抛,然后便是暂新的自我。时间长短于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她连连点头。把过去全抛下,然后重新来过。她伸手去摸他的手:“你今天手很凉啊。”天气这么热,手却很凉,而且他还喝了酒。她微惊了一下,抬眼看他:“是,是不是他。他们……”她惶急得结巴起来,他忙摇头:“不是,别乱想。”今天阴气盛,死灵的魂力也变得强盛起来。却反因此,他更平静。
他现在知道她的父母为什么给她起名叫黄泉,她生于阴月,是聚灵咒最好地载体。起名黄泉,是白夜家为她暗埋的一个信息。若她有一日开禁得驭强灵,便会揣摩其不死的原因。继而慢摧聚灵咒,然后合脉入幽冥。黄泉,那里是聚灵咒秘密所在。但是可惜,世事难料,她年尚小已失双亲。被人百般折磨,目不识丁,更不知驭灵为何。他们的如意算盘拨的响,却是害苦了她!她没变得狭隘偏执,没变得心冷心硬甚至心死,已经是个奇迹。更是何况,她依旧清澈如此,专注而明亮!
“我一会去泡个热水澡就好了。”倾绝抱着她,忽然轻轻笑着:“真想让你陪我去。”
她脸胀红,看着他狭飞的眼尾,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他们去年自缀锦回凌佩的事来了。让她地心跳也加快起来,她不敢看他的眼,因为每每看他的眼,让她也忍不住要痴狂。她垂下头,忽然又听他说:“你现在有了,身体也不太好。夏天再泡容易晕,还是等你生完好了。”他说着抱着她往床边走:“你先睡吧,太晚了。”说着,他扬声叫灿菊几个进来,帮她换衣服洗漱,这边便向着后面慢慢而去。
今天是有些晚,已经快到子时,最近她很少熬夜。但她却睡不着,今天太兴奋,太激动,又哭又笑,精神处在亢奋的状态。她伸手抚着那只大兔子,往事一股脑的飞窜,让她的心一直难以平静。直到他再度回来,她依旧在那大睁着眼望天。
他又气又笑,站在床边,弯腰伸手弹她地脑门:“你今天熬上瘾了。”
她看他长发披散,眼眸若星,半嗔半笑的样子。中衣半开,一副慵懒的样子,浑身的肌肉线条都在放松。透过远远堂室晕黄地灯光,折射出一团极为诱人的光影。现在不是她在诱惑他,明明是他在诱惑她啊!她脸红了下,翻身脸冲里,不敢再看他。
他泡过热水澡,觉得通体舒泰,隐隐依旧有寒气行顶,让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搂她。这屋子建在高台上,房顶又高阔,通风极好。又近了湖,花繁叶茂,所以即便到了炎夏,依旧也不热。往年夏天这里为了更纳凉意,会在屋里摆冰。但是今年小白怀孕,避免贪凉受寒,所以厢阁里没再摆,但堂室里依旧有,屋里很是凉爽。
“我明儿个要去衙府呆一整天,你在家别贪凉吃生冷东西。”他把她搂过来,闭着眼轻声说着:“我早些回来,咱们一道吃饭。”

好。”听了他的声音,她倒静了下来,轻声应着:吧。”她感觉他的体温不再是那么低,看来泡温泉还是有好处啊!想着这个,她忽然记起一件事,扭过身看着他:“相公,以前都抛下,但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他听她问得郑重,不由地张了眼看她。
“就是前年冬天。”她脸灼起来,明显让他感觉到她脸的温度在升高。
“前年冬天?”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前年冬天他是办了几件官场上的事,但好像没对她做什么诡异地事吧。他忽然笑了下,伸手去抚她的脸:“哦,你想说过年那天是吗?”他下了帐子,隔开了光,黑麻麻的看不清彼此。但从她脸的温度。还是可以想像到她满脸通红地样子。
“你是想不明白,我怎么突然就对你下手了?”他轻笑:“我本来也想留你两年,但我忍不了了。一看到你笑,就忍不住了。你还拿个大炮仗乱崩!”
她的脸腾的一下窜得更烫,低语着:“不。不是那件事。”
“那是哪件事?”他微怔。
“在那之前,我有次让菊姐姐带着去花池泡,我又没有招惹你,结果你回来就整治我了!”她囁嚅着说。他现在肯将所有放下,坦然他们共有的那段回忆。那么她也不会再掖着,一起慢慢整理思绪,这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她也不敢再问。之前他整治她。那是他当初没认出她来,想要聚灵咒想得发疯。后来他认出她来了,帮她治伤,还让她活得像神仙。但那天他又整治她了,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他想起来了,他那哪是整治她。他当时都快气疯了还强忍着。虽然动作是粗暴了些,但他的理智依稀残存,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至少没在那个时候趁人之危。他当时烧得也跟被下药一样。他都没说什么呢。他后来没再提这事,也没人再敢提,时间一长,他都快忘记了。
“那是你笨,着了人地道都不知道。灿菊她们也笨。傻了巴几的就让你中招!”他搂紧她:“那天要不是我及时回来,你不得跑到……”他后头的话没说,轻哼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那天你都胡呲了些什么?”
她怔怔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就记得热,很热,非常热。然后,然后,对了……她想到画!现在她经人事,一下便想明白了,脸腾腾的烧。那天菊姐姐她们都在,现在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人!怪不得他后来都不提了,她当时一定丑态百出!
“想明白了?想明白就睡觉,这事以后不提了。再胡思乱想,赶明儿等你生完了,我就再给你下点药。”他坏笑起来:“到时我也没紫檀山可砸了,我用别的法子帮你治!”
她快冒烟了,怔怔的问:“什,什么药?”
“你管什么药呢?反正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二傻子似的。”他越笑越开心,她被臊得没辄,忽然伸腿去踹他:“我不是二傻子!”
“嗯,现在聪明多了。”他笑着抱紧她,轻抚她地后背:“你心眼太实诚,容易上当。我喜欢你这点,但也很担心。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照管你一辈子,就不会有人坑你了。”
他静了一下,接着说:“你也照管我一辈子,我就不会发疯。”
她喉间一哽,埋首在他的胸口,抽抽鼻子,郑重的说:“好!”
星言倚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执着细柄的酒壶,夜色浓沉,但他却毫无困意。今天阴气重,他怕有异,难以入眠。今天也是小白的生辰,眨眼之间,翻天覆地,几多变迁。他听得身后有细碎脚步,知道是金池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顶薄锦地披衫:“星言,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我还不困。”他轻语:“你先睡吧。”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静了半晌忽然说:“那天,我在那个角房里。我,瞧见了!”
他垂眸看着指尖,忽然微牵了下唇角:“是吗?”
“要说我不介意,那是骗你的。但经过这么多,我也明白,有些事,断不能强求。”她靠着树,仰头看着夜空:“你看着她的背影,而我,看着你的背影!”
他回眼看她,伸手拿过她抱着地披衫,罩在她的身上。然后微支起腿,轻轻叹息:“我们都很傻。”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是他误了她们的一生。他可以做一个尽责的好丈夫,却无法成为真正爱她们男人。她们越是痴迷执傻,他越是痛彻心扉。
她回眼看着他,那次在峡底的轻轻抚慰,让她头一回如此近地接近他的心。虽然只有霎那,却让她觉得,她的追随并不枉然。她看着他:“下辈子,我还是想嫁你。”
他微笑,伸手揽过她靠过来地头颈,笑意却是苦涩,下辈子?他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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