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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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章开始,主角的性格会有一定的转变,希望哥儿们能接受。
一片山崖孤兀地从云海中穿出,如同托起天宇的佛掌。
云间,崖上,两个剑眉星目的男子相对舞剑,纵横的剑气如横亘长空的飞虹,穿梭在那两个飞舞的身影中,他们黑色的长袍在氤氲的云气里恣意地飞扬,两个人飘逸得宛若传说中的剑仙。
“阿墨,你的剑技又精进了许多。”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止住了身形,随意地将剑插在了地上,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壶酒,仰头猛灌了一阵,笑着问他身旁冷峻的青年:“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那青年摇了摇头,没有像他一样停下来休息,依然自顾自地练剑。
“那你的人生起码有一半要黯淡无光了。可惜了,这么好的酒,却只能一个人品尝,真是寂寞啊。”那人卖弄风骚,站在崖边,对着云海举起了酒杯,任长袍在风中翻飞漫卷,仿佛古代不得意的士大夫般长叹浅喟。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会不会黯淡无光,但我知道等会回到殿里,你的人生肯定凄惨无比,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还敢偷师父的酒!”
“怎么能算偷呢?师父年纪大了,酒喝多了伤身体,和毒药没什么两样,这些害人的东西,当然要我这个做徒弟的替他分忧了,唉,你们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啊。”
这两个青年正是拜入了杀生殿殿主毅泊门下的林寒青与阿墨。自他们拜师起,弹指间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三年里,两个人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性格都有了极大的变化,而其中尤以林寒青为甚。
山居寂寞,仗剑生涯,林寒青除了每日在这孤崖上与阿墨修炼剑技与心法,还偷偷学会上了喝酒,而他所喝的酒都是毅泊珍藏了多年、平日连自己都舍不得喝的佳酿,所以在杀生殿大多数的黄昏里,你总会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一个须发戟张的老者追打着怀抱酒坛的青年,在闪电般倒退的宫殿中,哭丧着脸大声喝骂,而跑在前面的青年大笑着把整坛的酒一饮而尽……
天长日久下来,林寒青不但酒量惊人,纵身术的进境更是一日千里,有的时候,毅泊甚至都追不上他。
此时,他正坐在悬崖边上,双脚在白茫茫的云气里一晃一晃,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了。阿墨摇了摇头,不愿与他胡扯,转过身拿剑在虚空中比划了两下,似乎是在思索着刚才的招式。
“唉,住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身边的又是一个只会练剑的生铁疙瘩,要是没有老头子替我窖的这些好酒,还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呢。”林寒青摇了许久,终于将壶中的最后一滴酒倒在了舌尖上,瞥了一眼一旁舞剑的阿墨,“噫,剑气赤红如血,阿墨,《杀生诀》你都修炼到了第四层了吧,好厉害呀!”
《杀生诀》是杀生殿的镇殿秘技,非殿主与其弟子而不能传也,传说这是源自黄泉之下、九幽冥河中的神术,滔滔冥河,既是一切亡灵安息之所,又是世间所有生机发轫之源,生死在这里轮回,没有起始,没有终点。而《杀生诀》的终极奥义便是将人的血脉炼化成冥河一般的存在。
《杀生诀》原本有十层心法,据说修炼到了大成之时,可挥剑劈开星辰,一指点破虚空,宇宙生杀,全凭己意,只可惜最后一层心法的口诀,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所以这种传说中的神级高手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了。
阿墨停下剑,白了他一眼,“昨天你与师父抢酒的时候,情急之下劈出的那一剑似乎也是血红色的吧?”
居然被他看穿了,林寒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也就前几天才达到第四层境界的,可比你晚了好多天哩,你半个月之前的剑气就开始有些泛红了。”
“但在我练剑的时候,你却在喝酒。可我们的境界却总是相差无几。”阿墨冰冷的脸上有可几分无奈与不忿。
“欲速则不达嘛,”林寒青似笑非笑地望着阿墨,“练功也要讲究方法,方法对了,自然事半功倍。”
“有什么方法?”
“说话,多开口说话就可以了!”林寒青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说话其实是一种非常高深的吐纳功夫,你一开口,便能呼五谷之杂气,吸日月之精华,清涤肺腑,养浩然正气于丹田,对我们练《杀生诀》的好处,嘿嘿,不说也罢。”
“放屁!”阿墨冷冰冰地哼了一声,有些失望地坐在了一块岩石上。
林寒青一跃而起,拊掌大笑,“妙哉妙哉,阿墨你真是天才,居然能够一点就通,放屁的确也能排出沉淀在体内的糟粕,和说话时的‘呼’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可惜却不能‘吸’入天地间的精华,还是不如说话的好。”
阿墨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向山崖下的宫殿走去。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难道我说错了吗?除非你那里真的能吸气……”林寒青捡起剑,在他身后喊道:“别走得那么快,等会我啊。”

阿墨没有停下来等他,反倒跑得更快了。
“你跑得那么快干吗?不接受我的赐教是不是?你不接受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用得着非要跑吗?刚练完剑累着了怎么办?累不着自己但撞上别人了也是不好的……”
阿墨紧紧地抿着嘴,全力施展纵身术,身形如同一道流影飞掠了出去,可不论他如何提气加速,林寒青却始终与他并肩而行,这都要归功于毅泊的“苦训”,林寒青如今的纵身术,已经独步整个杀生殿的年轻一代了。
风驰电掣中,阿墨阴着脸,林寒青却在他耳畔喋喋不休:“怎么不说话了?你再这样憋下去迟早要走火入魔的,你听说过谁只放屁不说话的吗?咦,莫非真的是我误会了你,你跟我说实话,你那里真的还能吸气吗?”
“啊——”一声惨叫响彻云天,杀生殿的屋檐上惊起了无数只乌鸦,遮天蔽日地飞过了连绵的宫殿楼宇,在黑色玄武石的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没想到连阿墨都栽倒在他的舌下了,唉,杀生殿以后怕是再无人能制服得了他了。”潮水般涌过的阴影中,负手立着一个长须飘飘的老者,正朝着那片孤峰突起的山崖眺首远望,“三年前他可不是这样的,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唉……真是令人发指的变化啊。”
正当老者感慨万分之际,一团黑烟突然从他身前的地面冒起,片刻后幻化成了一个黑衣人。
“禀告殿主,上个月十九名杀手集体叛逃事件的起因已经调查清楚了。”黑衣人跪在地上,恭声道。
“哦?他们现在在哪?”老者眼中闪过一片冷光,“这可是几百年未有之事啊,杀生殿的规矩他们都忘了吗?叛逃会被处以极刑,哼哼,他们倒是有些胆量!”
“他们都自杀了,死在三百里外的深山里。”
“自杀了?想必是他们知道杀生殿对叛徒的手段,所以才求个痛快。”老者有些疑惑,“那他们又何必如此呢?杀生殿并没有亏待他们啊。”
“是、是……”黑衣人支吾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老者低喝了一声。
“据他们留下的遗书所言,他们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可最后却发现杀生殿居然没有这种地方!迫不得已,才想到了自杀,毕竟,只有死亡,世界才能真正的安静下去。”
“啊?!”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理由,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城府已经深沉如海的老者也不禁惊呼了起来,“难道又是因为他!”
黑衣人抬眼盯着老者,点头。(恶魔的名字不必提起,黑衣人也能够明老者他意想所指,而一旦贸然说出那个名字,足以令人闻风丧胆,惊骇欲绝。)
“你的眼睛?!”又是一声惊呼。
黑衣人深陷的眼眶里,血丝如同蜘蛛网一般稠密,“殿主,属下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合眼了,再这样下去,倒下去的人可不止这十九人了。”
“令人发指,令人发指!”老者勃然大怒,跺脚,无形的真气扩散开来,他脚下的地面片片塌陷。
“我必须把他赶下山去了,再这样,整个杀生殿都要鸡犬不宁了。”老者终于下定了决心。
黑衣人面有喜色,斟酌了一下言语,小心翼翼地说:“殿主英明,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讲!”
“属下觉得那十九个人实非叛逃,反倒有大功于杀生殿,他们这是死谏啊。”他抬头观察了一下老者的脸色,见并无不忿,这才敢继续说下去,“所以属下想请殿主宣布他们的死乃是壮烈牺牲,望殿主明鉴。”
“准!”老者迟疑了一下,“不过不必公开了,内部嘉奖一下就可以,我们还是有必要照顾一下他的情绪。”
黑衣人连连点头,想到那人要是知道这些内幕,那他的舌头绝对能将整个杀生殿翘翻,口水能把所有人淹死一百八十遍。
“唉,当年是多么好的孩子啊,现在怎么就象一头发了情的公猪呢?”老者摇头,感慨万分。
“不是真的发情了吧,毕竟杀生殿里都是男人啊,他这个年龄也该想那些事情了。”黑衣人脑中灵光一现,“只不过,阿墨还算正常。”
“应该就是你说那样的,看来必须让他尽快下山了,不然对他的成长也不利啊。”老者恍然大悟,“阿墨不必提了,那孩子分明就是一把剑,没有一点正常的,唉,都是给百里那蠢材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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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会想到,“寒武护国主”的第一次出山,理由竟是因为他的师父、历史上最为强大的杀生殿之主认为他思春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次出山,才结识了那个日后令他倾慕一生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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