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恩将怨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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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今日这势,武林人已将城里城外布满了人,要找个安身之所实属不易。颜玲儿架着冷临风一阵飞奔,等听不到打斗时,才停下来,想想如何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而且是一处私家山林,所以寂静无人。要找家人家也并无可能。颜玲儿深锁两眉,四下张望,一下想起来:这里属南宫世家的山林,当初南宫至还曾带她来过。这片山林中有间小木屋,当时南宫至意图对她不轨,结果没有得逞。
一念及当日这事,颜玲儿的双眼一亮。小木屋!那里隐蔽、清静,而且南宫至对她说过,那木屋是他自己搭建的,平常是为了避祸之急,外人并不知,此刻岂不失为一处藏身之所。辩明方向,颜玲儿往山林深处走去。
多亏她记性好,才能在这漆黑的山林里找到了那间木屋。颜玲儿一见到木屋,惊喜万分,一路上,她担心好几次是否走错了路,只因这一次的路似乎比上次要长得多。现在她终于放了心头的大石,上前推门。门上挂了一把锁,早已生锈,一扯就掉了下来。
屋里潮湿、黑暗、凄冷,显然好久没人来了。颜玲儿摇亮火折子,打量屋内,这屋里的摆设她依稀还记得,所以虽然火光微弱的很,但她几乎立刻就找到了床的所在。扶着冷临风走过去,先将他放在床上,才找来一盏油灯。灯盏里落了一层灰,油已凝固,但还能点得着,虽然灯光惨淡。在灯光下,房中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清冷。久无人住,各处都积了一层尘土,但至少用具齐备。
颜玲儿将床扫干净,将冷临风放好,摘下他的大斗笠,仔细看他的脸。从前她一直好奇他的容貌,总以斗笠遮掩,是不是有什么出奇之处?现在看来,也只是平平常常的相貌而已,唯一不同的是给人一种过于刻板的感觉,令她大失所望。
颜玲儿找了个木盆,到屋后小溪里先洗干净,打了点水回来,浸湿汗巾,移近油灯正要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时,才发现他的脸有些不对劲。伸手在他发际摸着,在耳鬓下感觉到有异常,她暗自一惊,用指甲轻轻一揭,一层薄薄的皮翘起来。她看看冷临风,见他仍旧昏迷不醒,迟疑片刻,终于捏住那片薄皮慢慢揭开。
不错!那正是一张人皮面具,薄如蝉翼。颜玲儿不知为何,只觉心跳欲狂,手也抖了起来,忙转身离开床边。站在房中忐忑不安地打转。她觉得害怕,有生以来第一次象这样懦弱,似乎那层人皮面具下藏着的是一个极大的秘密,她好奇想知道,又怕知道。这两种感情使得她坐立难安、喘息维艰。她握紧双手,彷徨无措地在房里转了几圈,突然停下来,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能令我这样惶恐失措过?”扭头再看看冷临风,他依然昏昏沉沉的,她定了定心,缓缓走到床前,不再犹豫害怕,伸手揭下人面皮。
随着面具的揭开,颜玲儿的大眼越瞪越大,神色剧变,脸色惨白,充满了震惊与恐惧,双唇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张脸……颜玲儿象中了剧毒发作一般,浑身抖得象寒风中的枯叶。那张脸!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张脸。可怕?恐怖?……她的心象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刺骨地疼。她用力闭了下眼,让自己的目光暂时离开那张脸,好让自己痛到麻木的神经有所知觉。然后她不敢再看一眼那张脸,慌忙把人皮面具重新戴好。

现在她终于明白冷临风为何总是要用大斗笠遮住脸了。她记得俞柳碧说过:“世上万物太完美了,只会遭天妒!”看来不论人或事拥有完美,不是幸,而是悲惨。看到那张脸,颜玲儿明白了一些事,但更多的事又让她疑惑了,她突然觉得夜变得更冷了。
由夜到黎明,而后是正午到黄昏,然后又是由夜到黎明,每一天都是这样周而复始、枯躁无味地轮回着,从未有过改变。颜玲儿整整守了冷临风三天三夜,等到第四天黎明到来时,冷临风还是和前三天一样,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血脉虚浮,气息似有若无,既不见好转,也不见恶化。
颜玲儿寸步未离,渴了喝溪水,困了盘腿打坐。她不断为他把脉,只觉他气脉紊乱,毫无章法,气象是既中了毒又受了内伤。既然自己没什么好办法,颜玲儿也不敢妄行诊治,而且的伤势既不转恶,表明他暂无性命之忧,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等。
颜玲儿坐在桌边,一手托腮望着他的脸,虽然她极力不去想,但那张脸却已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是任何东西也隔不断的。视线中,冷临风似乎动了一下,她忙跳起来奔过去。只见他呼吸绵长,脸上也透出红润来,皱皱眉头睁开眼。颜玲儿惊喜万分,忙道:“你总算醒了!”
冷临风双眼先是迷惘地朝四下张望了一下,一见到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五指已捏住她的咽喉要害,眼中射出森冷的光:“你,看到了?”“是的。”颜玲儿毫不惊慌,也没有企图挣扎,因为那无疑是送死。“那你就得死!”冷临风咬着牙挤出一句话,目光如剑,能刺得人体无完肤。颜玲儿不说话,闭起双眼,等他动手。
但他的手却迟迟未动。颜玲儿张开眼,蓦然发现他的那双眸子十分漂亮,象两泓深潭,暗蓝色荡着绿光。目光闪动,时而是绿色的,时而是蓝色的,让人分不清是深蓝中包含了绿,还是绿色沉积成蓝,只是望着他的双眼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在其中。
颜玲儿受蛊惑地抬起手要盖住那双明眸,但它们又从指缝里透过来。冷临风拨开她的手,冷冷地道:“走开!越远越好!”“你不杀我了吗?”颜玲儿带着几分撒娇的问。冷临风扭开脸道:“我不杀你,自会有人杀你!”颜玲儿走到他身边问:“就因为我看了你的脸?”“你看得够多了!”冷临风冷硬地哼道,退开几步:“你不走,我走!”说着抓起银剑跟斗笠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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