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沧海豪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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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孤直心中一亮,他此时方才隐约明白了长生派请列英等人做轿夫的真正用意。他们是怕在天尺国不幸遇到梦侠黄公烈,到时候好怂恿列英与那梦侠一争长短,从而掩护他们的复仇大计。直觉告诉他,所谓复仇,很可能也不是真正的目的,其中一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险恶意图,复仇不过是挑水带菜洗,一打狗二拜年罢了。这几万人并非等闲兵将,俱是从各洲各国精挑细选而来的炼家会士,或许本就各怀鬼胎,几场谷子并作一场打,只怕天尺以一国之力也是无法应付呢。信奉了空绝先生的遗教,郁孤直一步步抛弃了忠孝之念,但诗书之内尚有大义存在!侠肝义胆,剑态箫心,岂愿血流成河伤心惨目的悲剧发生于眼皮底下?他默默地祈祷发愿道,“苍天有眼,若使梦侠黄公在彼,那么,一国之生灵可谓幸甚......”
红水晶似乎害怕郁孤直向司马寻伤透露机密,更像是大发舐犊之情,白天都把郁孤直叫进轿内母子相对,向他讲自己一生的种种遭遇,同时询问他从小到大诸般景况,晚上教给他九鼎秘录让他修炼,自己给儿子护法。斯九鼎神功已经远非武林中的练气化神、返虚合道之法,接近于修仙之道,修成之后,就可以炼化四象五行收存于内鼎为我所用。炼化五行比较实际,天地万物,俱为五行衍生而来,金、木、水、火、土触手皆是,只要掌握炼化之道,就能寻找到炼化的对象。炼化四象可简直是异想天开啦,那四象神兽本属宇宙精华,包乎阴阳,吸纳乾坤,虽神人亦不能敌,炼化之谈何容易?纵能炼化神兽,又到何处寻觅呢?难怪狂傲如梦侠这样的人物也会说:武林才共一石,叶孤舟独得八斗,至圣空绝先生能够创下此等仙功,当真是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空绝”二字,看来绝非虚名。
一日修炼九鼎炼化完毕,一阵如同狂涛怒潮般的呼声传进了轿内,声势雄大、气壮海天,原来是数万人在齐声呐喊:“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万岁......”此辈本皆炼家会士,嗓音比常人洪大百倍,这时明显**迸发,声嘶力尽,震动可想而知!呼来喊去,却总是“万岁”二字,千遍万遍,一发不可收拾,全似天河倾泻,万古不废。就算是见了皇帝老子也不过是三呼万岁而已,这些人为什么突然着魔发疯了呢?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把生命的灵力都从万岁二字的呼喊之中喷射而尽!郁孤直颜动色变,不胜愕然。红水晶对他道:“孩儿,你出外边看看去吧,往古来今独步,天上天下独尊,应该是到了空绝先生的家乡了!”
郁孤直拜别母亲出得门来,眼见一派雄豪火热之景象,周身所有的毛孔一忽而一起颤抖,血流一时澎湃激荡,如同山洪突发!
原来船队靠近了一块巨大的陆地,边沿是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岛屿,岛屿从中有一道危岩从海面上冲天而起,被能工巧匠顺势雕刻成一尊神像,面海靠陆,直入云际,蜀中乐山大佛与此相比,未及十一!

神像极其古迈苍朽,如瘦石,类根雕,枯藤腐枝,老到了叫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没有头发,光光秃顶上亦是皱纹密布,几缕长眉拖到肩上,增加了几许仙气。老人神态祥和,朽而不衰,大见清矍;衣带当风,线条飘洒,极具传神。
六七十十条大船上的各国高手约有四万之众,有扑伏在甲板上的、有跪在浅滩上的、有忘形失态不停跳跃舞蹈的,所有人的眼眶里都是泪如奔流,不停地招手,不停地叩头朝拜,焚香的、点烛的、献祭的,个个虔诚,人人奋采,如火如荼。万岁万岁的呼声像经过排演一样的整齐划一,排山倒海,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郁孤直不需点醒就完全明白了,那巨大的石像不是别人,应该就是寰宇江湖的大成至圣空绝先生了!来自不同地域、不同种族的武林人士心中独一无二的偶像,侠圣,无论正邪黑白,都视之为神功仙道的力量之源!他的眼眶湿润了,灵魂受到了无比强烈的震撼,他展眼舒眉,笑意盈盈,仰望着百余丈高的巨大石像,不由自主跟随万众的节奏喊起了“万岁!万岁!万岁!......”
发自内心的呼喊越来越雄浩,人们似乎越喊越有精神,如风车擂鼓,似瀑布泻潭,永远不会疲倦。
数万人大动**、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圣雄神侠的狂热崇拜之中的时候,忽然有一缕似有似无,但却充沛清晰的笑声响了起来,这笑声处处一样大小,处处一样清晰,像是几万张嘴对着这几万人的耳朵温文尔雅的笑着,但又明明是一个声音!清雅的笑声之中包含着说不出的忿怒和失望、热讽与冷嘲,人们赶忙四下张望。
天啊!
只见一个人影仿若一鹤冲天,眨眼间弹射到了百余丈高的石像头顶。
他在笑,笑得抓脚舞手,捶胸跌足,令人疑其笑**为人所制。他的笑声中似乎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哭意,不是哀伤,而是带有悲天悯人的意味。几万人没有谁搞懂这个怪人在弄什么玄虚,但所有人都愤恼了!
这是武林至圣空绝先生的雕像,是世间最神圣的东西!此人放诞不经,众目昭昭之下煌然跳到空绝先生的头上撒野胡闹,真真是十恶不赦、怙恶不悛、万恶难容矣!无数人呼喝起来:“喂——疯子——快快下来!亵渎叶圣神像,可是大不敬哇!”他还在笑,淡淡的笑声却盖过了众人的齐声高呼:“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似乎很费力地止住了笑声和泪水,声如幽鹤冥鸿,道:“我笑尔等皆愚昧无知之徒矣!叶孤舟再有七个头八只脚,终究也只是个凡人,而且都已经死去两百年了,你们放声高呼万岁,这不是在讲他的笑话让他在阴曹地府里怄断肝肠吗?瓮毒啊!”那人影,郁孤直曾经在瀛州城里客店之中见过,那声音,他与叶飘在三峡张飞庙下听见过,正是让他久已为之驰怀神往的天下第一猛士,梦侠黄公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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