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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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最初的热身是数量为一箩筐的煎蛋。顺便一提,虽然这练习本身很容易让哈梅尔回想起整整一个白天的悲惨遭遇,但练习用的鸡蛋却也的确容易搜集了许多,基本上全部今天一直在他身边晃悠的整镇的鸡群。很显然,这个意外收获源自迪芙那个男人婆的恶意挑衅。因为驯化技能的最初级就是从鸡开始,然后是羊,然后到一些攻击性动物或者怪物。迪芙练习这个技能显然是为了要获得蜂蜡——制蜡烛匠所必须的原料之一。
煎蛋差不多是所有厨师学徒最先涉及的技巧,但相应地,要想完全掌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即使你对自己的技术再怎么有自信,只要一更换锅具,用火,甚至单纯改变煎锅中油量的多少,都会煎出令你意想不到的“作品”,简单说就是“别说方的,八角形的都有……”
在往煎锅中敲入第十个鸡蛋的时候,哈梅尔想起了父亲在传授自己厨艺基础时,反复强调过的这些话。还记得那是大约两三年前,父亲带着一身海腥气回家住了一个星期。跟那些赶海回来,拿着微型尺寸的珍珠、珊瑚向母亲炫耀的水手完全不同,他老人家丢给母亲的,是一个无论形状大小都普通到了极点的海螺,更令人意外的是母亲竟然欣喜若狂,将其视为珍宝。在暗中欣慰父母感情如常深厚的同时,年少的哈梅尔更是对父亲景仰无比——连烧菜剩余的下脚料都能如此废物利用,他老人家果然是个天才。
于是,趁着气氛依然处于欢乐祥和的状态,小哈向父亲提出了自己想向他学习厨艺的愿望。记得当时不止是父亲母亲,连来做客的迪芙一家都是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来在这个王国里,称职的厨师还真是珍稀动物。当时的小哈不得不这么想。
房间里足足沉默了二十秒,才由心志坚定无比的小哈再度开口打破寂静。在哈梅尔声情并茂地从父亲时常不回家开始演讲之后,父亲大人的脸色先是逐渐和缓,到后来更是流露出一丝愧疚之情。其实最后小哈还没有讲到希望家人团圆,就已经被下定决心的父亲带到了厨房。而父亲传授的第一样菜肴,就是煎蛋。
当时的哈梅尔已经不小了,对父亲这种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象是敷衍的行为并不满意。于是父亲便义正词严地讲述了那些大道理,或许当时父亲一手锅铲,一手煎锅的POSE确实职业的近乎震撼,甚至即使从男性眼光来看,也有那么一点“帅”的味道,最后可怜的小哈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听了下来。现在想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失策,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慑于王者之气”吧。
打到还剩三个鸡蛋的时候,哈梅尔的心思却还停留在当天。记得父亲曾经问大家,什么样的煎蛋才适合所有人。母亲大人率先回答说为了美容不要蛋黄,不甘落后的迪芙紧接着以为了健康不要蛋白呗回应。从父亲大人转向这边的眼神中,小哈可以看出他对这些答案并不满意,于是这使本来就有些局促不安的哈梅尔愈发紧张,竟鬼使神差地答出一句“不……不要蛋……蛋壳”来。

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哈梅尔给出的是正确答案。
“对一个真正的厨师而言,应付那些挑嘴刁难的食客并不困难,顶多是在食材、分量、火候等方面的微调,如现在这样,跳不出煎和蛋的范畴。真正不能怠慢的,是那些真心来吃你做出来东西的客人。单纯求新求变的厨艺并非王道,吃,才是专心烹饪每道菜肴时都不可以忘记的最大前提。”
“只有用心,才能做出最好的菜。”
当时那个在煎锅炒勺间游刃有余的背影,真的很高大,很刺眼。
厨房的门被推开,哈梅尔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来取夜宵的服务生,于是就随口甩了句“煎蛋在老位置”过去,然后惊觉背后的脚步声以及回答都颇熟悉,当即迅速转身,“你?”
“我怎么了?”换上一身标准侍应生裙装的迪芙将明显又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报纸随手一丢,头也不抬地走向煎蛋,“你该不会忘记,我也在你家酒馆这里打工吧?”
“仗着熟人身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谁会记的住……”已经习惯被噎回来的少年低声嘟哝着,目光却不免在对方身上逡巡打量个不停,“这是你几年前的制服?你都不觉得膝盖附近风大么。”
“要你管!”端好菜肴的女招待继续保持懒得搭理的态度,“开门。”
毫无存在感的少年本能地服从了命令,然后面对着再度空旷起来的厨房有些无言……
经历了方才那个插曲,成功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的哈梅尔已经进入到了下一个练习——揉面团。因为父亲在煎蛋之后并没有继续传授他任何菜肴,反而让他从单纯技能练起,比如垂钓、屠宰以及今天忙碌了一整天的播种等,实际上就是从事渔夫、屠夫以及农夫这些基础职业。
在哈梅尔还没来得及询问练习这些技能的意义所在时,父亲出发的日子又到了。等到他下一次浑身烟熏火燎,满是血腥气回家的时候,哈梅尔根本就没时间问他到底去哪里负责组织烧烤。因为小哈当时一直在屠宰场里同各种家畜和迪芙——主要是后者——艰难搏斗了好几天,整日整夜维持着半硬直状态,自然就再次忘记了继续追问。不过反正父亲已经许下了诺言,等到哈梅尔熟练掌握好全部技能的时候,他将回来验收,并且将会传授新的技巧。
所以,揉面团这种练习完全是从镇上的热心乡亲那里打听来的。镇上虽然没有象样的厨师或者培训机构,但如往常般,即使哈梅尔和母亲有再古怪的需求,也总有一两位善良的乡亲能及时出面施以援手。比如上次母亲大人大概觉得在自家酒馆里唱歌不够过瘾,非要在喷泉广场那里举办一场个人演唱会。这种任性行为害得小几天之内都不敢抬头走路,可镇上那所不起眼的教堂突然招收唱诗班。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得以完美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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