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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又待如何?”“要是我,最多一死,也要拼上一拼!”“功力被废,拼得过吗?”“拼不过,死了总比这样活受罪好!”“唉!二十七号,她们不会要你死的,死人岂能做工,都死了,还有谁来开矿?所以在这里,要死比要活更难!”“既死不了,更不用怕!”“可是不死不活的滋味更加难受,那些雌狗折磨起人来,唉!
纵是铁人也会跪在地上求饶的!”罗成呆了一呆,手上不停地敲打着,口中又问道:
“一号,你进来多久了?”“我也不知多久了,洞中无日月,时日一久,谁还记得现在是黑天还是白天!”
“总记得进来时的年号吧!”“嗯!进来的时候是嘉靖四年。”罗成吃惊道:
“呀!已四十年了。”一号叹息道:“哦!四十年了,我还以为已经过了百年了,这么说,我现在不过是七十六岁,看样子还有二三年能活。”罗成心中一酸,道:
“一号,四十年来,难道你没有想到要逃出去?”“刚来的时候,我记得逃过一次,可是还没见到天光,就被抓了回来,受了七天苦刑,以后再也找不到机会,纵是有机会,若无百分之百把握,我再不敢冒险了。”“唉!成功的希望纵然渺茫,也要多试几次,只要一次成功,岂非永脱苦海!”“二十七号,住下去你就会知道了,要从这里逃出去,只怕比登天还难。”“可是我知道,曾有人脱逃成功!”“不错,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一个姓罗的,编号二十五号,带着六七个监友脱逃,据说他们除了一个中途死亡的,其余是逃成功了,但你可知道,那次有宫中的人作内应相助,是仅有的一次例外!”
罗成知道他所讲述的必是父亲,当下问道:“那一次老丈为什么不跟着走?”
一号面现苦笑道:“那时我并不清楚他们计划,或者是胆小的缘故,感到他们行动太冒险了,所以眼见他们布置溜走,却无动于衷!”
罗成心中默默暗想:既有第一次,就不信没有第二次……
悄悄悄,一阵锣声打断了他的思潮,只见一号放下手中工具,道:“吃饭了,来,一齐去!”
一名健妇挑进一担大木桶二十余个囚犯排成二列,一双双向木桶走去,临到罗成挨近木桶,只见满桶都是混合着的菜饭,那健妇拿着铁盒,自桶中连舀二勺放在盆中,递了过来。
看到盆中饭菜的色调与气味,罗成几乎不想接,那怎么可能是人吃的,简直比猪吃的都不如!
一号在后面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到那边去吃吧,一日二餐都是这样,假如你不吃,就只能吃石头了。”
罗成勉强端着盆子,与一号走到壁边,皱着眉头,以手抓食,勉强下吞。
饭后又开始凿矿石,由于规定了每日每天工作量,罗成丝毫无法偷懒,直待做得精疲力尽,才听到锣声。这次是进食后就收工。
于是所有囚犯交出工具,鱼贯自矿场走回前洞。
那名风堂主一一点名,依次进入铁栅。
对这些终日劳苦的囚犯来说,此刻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光,有的人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嘻嘻哈哈吵闹一番。过不了多久,十之**早已鼾声大作。
经过这一天,罗成已暗暗决心准备逃亡!最重要的是在未逃之前,必需先要恢复一身功力。
于是他独自盘坐澄心,默默运起功来。哪知旁边的一号倏然睁目道:“二十七号,你莫非想运气冲**?”罗成微微颔首,道:“前辈被俘时,是否也被减去七成功力?”“不错,你还是省点精力,早些睡吧,若能运气冲**,恢复功力,老朽早在四十年前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落得个半残不废。”罗成一怔道:“难道没有用?”
“当然无用。唉!天星宫武学确是奇绝人寰,尤其这‘断经截血’手法确是神奇不凡,只要能得天星武功之一二,出去足可纵横天下,睨睥江湖了。”
罗成听完,眼前一阵漆黑,功力不能恢复,使他要逃走的信心,几乎全部动摇。
一天又一天……
罗成只觉得度日如年。尤其使他忧心如焚的是卧病在家的母亲,不知病况如何了?
五天,就在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中溜了过去。
就在这一天收工走到外洞时,他又看见了巡察堂那个圆脸少女彤云。
原来彤云又是送囚犯来的,因为在凤堂主的长案前,已站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灰衣,秃秃的头顶上有九个疤洞,居然是个和尚,当罗成经过走近看清面目时,心头不禁大震,几乎惊呼出来。
因为这和尚竟是掌管南海少林下院的方丈大师——文殊!
文殊大师也看到了罗成,可是他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罗成身上,似乎根本陌不相识。
这种情形下,罗成自然不敢打招呼,反正文殊大师已经进来了,迟早会在一起。
罗成随着行列进了铁栅牢洞,却见外面凤堂主已在审问文殊大师!
“老和尚,你是哪个庙里的?今年多少岁了?”
文殊大师举手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自己嘴巴,摇摇手,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躲在铁栅里冷眼旁观的罗成,见文殊装哑吧装得维妙维肖,几乎笑出声来。
“这是怎么回事?”凤堂主用鞭子打着桌子,吼声如雷道:“把这个又聋又哑的老秃驴弄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莫非要本堂倒过来侍候他不成?为什么不当场宰了!”
彤云噗哧一笑,道:“上次弟子把堂主的话转告敝堂,所以彩云大姐今天没有杀他,叫弟子送交给苦力堂!”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凤堂主气恼地叫道:“彩云这妮子难道没见这和尚又老又残,还能做什么工?”
彩云道,“人已经送来的,总不能再叫弟子**去吧,至于如何处置,就听凭堂主发落了。”凤堂主重重一哼,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老秃驴的?”
彤云回答道:“他睡在天鹅潭畔,是被五妹巡山发现的。”
“会武功吗?”“五妹按过他的脉息,以真气透**法试测过他的丹田,觉得他并没练过武!不过彩云姐仍按规定以‘断经截血’手点了他气、血二门!”
凤堂主不断地打量着文殊大师,又问道:“你们抓人时,老秃驴难道不害怕不挣扎?”
彤云道:“看样子这和尚神色反而有点欣喜!”
“哼!野和尚找到吃饭睡觉的地方,当然高兴,你们外宫巡察堂的妮子是愈来愈像饭桶了!”
彤云促狭地道:“凤堂主假如认为咱们外宫的姐妹都是饭桶,那咱们以后如遇闯宫的人一律格杀,半个也不送进来!”
凤堂主一呆,气恼的道:“好,好,你请吧,算我没有理。来人,给这老秃驴上手铐、脚镣免了,送进监去,不管他多老,还是要他做工!”
于是文殊大师带上了手铐后被推进铁栅,老和尚进监后,到罗成身边盘膝而坐。
“大师……”罗成立刻轻轻叫了一声,却被文殊大师用眼色所阻。接着却听见文殊大师以内功传音人密的语声:“现在睡觉,等都睡熟了再谈!”
罗成依言侧卧地上,却见文殊大师的手指却不停地在动着,像在卜卦一样,一一握拢,再依次一一分开。
这片刻时光在罗成心中几乎像一年那样漫长,好容易等到四周鼾声大起,铁栅外只剩下一个值班的弟子,罗成再也忍不住,低声道:“大师,你为什么要进来?”
文殊大师这时也躺了下来,微笑道:“施主与我有三日之约,难道忘了吗?”
罗成轻叹道:“大师可以看看这里的情形,晚辈何尝不想出去,奈何已出不去……”
文殊大师道:“老衲生平唯重一诺,既答应了燕檀越阻截你,自然必须有所交代,所以施主无法出去,老衲只有亲自进来一探究竟了。”
“唉!大师太冒险了。”
“当初老衲是胸有成竹的,现在看来的确冒险了一点,这不过因为天星宫武功之诡奇,出乎老衲意料之外。不过老衲认为还有一半希望,能带施主离开此地!”
罗成道:“依晚辈看,几乎没有希望。”“施主悲观的理由何在?”“第一此地监视严密,而且出路只有一条,实不容易逃脱。”“不错,这点要候时机。”
“第二,大师与我俱被‘断经截血’手法所制,功力只存下三成,要凭三成功力闯出去,除非不惊动天星宫,否则险而又险!”“施主,老衲功力尚未失去,而且还要解除施主身上的禁制。”“真的。”罗成惊喜得几乎想跳起来。文殊大师微笑道:
“老衲若无这点能耐,少林声誉岂不毁在老衲手上。”“大师怎么瞒得过天星宫耳目的?又怎会懂得天星宫的‘断经截血’手法?”“老衲施展了少林的‘内敛**’骗过了那些丫头,却凭着想像与猜测,知道了化解‘断经截血’的手法!”罗成一怔道:“用猜测来试验岂不有点冒险?”
“任何事情都有几分冒险,但以老衲对天下武林之了解,纵然是冒险一试,相信险机成分井不大!”
话声一顿,接下去道:“天下点**制人的工夫不外三种,一种以正宗心法,制人身三****,七十二***,这是练武人士俱都知晓的。第二种是制人奇经八脉,**外之**,这虽比较困难,但尚有人身脉胳可循,唯有制气、血二门,非但需知道人身内血气运行线脉,更要配合时辰阴阳,这门奇技极为难学,要熟练更是不易,以至早已失传,老衲被擒拿时见她在老衲身上施展的手法竟是失传已久的第三种制**工夫,心中顿时明白,故进来后,不停捏指,计算时辰,以免差错,现在就请施主背过身躯,待老衲运气为你催血冲气,恢复你一身功力!”
罗成忙转过身去,文殊大师已暗运柔劲,用掌在肾脾二个部位轻轻一按,他只觉体内血气一震,耳中已闻老和尚轻细的语声道:“好了,施主不妨运气试试!”
罗成依言运气,九转九绕,果然已没有中途接不上气的感觉,不由转过身来道:
“这种奇绝天下的手法,化解起来竟如此简单?”
文殊大师微笑道:“愈是难学的绝技,一旦贯通,施用起来愈为简单,所谓知难行易,就是这道理。”“大师,我有一事相求!”“何事?”“这些武林同道皆已数十年不见天日,希望大师能大发慈悲,为他们解除身上禁制,一起救出去!”
文殊大师作色道:“这样岂不延迟了老衲与你出去的时日。”罗成还未说话,却听得身畔的一号倏然低声道:“大和尚莫非不肯救我?”
文殊大师一惊,道:“那位施主是谁?”罗成忙道:“那位老丈就是昔日威震江湖的‘摩云神鞭’邱老前辈。”“啊!”文殊大师轻呼一声,满脸惊愕之色。
只听得一号“摩云神鞭”轻笑道:“大和尚在何处出家剃度?”
罗成睡在当中,传话方便,忙低声道:“大师法号文殊,掌南海少林下院门户!”
“摩云神鞭”道:“原来是南海少林方丈,嘿,老朽昔日与令师法海和尚往来,那时你和尚大概还在挑水劈柴吧!”
文殊大师肃然道:“老衲昔日的确看过老檀越几面,想不到一晃四十年,竟在此重逢。”
“摩云神鞭”道:“大和尚现在还肯救我么?”
“敢不尽力,同时请老檀越切勿误会老轴心意,佛门普渡众生,焉有见危不援手之理,怕只怕如此一来,惹翻了天星宫,重出江湖,又是一场浩劫!”
“嘿嘿,将来的事,谁都难以预料,果如你和尚所说,也只是天命!”
“唉!天命!天命!”文殊大师喃喃说道:“小施主,请与邱老檀越换个位置,让老衲略尽绵薄。”
罗成轻轻翻身,把自己睡的位置让给了“摩云神鞭”,却听得文殊大师问道:
“老檀越进来多久了?”
“摩云神鞭”回答道:“四十年。”
“嗯!老檀越注意,老衲要先查你血气被制的部位,再运功催气活血!”
这次的化解手法却并没有像化解罗成血**那么简单,只见文殊大师双掌抵于老人背脊,慢慢上移,到达肩部,又复往下,倏在两胁部位停住,片刻后,轻叹道:
“老檀越,恕贫僧无能为力。”
“摩云神鞭”一个翻身惊愕道:“没有救?”
文殊大师叹息道:“老檀越受制太久,加以平日操劳过度,饮食失调,年岁已高,此刻凝血于‘期门’‘孔泉’之间,气结于阳经之间,若贫僧凝足真元,勉强震散凝结血气,老檀越会血脉崩裂,立刻死亡!”
听完这番话,“摩云神鞭”呆了半响,悲怆地叹道:“天命!天命!难道我要终老于此。”
罗成心中一阵难过,忙凑近问道:“大师,邱老前辈真的无法恢复功力了?”
文殊大师想了想,道:“若能离开此地,调养适当,每日凝功为他运动散血疏导,如此施为四十九天,仍可恢复功力。”
罗成毅然道:“邱老丈,大师既如此说,晚辈离开时一定会带前辈出去,希望你切勿忧急。”
“摩云神鞭”道:“多谢你仗义之言,若能出去,老朽决随左右,执鞭随蹬而报。”
“前辈言重了,晚辈想救助同道之事,尚请前辈暗中联络。晚辈决心要离开大家能一起离开,决不留下一人!”
“好。”摩云神鞭道:“今天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做工哩!”
一宿无语。
第二天,文殊大师也随同进入矿场做工,当这位少林高僧体会到人间地狱的惨相,也不由暗动无名,几乎奋身而起了。
于是文殊大师每天晚上替这被囚的武林人物解**除禁,“摩云神鞭”忙着联络,罗成则注意苦力堂弟子的值班情形与研究逃走的方法。
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可是经文殊大师化解“断经截血”手法,恢复功力的只有八个人。
其余的不是因年事太高,无能为力,就是必需长期运功治疗。
这情形使罗成日益忧心,盖以十人之力,要带走十八个功力未复的难友,实在困难之极。如若弃之不管,不但有违诺言,也于心不忍,何况不能不顾虑因这些人在失望情绪下所产生的心情变化。
唯一可行之策,只有在不惊动天星宫之情形下,能俏然安全逃脱。

可是出路只有一条,天星宫道路又不熟悉,在这种严密监视下,要不惊动人实在已不可能!
该怎么办呢?
罗成日夜思索,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自然,他唯有寄望文殊能多治好几个人。
二个月过去了。
十八个同伴中已有两个恢复了功力,可是以十二个人要保护十六个还是困难重重。
转眼之间,已过了三个月,罗成实在难以忍受了。
这天夜间,他与文殊大师与“摩云神鞭”暗暗商议。
第一句话,罗成就问:“大师,最近治疗的情形如何?”
一向心情平静,涵养深沉的文殊大师也有点丧气,沉重地道:“没有进展,像这种环境下,要使那十六位施主恢复功力,至少要花一年时间。”
罗成急道:“不,我们怎么能等上一年!”
文殊大师道:“不说施主,老衲也无法等这么久!”
“摩云神鞭”道:“经过这么多日子观察,要制住这些苦力堂贱人容易,但出了这山洞,就凶吉难知,以十二人来保护十六人,还要对抗天星宫那么武功诡奇的女人追击,实在困难,老朽想,还是你们已恢复功力的人先闯出去吧!好在老朽也功力未复,对留下的十六位同伴,我负责向他们安慰解释。”
文殊大师沉默不语,因为这是没有办法中唯一的办法,凭十二个武林高手是否能闯出天星宫,固然难料,但至少无旁顾之忧。
罗成想了一想,道:“老丈,假如我们都闯出了天星宫,你们留下来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摩云神鞭”凄凉地一笑,道:“天星宫主在激怒之下,自然会迁怒留下来的人,不是慢慢施以折磨苦刑,就是一一处死,唉!好在留下来的难友都与老朽一样,暮年残烛,对这世界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罗成毅然道:“既是如此,就下定决心,要走一起走,要留大家都留下来,不能因为十二个人的性命连累到十六条性命。”
文殊大师叹道:“小施主仁义动人,既已决心如此,我们就决心明夜行动吧!”
“是的!”罗成道:“晚辈也感到再也不能耽下去了,明天做工时,就请邱老丈代为暗中连络通知,使他们心中,早作准备。”
于是一件大事,就这么决定了。
第二天上工时,一切都无变化,二十八个苦力像往日一样,鱼贯进入洞内深邃的矿场,又开始一天的苦役。
一号“摩云神鞭”找机会来回走动着,藉机传递今夜准备行动的消息。
不消片刻,每一个囚犯俱已接到通知,数十年不见天日,一旦有希望脱困,每个人的心情都可想而知,特别来得兴奋。
由于心情兴奋,也由于不使监工的苦力堂弟子起疑,每个人工作得比往日更勤快些。
这时,矿场洞口突然出现了一群女子,监工的弟子绿茵一见立刻上前向面覆青纱,穿着金色长袍的女子半跪垂首,道:“苦力堂弟子绿茵,恭迎宫主大驾!”
罗成闻言转首远远注视,这是他进天星宫这么多日子来,第一次见到天星宫主。
可是在那层半透明又不透明的面纱下,他仍旧无法看得真切。只隐约可以看出那位天星宫主年龄似乎很轻,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其余的随从,有二个罗成是认识的,一个就是苦力堂凤堂主,另一个就是敬事堂堂主。
只见天星宫主轻轻一挥衣袖,对跪迎的绿茵,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语声道:
“你去忙你的,本宫很久未来,今日不过顺道来看看!”
“是。”绿茵肃然后退,转身又显出平日的威凌作风,手中鞭子挥得呼呼作响,向停手注视的苦回们大声厉喝起来:“谁要你们停工的,不准看,照常工作,谁不听话就吃鞭子。”
此时此刻,自然没有谁想招惹她,于是叮当敲打之声复起。站在洞口巡视的天星宫主目光缓缓转动扫视着,突然问,她目光停在文殊大师身上。口中叫道:“凤堂主。”
“商凤在。”女巨无霸似的凤堂主躬身回答。
“那个老和尚是几时来的?”
“回禀宫主,这野和尚已来了三个月了。”
“哦!老和尚为了什么闯入本宫?”
提起这老和尚,凤堂主就想起巡察堂彤云那次顶撞,心头就有股气,立刻道:
“回禀宫主,听外宫巡察堂说,这野和尚好像深山迷途,睡在天鹅潭畔被捉到的。
提起巡察堂那些妮子似乎愈来愈不像话了!”
“怎么样?”
“启禀宫主,这和尚又聋又哑,年纪又老,怎么能做工,本堂苦力虽然愈来愈少,但总不能像养老院,来收容这种废物,巡察堂不论老弱残废,都送进来、实在欠缺考虑。”
她声若宏钟,像在诉怨出气,数说了巡察堂一大片。
天星宫主微微颔首,哦了一声,道:“凤堂主,叫刚才那位姐妹过来!”
凤堂主立刻大声召唤。绿茵急步走近,垂首躬身道:“宫主有何指示?”
天星宫主道:“那个老和尚进来三个月的工作如何?”
绿茵道:“回禀宫主,还不差!”
天星宫主倏然重重一哼,语声冷峭地道:“嘿嘿!既老且弱的和尚,做工居然不差,外官巡察堂瞎了眼,难道你们也瞎了眼?”
一听语气不对,凤堂主的黑锅脸顿时神色大变,慌忙道:“宫主明鉴……”
“凤堂主不用多说了。”一旁凤目含威的敬事堂堂主倏沉声道:“绿茵,传那个和尚过来!”
“是。”绿茵躬身而退,转身大步向文殊大师跑来。
洞口的情形,罗成与文殊大师不但早已注意,而且说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罗成心知要糟,神色大变,急急向旁边的文殊大师低声道:“大师破绽已露,我们还是提早发动,拼上一拼吧!”苦熬三月,好容易万般筹划,即将准备脱身,想不到临到筹谋成熟,竟出了这种变化,怎叫他心中不震动、忧急如焚。
“不!”文殊大师沉声疾速道:“千万不要妄动,老衲自会应付,记住,不论情形变化如何,你们仍按计划行动。”
话声方落,绿茵如水桶般的粗身子已站在文殊大师身旁挥鞭,叱道:“二十八号,宫主召见!”
“咿咿呀呀!”文殊大师又恢复装咙作哑,手指指耳朵,表示听不见。
绿茵一拉文殊大师,往身后一带,接着一鞭抽去,叭哒一声,结结实实抽在文殊背上。
文殊咿呀乱叫,身躯连跌带爬,就在这种情形下,滚到洞口,才颤抖抖地站了起来。
天星宫主冷冷瞧着,敬事堂堂主凤目合威已先开口道:“老和尚,你装得真像!”
文殊大师咿呀乱叫,指手划脚,十足一付可怜相。
敬事堂堂主冷笑道:“和尚你不必装疯,骗得过那些黄毛丫头,却休想骗得过宫主与本堂,还是老老实实说话吧!”
文殊大师还是咿呀乱说,这位少林高僧是抱定了以不变应万变!
敬事堂堂主凤目骤射电芒,沉声道,“老和尚,若你再不说话,本堂就立刻出手,让你尸横当场!”
她说完话见文殊大师仍是装疯卖傻,鼻中冷冷一哼,上前一步,衣袖一挥,袖中玉笋般的手指电射而出,向老和尚胸前死**点到。
这种紧张的情势,看得罗成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文殊大师放弃抵抗,势必尸横当场,但若躲避反抗,立刻露出身份武功,以前所有装作,完全白费。在这许多武功超绝的天星宫女人面前既逃不了,动手的后果可想而知!
罗成在惊惶失措,文殊大师又何尝不一样,眼见指风临胸,他不知道是动抑是不动。
就在文殊大师欲动未动之际,倏听到天星宫主娇喝道:“云大娘住手!”
敬事堂堂主闻声缩手,这一指出得快,收得更快,一出一收间,当真像电闪风掠,其速无比,由此可见她的武功,已达炉火纯青,当世罕见的境界。
只见她垂袖躬身道:“本堂正要逼他现露真形,宫主何以相阻!”
天星宫主冷笑道:“这和尚装聋作哑,打入本宫,显然必有企图,你若逼不出他原形,失手把他弄死了,岂不失去了事情真相。”
敬事堂堂主云大娘恭敬地道:“宫主之言不错,本堂请赐旨意!”天星宫主叫道:“凤堂主。”“商凤恭候圣旨。”“把这老和尚**去,由你亲自送交执法堂。”
“是。”凤堂主上前狠狠一推文殊大师喝道:“走!”“绿茵!”“弟子在。”
“从现在起,你必须严加监督,谨防有变。”“是。”天星宫主吩咐完了,才道:
“云大娘,我们回去吧,让执法堂今夜给我回报。”于是天星宫主一行人消失于矿场洞口。
绿茵立刻又挥鞭厉喝起来,做工的苦囚照常凿矿的凿矿,搬运的搬运。表面上似乎对文殊大师被拘离去,都无动于衷,可是每个人的内心,都是震动不已。
每个人都在担忧文殊大师的遭遇,更担心自己的命运。
尤其是罗成,更是心乱如麻,假如文殊大师今夜不回来,他不知道是等待演变的结果呢?抑是照文殊大师的话去做,按原计划发动。
在焦灼中,终于又到收工的时刻了。
这表示一天已经结束,回到监所后,却仍未见文殊大师影子。自然更无法知道消息。
仅仅看出的变化,只是铁栅外面本来一个弟子值夜,变成了二个,而且身上都佩了短剑。
罗成与“摩云神鞭”并头躺着。
“罗少侠,该怎么办?”“我想还是按昨夜决定的计划发动。”“摩云神鞭”
道:“那么文殊老和尚呢?”罗成终于叹息一声道:“文殊大师若有不测,我们留在此地也无作用,若仍安然,相信他自有办法脱困。”“好吧!让我先通知他们!”
蓦地,听得铁栅外面有人道:“奉执法堂主之命,提审二十七号。”罗成一惊挺身坐起,只见一名黄衣少女正在向苦力堂值班弟子说话。那名值班女子立刻打开铁栅,叫道:“二十七号,快出来!”“摩云神鞭”低声急叫道:“罗少侠……”“别慌!
等我回来!”罗成低沉地说完,立刻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镣,叮铃当地出了铁栅。
只见那名黄袍少女冷冷道:“跟我走!”跟着黄袍少女身后,上了笔直的石阶,一直走出山洞,已见一片槐林,掩映着一所宫院。
这是他自人天星宫以来,第一次看到内宫的部份情形,也是三个月来,第一次看到天光。
可惜已是夜间,四周除了可以看到零落的灯火外,其余景色与道路无法看远。
进了槐林,只见一条人影,静立于林中,走近一看,竟是敬事堂堂主云大娘,不禁一愕!“香芸,你下去,注意四周动静。”云大娘向黄袍少女低声吩咐。黄袍少女微微一笑,身形一掠,已出十丈。转首注视着罗成,云大娘道:“罗少侠,本堂在此见你,你感到意外吧!”罗成抱了抱拳道:“的确意外,不知有何见示?”
云大娘道:“本堂要告诉你一件消息!”“是关于那老和尚的吗?”“不,是关于令堂的消息。”罗成心头一震,忙问道:“我母亲好了吗?”云大娘道:“本宫派人送药,昨天已经回宫,据说你府上已焚于大火,烧得片瓦不剩!”罗成大吃一惊,变色道:“那我母亲呢?”“已经失踪,详情不得而知!”罗成大叫道:“你说谎……”
“嘘!”云大娘阻止道:“你最好小声一些,惊动了别人,你我都没有好处,要知道我是假执法堂名义,秘密带你出来的!”罗成强抑激动的心情道:“这就是你们履行的诺言?”
云大娘道:“令堂虽已失踪,沉香龙涎膏还是可以给你。”罗成摇头道:“我现在拿了又有何用!”
“罗少侠,我想你急于逃走。”罗成心头一惊,冷冷道:“在这里做苦役的武林同道,谁不想逃走。”云大娘道:“可愿我助你一臂之力?”“嘿!你是在试探?”
“我是真话,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云大娘道:“看到刚才那个少女么?”
罗成一怔道:“怎么样?”
“她会带你出去,只是以后你必须好好照顾她,使她有个归宿。”
“就是这个条件?”
“不错,就是这个条件。”
罗成想了一想,道:“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云大娘神色一怔,道:“你有什么条件?”
罗成道:“请你把老和尚放出来!跟我一起离开!”
云大娘轻轻一叹,道:“宫主慧眼天生,你们果然与老和尚有所勾结,若我猜测不错,你已恢复了原有功力,准备离开天星宫,对吗?”
罗成坦然承认道:“不错,那老和尚就是南海少林方丈,本为救我而来。故无论如何,请你不要为难文殊大师。”
云大娘道:“少侠的要求已经迟了。”
“迟了?”
“那和尚已死于执法堂主掌下,如今尸身已人黄土。”
罗成心神大震,厉色道:“你们竟如此邪恶卑鄙,杀一个不反抗的和尚?”
云大娘道:“少侠应该平静一些,执法堂堂主虽杀了老和尚,却并非出于私刑苦罚,而是老和尚被迫现出真形,与执法堂堂主力搏十招,毙于掌力武功之下,这情形,虽含冤屈,却不能谓不平。”
罗成默然无言,文殊大师以少林下院掌门人之尊,对天下武功如此渊博,居然不是天星宫一名执法堂堂主十招之敌,那天星宫的武功,实在太可怕了。
只见云大娘又道:“目前你少侠应该照顾自己,切勿再有旁骛,若是已无别的条件,咱们就算成交了。”
罗成毅然道:“好,一言为定,但不知我何时离开?”
“此刻已是亥子之交,今夜二更,香芸会借执法堂名义再提你出来,届时你跟他走就是。”
“遵命!”
云大娘神色一沉道:“但你千万保守秘密,切不可让其余囚犯知道,若出意外,牵连了不止你一人。”
说完连击二掌,掌声落处,香芸已掠身而来。
“带他回苦力堂。”云大娘低声吩咐香芸。罗成跟着香芸回监所,心中已毅然决定,趁此机会,若不救出被囚的二十六名同伴,还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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