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识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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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何时,甲板上集聚了许多人物。大家指点着一个方向,品评不已。靖雪引颈一望后,不由欢快起来:“到了,月灵岛!”视线随她划过,蓝白交织处笼上一层深黯回影,霎地愈发清晰了,仿佛从海中的烟波中升起一方瀛洲。起伏的曲线吸引了海中迷茫的一切,微渺地又有些神秘。一直没有动作的海鸥们腾跃着奔向陆地,白的,在空中盘出一道靓丽曲线,随着吭扬的乐声律动。“晴空一鹤排云去,直领诗情到碧霄。”而今虽鹤鸥有别,意际却异曲同工,令人顿生向往。
“小鬼,站在那里别动……哎,兄弟,帮忙拍照,谢了!”靖雪跑到我身边,凑近,挽着我的胳膊,轻轻地靠在我身上,摆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种慌乱袭上心头,那是一种熟悉的回忆:文清,是我与文清。而咔嚓一声,却将我与靖雪前辈永远定格在此刻的现在,彼此无言。
“好,搞定!”她跑过去收相机,与对方热情地寒暄着——看来他们熟识已久——我便顿生出一种莫名的慌乱,是“背叛”的歉意还是“误会”的恐拒?也许只能笑自己乱发神经。倘文清在,也只能温柔一笑而已。靖雪将我引见给对方,他也是一辞的称赞,我糊里糊涂地应对着,心中却只有一个淡淡影子萦绕。
老天……
“靖雪,你这就不对了。怎么有这么帅的男朋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少盖了你!他是我的高中校友——学弟,学弟你懂吗?”……
我的心只在抽搐,一番唇来舌往,不觉中船已渐在靠岸。“哎,我们要去打点一下行李,下船碰上再聊了!”靖雪示意我按地不动,她径自没入了人群。我就伏在栏杆旁注望着。
月灵岛应该是块俊秀之地,至少它的极势便在人未接触时就显得与众不同:两弯细月出海而立,正对呈犄角之势,一脉狭长的蓝,一圈新汲的绿,一座奇丽的山刃切双岛,一片幽柔的水畅纳其中。海鸥驻呜,金晖偏照,蓝绿相合,生机盎然。如此动静虚实,令人着实心下暗叹。船穿过那两弯细月,进入围成的水中,那山便更显屹立,海中空的缥渺如奔驹闪去,代之袭进脑海的是一派窈然洞天。几叶偏舟划过,几缕天籁泻出,和谐如雨,清醇似酒。“月灵”二字多少也受之无愧。
船驶进北边半岛的港口,游人们纷纷信步远去,我忽然想起了靖雪,探顾人流中,正见她挎着两只旅行袋走来。
我忙过去帮手,她笑吟吟地问道:“怎样?小鬼,第一印象不错吧”
“嗯,满好,大海中竟有这种地方,真让人吃惊。”
“这里嘛,少有人光顾的。据说还是一位爱航海的前辈发现的,就变成了我们新闻社里不外传的据点。喂,小鬼,将来一定要上我们社里来哟。包你好山好水玩不够。”她说得有些洋洋得意。不过那所谓的“新闻社”,尤其她那所,倒听说是潇洒逍遥极了的。
我们下了船,不久它便长鸣一声,维维退却了。整个码头——不若直接说是小沙滩,只剩下了我们二人。几曾见过骤起风尘的大沙漠,也到过无边无涯的戈壁滩,却从未想过沙砾原来也可以是温柔的。然而在这里就不经意地领略了“小家碧玉轻渚洒,不意钢前绕指柔”的境界。这儿的滩可以尽收眼底,沙粒轻轻的,又细致,闪着金属重感又有珍珠光亮的色泽,映着绽绽的海天的蓝,融入远处一片树林的荫荫的绿中。风吹过,沙跳跃在空中,不尽畅快的遐思,轻轻盖上行人的足印,远而幽长。不是冬的峻冷,怀带夏的炽烈,投入秋的清爽,更似春的盎然……美而真切的感觉。
“啊,一踏进这里,顿感轻松了呢!“靖雪站定,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啊~小鬼,我们赶紧找旅店落脚罢。”
“等一下,前辈。我满喜欢这里的,能不能拍张照片?”
“好”,她拿起相机晃晃,“乐意效劳。”
“等等……”
“?”
“角度不对……前辈,改用广角镜头,把树林与海滩全带进去,用上柔光镜,慢拍,焦距放大!”
“……嗨!景色也不错嘛。OK……搞定!”她跑过来将相机往我手中一塞:“小鬼,满盖的嘛!我来这么多次都没发现,把我也拍拍好了!”
“没问题。”
有许多平常见惯的东西,只要用新的角度去看,总能读出新的思想。而世界上又有许多方法可以看到真实以外的梦境,譬如在摄像时加上一些修饰。而“幸福”这东西被加上感情修饰的眼睛一看,就会脱离真实了。焦镜中的景色,黄与蓝,蓝与绿,绿与黄,映衬长发飘飘的靖雪,绝尘超俗的,令人数数然。不禁想起我和文清,我与她,她与快乐,快乐与我,映衬充满羡赞的眼睛,将我们看得失真……

“哎!”靖雪朝我摆手,“卖呆那你?!快点嘛。”
“噢……是!”熟练地拔动,柔化采光,三十分之一秒乘三慢拍,轻松搞定。
靖雪走过来道:“怎么啦?莫非看本小姐看到发傻?”我脸上一热,转头便走。她一见急了,连忙扯住我:“一个玩笑你也认真?啊呀,难怪刚失恋的男孩子敏感,我算见识了。”
不知为什么,我慌忙挣开她的手。“前辈,你别乱猜……”言罢快步向前赶路,她嘀咕了些什么,便赶忙跟了上来。
很快地我们便穿过了那片不深的防风林。来到村庄里,却又诧然失色,大有步入幻境,一蹴重天的弦音:岛外的沙滩,包裹着一层绿林,这绿林中又孕育了红花绿树的小镇。冲击着视觉,好似一块夹层饼,剥开一层,便有新一层惊喜,新一番味道。我心下赞叹起靖雪那些前辈们,找了这么个地方,不知还要翻出许多花样来,让人满心期待。
踏上古朴的石板路,漫步在寻常巷陌间,恍然如隔世。看遍林林种种的大厦,突然感到追求直指云间的现代凌霄的顶点竟不及脚触大地的真实。岛是如月的,房屋也理所应当地排成狭长的一列,随着步伐而绝风尘去。倒是南边的山竟似屹然不移,驻望着岛上生灵的一举一动。细草在石板缝间招展,家猫在屋顶上打鼾,风与炎诞生在永远的静谧中,天高云淡。路人们穿着随和,脸上挂着谦善恭让的笑。曾经有一位哲人说过,天堂或地狱本无区别,只不过天堂的人认为是天堂的地方,地狱的生灵无一例外认定它是地狱。那么,这番话却可以让此地此景此人演绎得精彩。沿途还碰到不少靖雪熟识的人,好在不用对暗号,否则就真成了他们的据点。
那道边渐渐地少了一些红艳与杂糅,却被荫郁充斥得恰到好处。走了不少的路——至少脚是如此告诉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倦怠,回头一望,来时的足迹早就隐没铮尘中,成了一曲荡折的万里回肠。
“呼,快到了!”靖雪长吁一声。不远处传来了汽笛声,一辆巴士轻捷地来到我们面前。车中有声音笑问道,靖雪,什么时代了还学长征呐!
“哎呀!”她一拍脑门,满脸嬉笑怒骂,吐吐舌头:“我倒忘了,这儿有随叫随停的巴士哩!”
“前辈——你在当时等一下不好吗?”
“我?我还以为你愿意走路呢!”
“还不是跟在你后面!”
“不好意思,我忘了。妖!”——听了她的回答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吊儿郎当、推卸责任。
我们搭车来到北岛小镇的旅馆。一车人嘻嘻哈哈地转眼散尽。我们背着旅行袋跟下车来。这旅馆是一座二层小楼,古色牌枋,青檐红瓦。再看正门,隐隐见里面行酒言欢;只一赤底绸幌伴展旗迎风,上书“旅馆”二字,仅此而已。仔细一想,一路上大凡杂货铺、医院、储蓄所,酒店等,均清一色写上本名,连多余的尊号也不见半个。我当下问过靖雪,她不以为然道:全岛独此一家,要招牌做甚么。听过不禁慨然,又难免觉得朴素的离谱。可转念一想,也对,店就是店,不因满纸花枝而骤登大雅,也不因了无一字而冷清萧条,由物推人,岛民的观念倒是高人一筹。
步入旅馆大厅,才发现“店不可貌相”:这里宽敞得令人瞠目——倒不是地方有多么广大,厅堂的一边被换上巨大的玻璃壁,另一侧是蓉蓉绿林平铺脚下,再不远处便是一片蓝色荧光,俨然又一座“天涯海阁”,不由得让人产生莅临天下,纵情傲物的轻快。室内墙壁偶有墨宝玉兰点缀,恰到好处。十几张榆木圆桌,毫不显拥挤繁乱。厅正面红烛下,供奉着一尊财神雕像。服务台靠着门的这边,放着一个大得有些不得了的酒柜,天南海北珍霖佳酿一排一排,让人咋舌。
“……我的天啊!”
“怎样,小鬼?没想到吧,这里可是北边最高的地方了,”靖雪一指玻璃墙那边,“断崖下边的森林与海,看起来感觉棒极。等到晚上,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那叫一个漂亮!”
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我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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