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入鲍鱼之肆,久愈闻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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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却是洛轩,穆寒惊道:“是你!”
洛轩嘻嘻笑道:“不是我还有谁?或者说,你心里盼着是谁?” 穆寒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水影之中却清楚地看见他伸手过来,要碰他的下巴,穆寒厌恶地闪开,道:“你有什么事?”
“好狠心的人,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甜腻的语调,穆寒感觉像被蛇舔了一样恶心!穆寒转身就走,洛轩忙拉住他,冷笑道:“别生气,我的穆大公子!嘿嘿,你现在不习惯这样,以后可得好好习惯习惯了!”
“你什么意思?”
洛轩哈哈大笑,倏忽止声,靠近他,小声道:“北堂睿的底细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小子可是名副其实的双刃剑,用的好了,飞黄腾达自不必说,用得不好,受尽屈辱身败名裂还要沦为我这个魔头的奴隶!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跪在我面前的样子了!”他可不比穆寒这个凡人,黑暗街道中的马车如何能逃的脱他的眼睛?
穆寒笑道:“那我祝你好运!”
洛轩拍拍他的肩膀,“彼此彼此,这只是第一个回合,但是我觉得为你准备的后续节目大概是用不上了!”说罢要走,穆寒淡淡道:“还是备着吧,不然临了太过匆忙可就不好了。”
车夫沉声道:“公子你看!”
一只手缓缓地掀帘,河水反射而来的微微光线照在他手指上那颗硕大的宝石戒指上,一点猩红的光,桥上的人看不见他的所在,他却清楚地看见水气微光中两条人影,模模糊糊的人影,却能感觉到都是超凡卓绝的人物。洛轩讥道:“告诉你一个保命的法门,跟在你身边的那小孩法力虽低微,但对付万把凡人不成问题,哪天你怕了,大可叫他带你们逃出去!”
“你不用激我,我是不会逃的。”
“好,有志气!要是个胆小鬼,倒也无趣。穆寒,我不得不承认那女人有几分眼光!”边说边走,扬手摇了摇,他的身形虽比穆寒还要矮小些,那凌人的气势却是穆寒万不能比的,风很大,他却一丝头发也不曾飞扬,根根直垂,尖利如刀。
下雪了,汴城入冬以来第一场雪,琼瑶飞落,点于石上,叶上,密密切切,灰色的天地,慢慢漫上一层洁白。雪还未覆满裸露的土地,玉玲儿便欢呼着跑出来,一身简便的衣裳,一件厚的衣裳都不肯穿,虽知道他是灵兽,不会生病的,冷月还是拿了一件小裘赶了出来,抓住那不安分的小人,给他穿好方罢休。冷月今日披着雪白的狐裘,黑发白衣,清澈明净,白雪落在如墨的黑发上,热气一烘化作雪水,悄悄渗入。雪忽然不再落到头上身上了,冷月抬头一瞧,玉玲儿欢叫道:“穆大哥!”
穆寒撑着伞,含笑看着两人。玉玲儿欢呼一声又奔跑出去,似乎在追逐着雪花。
冷月喜道:“穆寒……你回来了。”魏管事的说一切已步入正轨,要穆寒慢慢亲力亲为,这才是他的家当,他的生意,不然和是北堂家的没有什么区别。两人时常半夜方归,一大早的又出去了,冷月此时见到他,岂能不欢喜?
穆寒将她揽入怀中,他披着大红的披风,火一般的颜色,他的怀抱似乎也像火一般温暖。两人静静地立在初雪飞撒的庭院中,也不知道是在看雪还是在体味着对方的体温。菊岚迟疑一会方行了过来,道:“公子,魏管事的请您。”
仿佛美梦被惊醒一般,冷月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穆寒轻叹道:“对不起月儿,我又要出门了。”
“嗯,天寒,你自己小心一些,莫着凉了。”
穆寒紧握一下她的柔荑,歉道:“等忙完了这一阵,我一定好好陪你。” 冷月虽满心的失落,却笑道:“你去吧,不用牵挂我。” 穆寒将伞交给她回身而去。他远去的背影,潇洒挺拔,气宇轩昂,若不是那头长且黑亮的头发,冷月几乎要以为走在面前的人是穆潇林,他和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远离那阴气大盛之地,身体日渐健朗,原来他和他的大哥原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加温柔些,干净些,眼梢嘴角时时带着暖人心扉的笑意罢了。玉玲儿奇道:“夫人既然不希望穆大哥离开,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你要是叫穆大哥留下来陪你,他一定会答应的。”
冷月苦笑一声,道:“你穆大哥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我不能拦他。”
玉玲儿道:“什么要紧的事情比的过陪伴心爱的女子重要?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大人,男子明明想留下却自己不让自己留下,女子明明想留下他却要把他赶走,真是怪事!”

冷月扑哧一笑,蹲下来摸着他的头,笑道:“这些事情要等你长大了才会懂得。”
玉玲儿摊手道:“那得等上好几百年呢,我可没那么容易长大的!”
魏管事的立在门口等他,旁边一个小子高打着伞,虽是如此还是有许多的雪絮飘到脸上身上,见了他,浅浅行礼便跟上马车。快过年了,街上虽冷却是人流如潮,置办着过年的货物。魏管事道:“过年给小子们的赏钱已打点好,一共是八百两,这是这半月的账册,请沐公子过目。”这魏管事的是一刻都不会闲着的,就算无事脑子里也在盘算着什么。
穆寒接了过来,魏管事做的帐清楚明白,没什么好说的,穆寒边翻着账本边道:“辛苦魏管事的考虑的周全。”
魏管事的垂目道:“不敢道苦。这半个多月来沐公子已接管了各店铺田庄,沐公子是个聪明人,一教即会,老朽已没有留在贵府的必要了。”
穆寒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是沐某怠慢了魏管事么?”
“不敢,沐公子待人谦和有礼,怎会有所怠慢?只是年关已到,北堂家事务繁多,许多事又是只有老朽一人知道的。许多细节沐公子只管问陈泰便好,我接手贵府事务后头一件事就是给沐公子物色一个出色的帮手,事事告诉了他,只怕他知道的还比老朽多上几分。”
既然如此穆寒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含笑施礼道:“魏管事考虑得周全,沐某感激不尽。请回去代我问候北堂老爷和北堂公子。”
魏管事的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只要沐公子他日莫恨老朽便好,不敢领谢。” 穆寒微微一笑,这老管事虽跟随北堂睿多年,看来冷面冷心,毕竟还不是铁石心肠,穆寒语含深意:“日后如何也是沐某命该如此,原也怪不得魏管事的。”说罢垂目只看账册,假装没有看见魏管事的眼中深藏的苦意。
其中一笔账目让穆寒眉头一皱,魏管事问道:“有何不妥?”
穆寒指着那账目,上面写着,十一月初五日进粮三千石,价五百两。十一月二十日卖粮三千石,得银三万五千两。这粮进的太便宜,卖的也太快太贵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魏管事的捋须半日,面上似笑非笑,只道:“老朽还在此,账册是和给北堂公子过目的一般的写法。老朽走后,陈泰给沐公子的账册只怕沐公子更是不知所云。”这不等于明说做的是不法的勾当了么?他卖的是什么,怎么卖的那么贵?
魏管事道:“日后‘粮食’这笔生意,沐公子要还想做可自去和陈泰商量,一路的人情关卡早就打点妥当,‘粮食’要进多少全看沐公子胆大胆小,别人卖‘粮食’一年进账数百万两也是有的,这只是牛刀小试,给沐公子看看的罢了。”
穆寒冷笑道:“原来如此。”
目的地到了,近年来东涝西旱,十处倒有九处缺粮的,汴城虽不至于缺粮,但粮价也是极高,卖货的两个伙计大冷的天忙得满头大汗还是应付不来。买粮食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个个眼含渴求,伙计们麻利地称货收钱,铜板碎银叮叮当当地落进面前的藤篮里。穆寒立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天下大荒,却正是他们这些地主商人渔利的好时节!
陈泰出来拜见,穆寒早就见过他,他跟在魏管事的身边,来办事的都要先寻过他,他回了魏管事的方才作数。魏管事的也不嫌他地位微薄,事事就算已有了主意也要问问他的意见,辨出个前因后果,是非曲直来方才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好的,陈泰本就是做这一行的,熟门熟路,又跟了魏管事的两三个月,早成了一把好手,只等魏管事的一走就接管一切。陈泰天生的獐头鼠眼,两撇老鼠须,笑起来两撇胡须一翘一翘的看起来一副奸像,见了有些地位的人先自挤起三分笑,腰弯七分,仿佛谁的话都打算洗耳恭听,谁的吩咐都会照办似的。他的厉害穆寒却是见识过的,他翻脸的速度可比翻书快的多了。
陈泰点头哈腰地在旁边立等了一会方道:“沐公子快里边请,莫被穷酸味给熏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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