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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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后花园很大,种着各地珍贵的花卉,据说还是当年修建的时候皇家特地的从各地运来的。虽然过了一百多年,屋宇都失去了当年的金碧辉煌,植物却是越来越繁茂,但到如今失去了当时的荣宠,疯生狂长,百年的老树老花,此时看来和平常的花木也没有什么区别了。玉玲儿喜欢在古树间爬来爬去,野猴子似的,不时来个倒挂金钩,嘴里咬着不知哪里摘来的花朵,吓得旁边的丫鬟尖叫连连,为他担忧不已。
韩岳在旁边专心练剑,春风微拂,他的脸上身上却蒙上了细细的一层汗珠。玉玲儿百无聊赖地倒挂在树上看他舞剑,心中烦恼:我怎么一时嘴快就答应当他们师父了呢?本来还当他们不知道我是仙兽,和他们玩玩闹闹过过招跟捉迷藏似的也没什么,谁想到……现在韩大哥要我教他仙术,他没有灵力怎么学啊?
都怪薛灵子给他下的言魂之咒,让他非得言出必践不可反悔,这下可坑死他了!想到这里,眼睛倒映出一道窈窕的身影,玉玲儿慌忙悄无声息地直起身子来,猴儿般从这棵树钻到另外一棵树上,悄悄的下树逃之夭夭。
殷语微远远的就欢快地和韩岳招手,仿佛看见他是极快乐的事情一样,“韩师兄,玉玲儿小师父呢?”
韩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师兄?”
殷语微嗔道:“自然是师兄了,你忘了我们拜入同一个人的门下了吗?”
韩岳不置可否,往玉玲儿刚才所在的树上看去,道:“玉玲儿小师父刚才还在,不知道又到哪里去了。”
“那我找师兄也行。”
“殷小姐有什么事么?”
“师兄就不能叫我一声师妹么?殷小姐殷小姐的多生疏呀。”
韩岳不和她瞎扯,又重复了一遍:“有什么事么?”
殷语微也不以为意,笑颜明媚,明眸往韩岳处似瞪非瞪地一扫,道:“小妹来寻玉玲儿小师父习武来的,但师父不在,师兄教导一二可好?”
韩岳是个实心眼的人,殷语微说的在情在理,虽然他对这个“师妹”颇有些敬而远之,但也就没有推辞。将收入鞘中的宝剑复又抽了出来,捻个剑诀,道:“看好了!”说罢耍了一套剑法。殷语微手忙脚乱地跟着,玉玲儿在花丛后面偷笑,这下可好了,他这个当师父的可清净好些日子了。回身要走,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就在他眼前不到一指的距离,玉玲儿正要大叫,嘴被人捂住了,洛轩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伸手就把他抱了起来,迅速地窜上高高的玉兰树,那树枝还未反应过来洛轩已带着人出现在另外一棵树上。
到了一个隐蔽的屋顶,洛轩一手抓着玉玲儿后领,平举在面前,仿佛这个小家伙一点重量都没有。玉玲儿晃手蹬脚地大叫,洛轩笑嘻嘻的任他挣扎。
“你个大魔头,你来这里干嘛?快放我下来!”
洛轩悠闲开口:“你是要我先回答你呢还是先放你下来?”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好!”话音刚落便即松手,玉玲儿才落地立刻反跳起来,发怒的野狗一样瞪红了眼睛,伸出利爪往洛轩胸前抓去!被洛轩轻易地抓在手里,“哟,脾气还是那么大!你就不能好好改改?”
“我呸,哪个要你管啊!你到底来这里干嘛?”
“作客啊,我和穆潇林也算是老朋友了,来他这里蹭几天的饭吃。听说你刚刚收了两个徒弟,薛灵子都成师祖了,看来我该在他临死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临死?玉玲儿的脑子嗡的一下,傻眼了。凝神寻找师父的所在,皇帝相信薛灵子,为他大兴土木不说,只要是薛灵子所说的话皇帝更是不问缘由的照做。前几个月皇帝为他一声召唤不顾朝堂大事到天玑宫去,大臣们已有了怨言,最近为立储的事薛灵子更是将人都得罪了个干净。如此的大事,皇帝竟然谁的话都不听,只听薛灵子一人的话!此人不杀,还待何时?如今天玑宫外阴云密布,薛灵子一条老命危在旦夕。
玉玲儿泪珠滚滚,泣不成声了,也不管还在洛轩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抽噎着:“师父,师父……你这是何苦。”
洛轩嘲弄般摸着他的头,“我特地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你还不快去长安见他最后一面?”
玉玲儿来向冷月辞行,冷月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去了。穆寒和洛轩在廊下,默契地走了出去,穆寒冷冷道:“你支走玉玲儿,我想,又要发生什么于我不利的事情了吧。”
洛轩一脸的坏笑,话却说得委屈,“不要总把人家想得那么坏嘛,我是一片好心来给他通风报信,可是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
“你会怕泄露天机?你泄露的天机还少么?”是谁告诉薛灵子天道有变的?还说这样的话,跟很清白似的。
洛轩倏忽攀了过来,女子般柔媚的凤目就在穆寒脸旁,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扑闪到穆寒的脸上,“听说要那两个凡人跟雪凤学仙术是你的主意?那小子武功虽高,资质倒是平平,不过那女子还不错,很有仙缘,我倒是看上她了,想让她成为我的弟子,你看怎么样?”

穆寒和他拉开了距离,修长的手指轻轻掠了掠被他挨过的肩膀,笑道:“这个你应该去问玉玲儿或者是殷小姐,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不会吧,我还以为你打算用美男计让那女子听从于你,学了仙术来对付我呢。”
穆寒看了他一眼,嘲道:“你当人人都像你这般么?”说罢含笑往前走,洛轩脸色一青,随即笑道:“是是是,我们穆三公子干净的很,美男计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会用呢?只有我这样的大魔头才会用这样的手段。嗯,好像第一个中我这招的是个男人,姓穆!”
穆寒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你来就是为了探听我的意图?”
“我有这么无聊吗?你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物,伸手就可以捏死,我有什么必要探听你的意图?”
穆寒顿了一顿,方道:“那就好。”
“说实在的,我还真对这场旷日持久的游戏感到了厌倦。对手不但是个胆小如鼠的男人,还命如纸薄,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你想着拖拖拉拉拖到你死的那一天也算是你赢了是吗?”
“这倒不是,只是穆某但凡有一点动作就被人看在眼里,自然要做得隐蔽一些,如此当然少了许多的刺激和乐趣。别说是你,连我也觉得无味的很。”
洛轩叹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我才没那么无聊,动不动就来监视你。本来想给你一个机会,迅速地给你你所想要的东西再慢慢折磨你,但想到那女人要是为你入仕途这件事情而对你失望那实在是太不好玩了,我誓要她痛恨你,厌倦你,鄙视你!你慢慢地,为了你的权力狗一样的往上爬吧,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吧,嘿,人类的灵魂就是这样染黑,堕落的,不用我来挑拨,那女人自然会讨厌你了。从此你负责拼命地为你不堪的命运挣扎逃跑,我只负责在最后关头抓你回来,打入地狱!这样谁都不浪费时间怎么样?”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冷月,他口口声声说如何的痛恨她,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的深爱着这个女人,看来他是将怒气迁移到他身上来了,他是不会做出伤害冷月的事的。穆寒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微微的一笑,“好,一言为定。”
韩岳和殷语微还一无所知地在花园里练习,韩岳教起人来严肃的很,心里只有武学武学,哪里管对方是男是女,体质是好是弱?幸好殷语微很是聪明,任何招数看过一遍两遍就记得**不离十了,韩岳再给她讲讲内中的道理就差不多了。韩岳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聪明,很有天分。
殷语微听了他的夸赞,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得意道:“我就说我很聪明嘛,师兄,我这么用心,有没有奖励啊?”
韩岳算是知道为什么明明她那么的聪明,那么有天分,武功却差成这样了。韩岳故意板着脸道:“这点小成就就满足了?奖励没有,明日要是忘记了打手板是有的。”
殷语微竟然不耍性子,乖乖地,“好,我知道了。”说罢又一心一意地温习方才的招数。听话的女孩子多少会有点可爱的,殷语微深知这点。韩岳耳朵一动,警觉地往玫瑰花丛方向看去,那里方才还是空无一人,如今在盛开的硕大花朵间却多了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面容精致非常,带着令人不舒服的笑意,身着华美的玄色长袍,抱着两手看着殷语微,像是猎人打量一只可爱又好吃的麋鹿。
觉察到他的注视,洛轩竟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随即瞬息不见。韩岳愕然,赶上几步,要不是那玫瑰花枝不同寻常地摇晃着,韩岳几乎要怀疑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见他安好的回来,冷月放下心来,“穆寒,你回来了。”
穆寒道:“你还怕他把我生吃了不成?”
“我还真怕……他故意支开玉玲儿,定然不会怀着什么好意。”
穆寒哑然失笑,搂过她的肩头,“你放心,他不会随意伤害我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自从他在汴城出现,我就觉得奇怪,你们之间是不是多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只是不时的骚扰我们,却没有下手伤害我们?”
穆寒投降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聪明的月儿,没错,我和他打了一个赌,所以他是不会轻易的伤害我的。”
冷月心中一紧,紧张地看着穆寒,“打赌?那是什么样的赌?”
“赌,谁最后能赢得你。他誓要你讨厌我。”
这的确是洛轩会做出的事,穆寒少说了半截冷月也没有怀疑,穆寒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故作轻松地:“他必输无疑,月儿,你说是不是?”
冷月在他怀里羞涩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从前在汴城的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冷月也开始相信穆寒所说的被逼无奈是切实的被逼无奈,为爱人找借口本就是女人最擅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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