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死之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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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熟悉的庄院,门竟然的开着的,北堂睿命赵六等在门外守候,独自进了庄院。才进府门便闻得琴声清雅,却犹带悲声,循声而去,穿花过户,不多时便站在雪庐面前。韩岳抱着剑在门前慢慢地踱来踱去。雪庐中灯火一盏微明,琴声如流水一般轻柔地从雪庐中流淌而出。
见了他,韩岳微微讶然,随即绽放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你终于来了!在下可是等候多时了!”
“我对杀你没有兴趣,滚!”
“哼,虽说虎落平阳,但猛虎还是猛虎,气焰还是那么的嚣张!你想见公子得先过我这关。”韩岳双目炯炯,这一刻他可是等得太久了!
北堂睿不和他罗唣,冷冷道:“既然你要找死,那就出手吧。”
韩岳缓缓地拔出剑来,北堂睿只是冷静地看着这个过程,并没有任何动作。待到韩岳的剑尖就要出鞘,蓦如流星火雨,手中的长剑连着剑鞘直打韩岳的右手,将抽出的剑生生地打了下去!幸好韩岳从来不敢轻视于他,依北堂睿的速度,他方才若是迅速抽剑出鞘,空门定被北堂睿所乘。真正动起手来,韩岳方才明白穆寒曾对他说的那句“只需不让北堂睿杀了就好”是什么意思了。北堂睿身法之快,招数之狠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未几招韩岳便冒出了冷汗。实力相差悬殊,不是拼了命就能扳回的。韩岳瞅到空挡,不进反退,北堂睿手中的长剑连剑带鞘从他面前扫过,只需再进半点,他的半边脑壳便没有了。
韩岳一退再退,冷汗直下,惊恐地看着北堂睿,此刻连逃跑的心都没有了,便是要逃也未必逃的过!北堂睿待要逼近,雪庐忽然传出穆寒的声音:“北堂公子驾到,有失远迎!韩岳,还不快请北堂公子进来?”
北堂睿便不再追,韩岳心有余悸,忙后退几步,为他推开了房门。穆寒便在雪庐当中的矮几上静静地抚琴,修长的手指如玉一般,面容沉静,仿佛方才的争斗他全不知晓。
冷月总觉得心神不宁,已是夜半,无法入眠。忽闻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起身一看,门栓不知怎的折断了,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黑影慢慢地出现在烛光之中,是久不见了的洛轩。
“是,是你……”
洛轩笑嘻嘻地:“自然是我,难道你还有其他情夫不成?”
冷月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只道:“穆寒说是你把玉玲儿抓走的,他现在在哪里?”
“你未来的相公现在危在旦夕,你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小鬼头?”
冷月大惊,“什么?穆寒出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我带你悄悄的去看看如何?”
情急之下也管不得许多,便由着他牵着飞身下楼。不多时便来到沐府,无声无息地穿墙而过时,听到身后有烦杂的脚步声,火光侵天,带着粗鲁的叫嚣:“看,北堂睿的人,那小子一定是逃到了这里!”
“赵六哥,这下可怎么办?”
赵六咬了咬牙,“公子还没出来,咱们和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身后刀剑相交之声愈演愈烈,冷月惊骇道:“这是怎么回事?”
洛轩冷笑道:“你慌什么?等一下亲口问你未来的相公不就好了!”说罢将她带到雪庐,穿过墙壁,静静地站在屏风后面。冷月被洛轩按住了嘴巴,出不了声也动弹不得,只听琴声忽歇,北堂睿道:“穆兄弟好雅意!”
穆寒垂目调弦,只笑道:“哪里是什么雅意,穆某久待公子,公子数日不来,穆某夜夜开门等候,闲而无聊抚琴自乐,公子见笑了。”
外面的喧嚣里面也隐隐闻得,北堂睿道:“你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做这么愚蠢的事,你若要逃走,张大人不会真心拦你,但你来了这里,张大人就是想放过你也无法了。”
“丧家之犬一般逃走,就算活命又有什么意思?”说罢回头盯着穆寒,“但若杀了你,至少我们算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赢!”
“公子错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是赢家,我以白身搏倒了公子万贯家业,怎么说没有输赢?不错,韩岳不是你的对手,把他留在身边本也不是留着对付你。我也曾想过你临走前会来杀我的。”
“那你留着他做什么?”
穆寒笑道:“有些东西,有些人,就算你永远也用不上也是要留着的。韩岳在汴城杀了人,按律当斩,是我救了他,没想到他就一心一意地跟着我,为着这份情意,他就是没有武功我也该留着他。”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在外面为你把门的兄弟对你可算是肝胆相照,却要为你的任性而付出生命,难道你不觉得惭愧吗?”
“他们是我的奴才,为我而死是理所当然,我为什么要惭愧?我算明白为什么我北堂睿偌大的根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人不顾我的权势,为你做事。太小看了你了,才会败给了你这个无名之辈!”
“公子既然懂得这个道理,今夜又何必再来?白白耽误了逃生的时机!”
“我只是奇怪,许多人是就算你对他们好他们背地里也会咬你一口,官场中有这样的人更是寻常,你仅仅是对人好是不够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些人甘愿听命于你?婷婷被劫,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原来公子是对方小姐的事还耿耿于怀所以才到这里来。如今大局已定,便是告诉你也无妨!你的那些官员我并没有本事让他们听从于我,我只是告诉了他们,跟着你没有什么好处,你的贪婪只会从他们身上压榨出油水而不会养贤任德,这样的上司,有没有都无所谓,能扳倒就扳倒好了,无论谁坐上这个职位都会比你做好的多。他们哪个不幻想着取而代之?为了这五百万两你成了众矢之的,墙倒众人推,他们只是跟着自己的利益行事而已。至于方小姐,真的是于参将的幕后指使。只不过,围剿了乌公岭的土匪之后是我提议让他将土匪收为己用,和土匪分一杯羹而已。他当土匪当上了瘾,以至于绑架将军的女儿,全是他个人的主意,与我无关。”

“那用婷婷勒索于我,开口就要天价的总是你吧!”
穆寒笑道:“我只不过是给了他小小的建议!”穆寒和于参将关系非常,他的那些手下是知道的,所以在庵里不敢将冷月一同带走,看的是他的面子而不是北堂睿的。
“好一个小小的建议,你这个建议却将我推向万劫不复!”
“那也只怪公子沉不住气,才一撮头发两根手指就投降了,你要是等到于参将不得不把人头都送上来,于参将岂不是要露馅了!”于参将砍的不是方婷婷的手指,而是一个无辜的少女,他竟然将这么恶毒的话说得如此的轻巧,真让人想象不到会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穆寒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北堂睿看着他无耻的笑容,几乎将钢牙咬碎!穆寒脸色一整,道:“怪只怪你逼我太甚,自从相遇,你就没有打算过给我活命的机会,你我无论谁死在谁手里,都没有资格有任何怨言!”两人禁不住神思恍惚,北堂睿的确是逼迫过他,但是穆寒也是他一手提拔,知遇之恩穆寒至今铭记,不敢忘怀。而交往过程中的角斗算计,步步为营中他们又切实地似朋友,如兄弟,惺惺相惜。一个选择了破坏这份情意,一个选择了反抗强加给他的命运,没错,无论谁死在谁手里,都没有资格有任何怨言!
北堂睿忽然笑了,“说的好,没有任何怨言,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杀了你的女人!”这是他最亏本的地方,他可以将命输给他,但失去了他心爱的女人的性命,却是他做得太过了!
“你杀了夏姳就已是欠我的了,你要是不幸伤了冷月,我会让你比今日更加后悔!”若不是为了保全冷月,穆寒不会那么快就动手,损失了许多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那些金子你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你到底是怎么藏的?我相信于参将那蠢货没那本事!是你又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建议吧!”
“方法倒是很简单,但是很有用,我告诉他们在船底多钉一个密封的木箱子,将金子放在里面,再封住船底,撬开钉子,让箱子离船下沉,价值五百万两的黄金并没有多重,那木箱沉到一半便不会再沉,随水漂流而下,箱上系着长细线,挂着小木条,我的人便在下游沿着细线找下去,起到轻便的小船上。那日大风,张满了帆,不一日便去了千里,你在汴城附近搜索自然是没用的!”
“好好好,好计策,不愧是贼人的狗头军师!” 北堂睿一下一下重重地拍手,脸上冷冷地,眼带杀人的青光。
穆寒丝毫不让:“你能猜到那批金子是在水里已是不错了,穆某不过是比你多辛苦了一些,为着这一计策,我命人在水里做了上百次实验才精心制作了大小合适的箱子。”
“于参将那笨蛋不会轻易相信人,定然是安排自己的人起出黄金,我猜想你是派了人在半路就将黄金劫下,于参将不知其中的缘由,又拿不出钱来和与他合谋的人分赃,方引起手下的猜忌,杀了他。”
“猜的不错,但还少了一节,在下游的人找不到黄金无法交代,于参将又无法对手下解释,必然认为是我的方法不当,要来寻个办法。我在行动前就吩咐了人,过两天就代我去和于参将说话,说也许是计算的不当黄金沉了底,过几日等风声过了派人到水底捞起来,那东西在水底横竖跑不掉!他也就放心下来,给了他几万两银子,他就每天去花天酒地,被手下杀掉也在意料之中。”
北堂睿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道:“你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穆寒颇有些黯然,“何止是你,连我自己也不认识我自己。自从来到了汴城,遇见了你,我就生活在忧虑之中,忧虑,恐惧,和我的尊严,逼得我不得不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北堂睿,你错在让我成为你的从事,你错在给了我反抗的机会,你最大的错误是用冷月逼迫我!任何的困境都不会如这件事让我疯狂!幸好老天帮忙,于参将派人去劫持方婷婷的时候冷月正巧在场,这才得以逃脱。”
北堂睿苦笑,心道:本不过是想借他的女人让姥姥打消为我定亲的主意,依那女人的容貌风度,姥姥定然不会再看的上其他女子,想不到却逼的他孤注一掷!是我逼人太甚了吗?不自觉地微一叹息,手按在剑把之上,此时就算来了千军万马,只要他想杀这个人,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了,“逼迫,你认为我想逼迫你如何?”
空气瞬间凝滞,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风暴,穆寒笑着摇摇头,语如和风,缓缓吹散阴霾,“我不知道……分明,觉得你待我如朋友,似兄弟,却时不时的将我逼入绝路,我的窘迫让你欢喜,你喜欢折磨我。总是叫我求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求你?如外面的人所说的你有男风之癖?不可能,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也曾花了许多的心思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今日依然没有确切的答案,只知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想逼迫我什么,只是想逼迫我做出决定,逼迫我猜测要怎么去求你!”
北堂睿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是从所未有的忧伤,“不枉我如此的欣赏你,不枉我时常说你是我的知己!穆寒,若时光能够倒退,我依然会在船上走向你,依然会让你当我的从事,当我的对手,今日落到如此境地,得你方才一言,已是死而无憾了。”
穆寒愕然抬首,两人静静地对视,若时光能够倒退,重回当日的境地,他又当如何选择?是沾满血腥地活下来,还是干净而卑微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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