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人为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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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方将军府就派人来寻冷月,说是方婷婷不见了,方婷婷素日和她最为相厚,来问问她知道不知道。穆寒不在家,下人门也不想多话,只说冷月不在家,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来人就奇怪了,这大早的,一个姑娘家能到哪里去?
冷月和老夫人正在园中说话,人报北堂公子来了,老夫人眉花眼笑,一叠声叫人快带进来,对冷月说道:“你都不知道我这外孙多古怪,要不是逢着大节气请他都请不来,这下可好,才留了你两日他就找来了!”说话间北堂睿已行了过来,在老夫人面前他才收了些狂傲之气,但说话还是掩不了尖锐之感,远远的便道:“姥姥在说我什么呢?老远的就听到了。”
老夫人拉了他的手,“就你耳朵尖!就说你坏话你又怎么着?”
冷月起身行了一礼便垂手立在一旁,并不看他,北堂睿看她面前放着一方刺绣,只做了大半朵荷花,“姥姥叫人过来做针黹活的么?”
老夫人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就爱说笑话!我是想看看冷姑娘针线功夫怎么样,咱们家虽然不要自家人做活,但良家的女孩儿都应该会的,你瞧瞧,多巧的手,姥姥还没见过那么好的针线活!”
“那是自然的,我看上的女子岂是平庸之辈?进门时看见舅妈拿出好些东西和人在商量什么。”
“哦,那是说给冷姑娘做些衣裳的事了,冷月,你随我去看看吧。“
北堂睿道:“她向来不好这些的,姥姥和舅妈决定就好。“
老夫人知道他们年轻人有话要说,便笑眯眯地和人去了,待人走远了,北堂睿回头看着冷月,“我知道你有话想问,特地给你解开谜团的机会,不然迷迷糊糊地嫁进来可冤死你了!”
冷月道:“北堂公子费心了,小女子是不会迷迷糊糊地嫁给他人的。”平淡中带着某些坚决,相处了两日,冷月便看出老夫人是那种任性自专的人,只要自家的人好,哪管其他人的死活?冷月该说的说了,该表明的心迹也已表明了,老夫人只听不进去。穆寒处又不见有消息过来,冷月只是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弄,但要如老夫人所说真让她嫁给北堂睿,冷月只有死而已了。
北堂睿猝然笑出声来,“冷姑娘和沐兄弟倒是天生的一对,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的相似,真是令人羡慕!羡慕到忍不住要把你据为己有。”说着逼近冷月,冷月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北堂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何必言不由衷?只怕今日之事同过年时候一样,是公子在开穆寒的玩笑。公子玩心大,却得小心伤了人的心,趁着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没有泄漏出去,请快让老夫人放我回家吧,不然婷婷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你和她感情很好吗?不为自己担心倒为她着急起来!不必担心,我早和她说过要娶你为妻!”满意地看着她惊恐的神情,“你和沐兄弟都是那种容易收买人心的人,今天听说方家丢了小姐,头一处便是去你那里寻,奇怪了,难道你是神仙菩萨,什么事都知道的么?”
冷月惊道:“婷婷不见了?”
“方家又不止她一个女儿,你怎么知道是她不见了?”
冷月急道:“请你告诉方家,派人到各大寺庙庵堂寻找,她说过你要是不要她她宁可去当尼姑也不另嫁他人的!”
北堂睿冷笑道:“当真?这样蠢的人都有?那汴城不知道有多少的名门闺秀要出家为尼了!”
城外一座小庵,掩映在漫山红叶中,虽不似名山古刹般气象非凡,倒也颇为干净清幽。庭前一个年轻的带发弟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红叶,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殿旁立着两个颇有年纪的老尼,在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个道:“好不容易又多了个丫头来使唤,住持在犹豫什么?”
那住持老尼叹气道:“我看那姑娘衣着气度非同一般,生怕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姐,要是被人寻着了那就麻烦了!”
“那怕什么呀!是她自己要坚持剃度,又不是我们逼她的,就算有人寻来了也怨不到咱们身上。”
那住持动了半天的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日方挥手道:“再等两日吧,要没什么人来寻她再说不迟。”
两人商量罢便进入了大殿,观音像前直直跪着一个绿衣少女,双手合十,大大的眼睛看着烟火缭绕中观音那慈悲的金面,水光闪烁,却没有泪水流下来。已显女人妩媚的小脸平静得异常,仿佛还颇带笑意,似乎今时今日是早是料到了的。那住持在她面前站定,叹气道:“姑娘年纪轻轻,为何要遁入空门?家中若有父母,岂不是要为姑娘难过?”

方婷婷微微一笑,笑得那么的苦涩,旁人看了也不禁要为她难过,“红尘已破,年纪长短又有什么区别?我已不能同常人一般,守在父母身旁也是徒增父母的烦恼罢了,还不如为两老诵经念佛,祈求一世安康,当是我这个当女儿的尽了孝道了……”
“唉,世人所谓的看破,其实是迷途不返,苍茫无适方以空门为借口,逃避一切。姑娘,空门可不是避世的地方,若无佛缘,就是到了这里也是无用,只是一个为自己所缚的扫地僧罢了。”
方婷婷泪眼婆娑,“师太,那小女子该当何处?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小女子一方容身之处?空门难道不也是济世渡人的地方么?”眼泪滚滚,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菩萨,仿佛那泥塑金面的佛像会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一般。
“姑娘如此的年纪,只怕又是为情所困。为了一个男人在这荒山野地耗尽自己的青春,姑娘觉得值得吗?”
“若只是为他,那么不值……我只为为我自己的沉迷,寻找解脱和出路……师太,求您留下我吧!”
方丈长叹一声走了,留下方婷婷一人,面对空旷的佛堂,殿上半垂眼帘的菩萨,一脸的慈悲,而世人的悲苦,又岂是她这颗木脑泥心所能知晓的?
穆寒终于出现在北堂睿面前,微微的憔悴,眼中苦楚深深。北堂睿见了他,先是讶然,方笑道:“沐兄弟好大的架子,总算是来了!刘义,你先下去。”
刘义忙作了一揖,匆匆下去了。穆寒开口便道:“你可知方家人在哪里寻到了方小姐?”
“你不为自己的事情操心,特地的和我来说这个?” 北堂睿嘲道,“你的心肠之好还真是出乎我的想象!”
穆寒摇头道:“我原本还当你在方小姐的痴情之下,对她还有几分的怜惜,没想到是如此的绝情无意!她是为你才差点当了尼姑!现在在尼姑庵里死活不肯回家,方将军来求我,要我无论如何将冷月带去,她的话她还听一些!你要是,要是还有半分人性,就把冷月放出来吧。”
北堂睿冷哼道:“抱歉,我半分人性都没有!”
“你……”
北堂睿自顾做他的事,半日方抬头看穆寒将要杀人的面色,道:“你要是还有半分人性,就来求我,我倒想看看是你的尊严重要还是那两个女人重要!”
穆寒咬唇,惨然道:“好,我求你!求你放过她们。”
北堂睿笑道:“你就是这样的求人态度?”
“那么,你到底要怎么样?从我们遇见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莫名其妙的来帮我绝不是什么好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求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求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已经是束手无策,明明知道月儿是我的致命弱点,你已经把我逼上了绝路,你还在观望什么?为什么不明白的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沐兄弟可知道猫捉耗子?想吃肉是容易的,难得的是其中的乐趣。沐兄弟却不是耗子,而是兔子!兔子急了也会蹬鹰,我是在给你活命的机会,没想到你却这么快就认输!游戏要是没有了乐趣,会很快让人厌烦的,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穆寒攥紧了拳头,冷冷道:“好,我明白了!”说罢转身而去,清瘦的背影,多了某些绝决的味道。北堂睿看着他的背影,兀自一笑,微微的愣神,仿佛思绪回到遥远的过去,虽然并没有多远,但是感觉已经很遥远了。过去的事情会让人怀念是因为已经过去了,而重温过去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情激动的。想到斐尘临死前绝望的眼神,纯净如水的眸子逐渐黯淡,精美如女子般的脸庞如零落的莲花渐渐枯萎凋谢,香氛不再,北堂睿就兴奋得要发抖。沐瀚和斐尘是不大一样的,他可比斐尘坚韧得多,好玩得多。北堂睿也承认自己是太心急了点,才这些日子就急急收网,但他感觉到再不下手,只怕就不忍心对这个人下手了。
他的确有点特别,但在他这里,也仅仅是一只兔子,就算蹬了鹰,也难免下次会成为鷹的口中食!就算逃了一千次,兔子依然是只兔子。当一个太过顺利的猎手未免有些无聊,北堂睿忽然觉得心情大畅,这倒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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