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生死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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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寒和冷月向乡亲们告辞,乡亲们惊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这孩子们的课才续上呢!” 穆寒歉然一笑,只说有约在身,非要动身不可。冷月心知他是为她才着急动身的,虽生气她对他有所隐瞒,但还是体谅她。
孩子们一听此言便大哭了起来,穆寒和冷月走了很远还听得到他们的哭声,这一片儿很少人念书,当年冷清还在世的时候,附近村庄的孩童都到此处来一同念书,也是因此他才可以给冷月这么好的生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草丛那儿探出头来,看见他们,欢喜地跑了出来。穆寒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舍不得他们跟来的,吓了一跳,听了冷月的一番解释便不说话了。玉玲儿昨夜冲破符咒以后就不想再变回去,生怕又被符咒困住。冷月想着如今天下不太平,多得玉玲儿一路照应也是好的,就答应了带着他的人类之身。
玉玲儿蹦蹦跳跳地拉着冷月的手跟在后面,夫人长夫人短地叫着,穆寒走在前面一些,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的无奈与悲伤。
穆寒说他坐了十八年的牢,只从诗书中游山玩水,如今出来了,定要去游历一番,过一段且吟且行的游子生活。冷月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这一日三人到达汴城。汴城是宣武军节度使的地界,穆寒虽幽居邺城,却知道这宣武军节度使张思宁是个贪货好利的主,穆寒见汴城人口繁密,商旅不绝,各种买卖吆喝之声充斥着整条大街,自古以来朝廷便是重农抑商,但如今天下已不是朝廷做主,各地节度使要重农便重农,要重商便重商,宣武军节度使见商业获利丰厚便将一系列的抑商政策一概废除不在话下。
玉玲儿虽活了上千年,却还是小孩心性,见了热闹高兴的不得了,一手拉着冷月的手,一手拿着几串糖葫芦,见了好玩的玩意就向冷月撒娇,要这要那的。穆潇林给他们的钱财够他们大手大脚地花费好一阵的,但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路要走,两人省吃俭用,没想到倒养了个会吃会用的娃娃,一个小的比两个大的加起来还能吃用!冷月又不忍心拒绝他,少不得他要什么就是什么。
当夜三人便在临河的客栈歇脚,水波反射着冷冽的寒光在沿岸墙壁描画着奇异的图案,不知从哪里的画舫传来女子的歌声,和着灯声浆影,钩织着繁华梦境。
玉玲儿在那边房间睡得跟小猪似的,呼呼噜噜地打着呼噜。冷月过来给穆寒铺床,见他倚在窗台沉思,默默上前,陪他一起看着窗外光影斑斓中的杨柳。穆寒并不回头,却知道她在那里,伸手揽了她的纤腰,听那女子用甜腻的声音唱着凄凉的歌曲:灯声浆影月光残。梦过三更,只恨更漏短。天穹虽近游冶处,不见神女香车路……是一首歌姬舞女自哀身世,羡慕天上生活的平庸唱词 ,世人只到神仙好,其实天上的神仙也各有各的烦恼。
穆寒问道:“你可喜欢这里?”
冷月笑而不答,只反问他:“你喜欢么?”他喜欢她就喜欢了,没有什么可说的。穆寒点点头,“本想将大半河山饱看一遍,但既然到了此处,就先住些时日再说吧。” 冷月伺候他休息,穆寒躺着床上,却不肯睡下去,轻叹一声拉了冷月的手,“别走,陪我一会。” 冷月便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听他沉稳的心跳声。那女子接着唱道:……瑶池飞雪穿花端,玉树清筝,应仙羽舞罢……穆寒道:“天上的生活是如何?那女子怎么只羡慕天上的生活,不去羡慕寻常的人家?”
冷月的心子蓦地收紧,原来他是担心这个,他只是怕她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前世,终有一天要离他而去。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将如何?冷月想起洛轩曾说过“……一个为了自己连兄弟都不要的男人,一个贪图人间虚假的荣华富贵连天宫都不愿住的俗人,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地选择他……”倘若他说的是真的,前世他真的为了人间的富贵不愿和她永住天宫么?玉玲儿说,太阴星是盘古右眼所化,守护天地阴阳相谐,太阴夫人生于右眼精华之中,同那些修炼而升仙的神仙不同,她是不可代替的女神,无论她愿不愿意,她永世为神,不可更改!
天宫有什么好?为什么凡人向往天宫?天宫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他不愿随她去?感觉到她的泪水,穆寒捧起她的小脸,还未及发言,冷月忽然凑过香腮芳唇,软软地将他的询问噙了开去,此时此境,已无须言语,天上也好,人间也好,只要他不弃,她愿一生相随。
寒蝉寂静,只有那女子和着天光水影,飘飘渺渺地,将愁思歌成俗媚:……红绡轻胜人微醉,琥珀琼光……
玉玲儿闷闷地吃着午饭,不时抬头看冷月一眼,冷月将肉挑到他的碗里,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玉玲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道:“怎么这几天都不见穆大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躲着我?”
冷月哑然失笑,摸着他的头道:“穆大哥不是不喜欢你,他要四处行走一下,所以带不得你。”
“既然只是玩,为什么不带着我们?就是带不得我,也带不得夫人你么?”
冷月用肉堵住他的小嘴,心里也是微微的失落,他所谓的四处行走其实是考察此地,要在此地建一份功名,冷月以为她是个豁达的女子,无论他想做什么都甘心追随,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功名如此的反感。
烟水秋阶,穆寒负手立在玲珑桥上,面前是萧瑟的秋水,几行大雁高高飞过,河中浮着几艘疲惫的画舫,看来当是夜夜笙歌之处。在这个商贾云集之地,穆寒那身粗布长袍未免显的太过寒酸,但却不知为何,他临风而立的身影让行人驻足观望,他仿佛刚刚从烟波画卷中走来,青衫还带着袅袅的林泽之气。
一个衣饰华丽的男子走向他,人的衣着不一定能显示他的地位,但如果从这个男子的衣着来说他是皇孙贵族,只怕没有人会反对。注意穆寒许久的人不禁要猜想,恐怕他在着汴河之泮钓到了他的周文王。
但送上门的际遇毕竟是少数,穆寒见了来人,却并不觉惊讶,他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些,想瞒过他只怕不是容易的事。穆寒只看了洛轩一眼,便转眸去看浮在水面上的寂寞画舫,淡淡道:“你来了。”
洛轩倒是诧异的很,“怎么,你知道我要来?”
穆寒微微的侧目,眼中寒光闪烁,“你不来倒是稀罕事!” 洛轩笑了,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比穆寒还要大些,笑起来就像是个纯洁的少年,谁都不会想到有如此笑容的少年会是个恶魔。洛轩双手环抱,语气轻松,倒像是来寻他的老朋友说话来了,“既然你知道我要来,那么想到我要怎么对付你们没有?”
穆寒冷笑道:“这点我倒是没有考虑。”无非就是死路,他自出穆府的大门那天起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洛轩凭空生了气,他以为他这是无所畏惧么?他要是被人知道了真实的身份,被朝廷杀了,冷月该当何处?他似乎从来没有为那个女人想过,似乎觉得他的命运就该是她的命运,亏他那天晚上还说的冠冕堂皇,什么是他的心上人却不是他的,无权决定她的事!洛轩的眼睛里烧起了熊熊的火焰,却笑了,艳绝也冷绝,让这样的男人感受到痛苦一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好,好,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怕死的主,你放心,我不要不怕死的人的命,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是想要权力吗?我来帮你怎么样?”
穆寒道:“你帮我?”随即笑了:“爬的越高摔的越重是不是?你想让我即将得到的时候失去,你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倒是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你不要忘了,我是魔你是人,你是斗不过我的!”
穆寒道:“那你就试试!”
洛轩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鄙视,“你要为了自己的富贵不惜求助于我?我还以为我们的穆三公子高高在上不屑于和我们这些人为伍,没想到面对利益还是如俗人一般,那个女人真的是看错你了!”
“你不要忘了,我从来没有开口求你一句,是你自己要与我打赌!”
“明明知道是必输的赌你还要打,我该说你不怕死还是足够贪婪?为了那一时的荣耀赔上性命你不觉得很不值得吗?”
“没有失败你怎么知道我非输不可?若你输了,又当如何?”
“就是给你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穆寒转眸看着他,似乎带着某种坚决,半日才缓缓开口:“好,君子一言!”
洛轩冷哼道:“你若输了,我要你做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叫你杀人放火**掳掠也不得有异议!穆寒,我要你身心堕落,最终为那个女人所不齿!”
原来他所做的还是为了冷月,穆寒冷笑一声,“便依你所言!”
洛轩癫狂般仰天大笑,“自古无数的凡人和恶魔交易,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可从虎口求食,最终无不沦为恶魔的奴隶!穆寒,我会让你知道,你和那些普通的凡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我本就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说到此处笑的诡异,“是你一再的告诉我我与众不同,怎么,你在害怕吗?”此刻的他看起来和洛轩一样,似乎周身散发着某种气机,静立相对的两人在平和热闹的大街,如大战将至一般,满目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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