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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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无天日的地下,囚住自由的牢狱,让被关住的人的心也跟着灰暗无光。
“风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应巧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坐在风满楼的身边,兀长的沉默中,她突然开口问道。
“不知道。”经历过多的剧变,风满楼的声音低沉沧桑。
“风大哥,房翔他现在怎么样了?”
“……”风满楼无言。
应巧巧苦涩一笑,她当然清楚他不回答的原因,因为她问的问题是关在这种鬼地方的他们都不知道的。
之所以会问,是不想让仿佛可以使人窒息的沉默再困绕他们。
所以问题,只不过是随口问问,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与不安。
“你是醒着的吗?”话是风满楼说的,他在问黑暗中的男人。
回答在风满楼以为他已经睡了时醒起:“是。”
“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风满楼头靠在墙壁上,微昂闭目。
“问吧。”
“听你的口气,你认识那个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个人指的是焱影,“你认识他多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满楼说完后,他似乎听到一声细微的哼笑。
“他一出生,我就认识他了。——我可是他的叔叔哦!”
风满楼张开眼,怀疑地望着黑暗无光的地方:“那你们不就是——”
“**。”男人的语气带着嘲讽,他冷冷地说道,“所以悖德的关系让悖德的人遭受惩罚。不仅是我,还是皇帝,或是他。”
头又靠回墙上,风满楼并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地继续问:“那么七年前,镇国将军的事情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当然。因为这件事情就是我跟他一起做的。”
“什么?!”风满楼惊愕得跳动了起来,吓得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应巧巧也跟着站了起来。
“风大哥——”应巧巧面露担忧。
风满楼冲她挥一挥手:“我没事。”
稍稍静下心思后,风满楼再次望着男人所在的地方:“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男人冷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就是说,你可以告诉我当年所发生的一切?”风满楼试探地问。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男人到也慷慨。
“我们很有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也让你了无遗憾吧。”这就是慷慨的原因。
风满楼垂下视线,沉默片刻后,他抬头:“告诉我,你们之所以要陷害镇国将军成天宇的原因?”
晦涩的空间中,风满楼的眼睛中深藏着愤慨。
是的,愤慨,愤慨这些人为了私欲可以罔顾别人的生死,让无数人因他们遭受死生离别之痛。
“——镇国将军成天宇,是当时朝中的一员大将,他手握兵权,统帅举国上下的卫兵。只要他一倒,这个国家就倒了一半——”
“这就是原因?”
“这就是原因。”
男人事不关已般不以为然的口吻让风满楼想冲上去猛揍男人,他深呼吸几下后,才按捺住了这个冲动。
“那你们是用什么办法让皇帝相信成天宇通敌叛国的?”他继续问。
“证据啊。只要证据确凿,没有人会怀疑吧?而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由成天宇家里发现的通敌书信。”
“那还不是你们派人放的!”风满楼忍无可忍地大声吼叫,震得整个地牢都晃荡起来,“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是没有人性的畜生!”
“一百多条人命啊,你们居然狠得下心干这种事情!”
男人一直无言,等到风满楼骂到累得停下喘息时,他才静静地开口:“错了,不是我们。当我知道从成天宇家中搜出通敌的书信时,也吃了一惊,以为成天宇确有叛国之心。”
“不可能!成伯父精忠报国,他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风满楼义正词严地说道。
“是啊,所以我一直疑惑不解,直到我知道他的实力后,才知道那封信是他的人放的。”
“他?”
“他。一心想颠覆朝廷复仇雪耻的他。”男人的声音沉得似是叹息。
“当年,在我之前他一定早就策划陷害成天宇,所以派内奸潜伏在成家见机行事,我的出现不过是让他的计划提早成功罢了。”
“计中计啊——他的心思真是绸密到令人惊叹。”不急不缓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凝重。
“内奸?”许久,风满楼一直沉浸在这个词上。
当他慢慢抬头,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隐住男人的黑暗:“那个内奸是谁?”
清晨,景儿抱着雪团兴冲冲地朝芷园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在快要来到芷园的入口处时,他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景儿疑惑地抬起小小的脸蛋一看,就看到了脸上爬着一道丑陋疤痕的韩笙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因为有焱影的告诉,所以已经把韩笙当自己人的雪团只是慵懒地在景儿怀中微微张开眼睛看了韩笙一眼后,又趴着睡下了。
“韩叔叔。”景儿有些紧张地小声唤道。
景儿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韩笙。
可能是韩笙一贯肃冷的一身黑衣,加上他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所致吧。
韩笙没有说什么,他蹲下身子,稍稍看了景儿又惊又慌盯着自己的黑色大眼睛后,就轻轻地抱起了他。
“韩叔叔……”看到韩笙把自己抱到了与目的地相反的方向,不敢乱动的景儿小声地唤道。
“去练功吧,韩叔叔教你。”韩笙淡淡地对他说道。
“咦?”景儿以为自己听错地瞪大了眼盯着仍旧面无表情的韩笙。
从来,韩笙非但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更别提要教他练功了。可是他刚才却说,却说——
“韩叔叔教你练功好不好?”知道景儿心里在想什么的韩笙冲景儿说道,一直平静的眼中,含着微微的温暖。
呆了呆,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之后,景儿愣愣地点点头:“好。”
景儿呆滞时的纯真可爱的模样让韩笙眼中的温暖又深了些,他不觉的加了些力道抱紧景儿,继续朝与芷园相反的方向走去。
火盆中的炭火只剩下微弱的热量挣扎着燃烧。
尽管这样,偌大的房间,寒流也趋不去的温暖依旧渗透一室。
享受人体交叠在一起时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暖,一夜无眠的一直焱影深凝凝望怀中的人。
昨夜的纵情让怀中的人疲惫地深深睡去,望着爱人因为身体不适而微微耸起的眉尖,焱影心疼的伸手轻轻抚触。
真的不想伤害他,但难抑地,还是让他感到难受——就如同他们的关系。
紧搂在怀中的人微微地移动了一下,焱影知道成烨要醒了。
于是,停在他的眉尖上的手转而轻轻覆在他的脸上,捧住,怀着期待的心情迎接他们新的一天到来。
成烨慢慢地张开眼睛,还带着些许睡意的眼睛眨了眨后,闭上,再张开。
“烨?”怀中的人欲要坐起来的动作让他一怔,随即把他压回自己的怀抱,“再躺一下,身子觉得好过一些了再起来。”
成烨依旧挣扎着起来:“不要,景儿待会儿要来了。”
“景儿今天是不会到芷园来了。”听到,焱影微微一笑,“我已经吩咐韩笙,帮忙看着他了。”
成烨一听,眉头一皱,想了想后,继续扯开他缠住自己身子的手臂:“我去看房翔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让人照顾他了,要真有事,会有人来告诉我们的。”紧紧抱住成烨,焱影说什么都不放开。
“可是——”
“好了,烨,你说过什么都听我的。”成烨不停地挣扎让焱影把他抱得更紧。
“可是,房翔的伤还没有好,你也没有放满楼他们离开——”
“这些事情我会做到的,你大可放心。”焱影抬起头肯定地说完后,便把脸贴到成烨的胸前,“所以,烨,现在我们就这样吧。我想听你的心跳,让人心安的音律。”
焱影孩子般的执拗让成烨无可奈何,只任安分地任由他把脸贴在自己鼓动的胸前,静静聆听。
不自觉地移下视线,成烨看到了焱影无比满足表情,眼角微微弯起,漂亮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有点稚气的孩子般的表情。
有些意外,有些苦涩——不自禁去想:
要是十五年前什么都没发生,他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要是十五年前什么都没发生,他家还会被满门抄斩吗?
要是十五年前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会相识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

孽缘。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风满楼的眼睛瞪得更大,“你不是跟他一块干的这些勾当吗?你不是神通广大吗?”
男人无言,片刻,他才答:“可是,我不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实力。要不然,我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男人平静的话堵得风满楼哑口无言。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内奸身上一定拥有代表其身份的令牌。”男人接着道。
“令牌?”风满楼顿时凛神问道,“是什么样的令牌?”
“他建立的势力非常的庞大,为了方便识别组织里的人的身份,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枚代表其身份的令牌。”
“每一个人的令牌都是独一无二的,是按其的身份地位名谓打造的,要是这个人死了,这枚令牌也会被销毁。”
“那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风满楼有些气愤的甩袖,“我连谁是内奸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令牌确认他的身份?!”
“很简单的,只要你能活着出去,你可以去调查七年前成家有谁是可以大难不死逃出一劫的,谁就最有可能是那个内奸。”男人很快地便答道。
风满楼反而怀疑地盯着他所在的位置看:“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人就是烨吧?”
打死他他都不信!
“当然不可能。”男人的话透着笑意,“就算成烨大难不死逃过那一劫,也不可能会怀疑到他头上。——我的意思是,另有其人。”
“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个内奸一定在完成任务后,悄然隐退,所以没有被处斩。只要调查一下七年前,谁在案发前就离开了成家,谁就有嫌疑。”风满楼很快领悟。
“没错,就是这样。”
风满楼开始陷入深思,他来来回回踱着步,嘴中不断喃喃念道:“现在,所有的疑问都快被解开,只要……只要逃出这里……只要再确认一下,就什么都解决了……”
七年前的一切,一定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一天,一定。
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转眼间,已经是鸟语花香的春天。
万象更新的春天,欣欣向荣的景致。
房翔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景色,看着淅淅沥沥下着的细雨润泽着正萌芽生长的嫩绿,看着顺着翠绿的叶脉滑落的雨珠滴下——
突然,宁静的房间,开间的声音惊动了神游的他,但他没有回头去看。
他以为是送药来的下人,这些天,受重伤不能动弹的他一直都得让人服侍着更衣喂药。
但,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声音清清淡淡地传到他的耳里,让他一惊,回过头一看,便看到成烨正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房翔,在想什么?”成烨淡笑着再问。
“成烨?”瞠目望着出乎自己意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房翔挣扎着想起来。
成烨见状,赶紧扶他起来,并把枕头垫高让他躺着。
“成烨,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一躺好,房翔立刻就问道。
“我来这里看看你的内伤好些了没。”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怎么能够来这里?你不应该是被关起来的吗?”
房翔的话令成烨移下了目光:“我是被囚禁起来的,不过,今天他答应让我来。”
“他?他是谁?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吗?他为什么答应你来这里?”盯着成烨,房翔有些咄咄逼人地问。
“房翔,你别问——”成烨不想回答地闪烁其词。
“为什么不问?”房翔盯着成烨,“成烨,你知不知道风兄很担心你,他很想知道你的处境现在是怎么样的?”
“我的处境很好。”深吸一口气,成烨一脸平静地望着因为身负重伤,面色苍白的房翔,“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无谓地笑笑,成烨取过他方才放在床头柜上的碗对他说道:“来,喝药吧。”
房翔盯着成烨看了许久后,才张口咽下他喂到他嘴边的药汁。
看着他喝药,成烨静静地说道:“你的伤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只要继续按时喝药就可以痊愈了。”
“房翔,见到了满楼,就跟他说,让他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了,我的事,就由我自己解决。你们出去后,能离开这里多远,就走多远。”
“你们?”房翔拧眉,“那你呢?”
没有回答,成烨对他露出了一个淡淡地笑容。
“成烨你难不成要留在这里?!”房翔难以置信地问道。
沉默了会儿,成烨才道:“如果满楼问起,就说,这是我的选择。”
“成烨?!”房翔难以相信地瞪着他,“你真的决定——”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更何况,景儿在这里,我又逃不开,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我们还可以想办法——”
“不用了。”成烨摇头,拒绝,“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够了。”
“可是,成烨你知不知道风兄他一定不会答应的,他对你——”想说的话流转于唇边几度,最终还是咽下。
“总之,你不离开,风兄他一定不会离开的。”
“到时再说吧,现在,得先让你们离开这里。”成烨举起手中的勺子,再次向房翔喂药,“先喝下药吧,把伤治好。”
盯着成烨眼中坚定不移的目光,房翔不再说什么,喝下了成烨喂来的药汁。
但没过多久,他突地开口道:“药好苦,我要加糖。”
“啊?”成烨一愣,措手不及地望着房翔方才还严肃的脸瞬间变得玩世不恭。
五官都变了形的笑着,房翔把脸往成烨贴近了一些:“我说,药好苦,我要加糖啊,不然我不喝药了。”
好久好久,呆滞的成烨才有了反应,他把脸稍稍低了些后,再抬起,带着笑意的他的脸,眼睛中闪着玩味的光芒。
“没关系,你可以不喝。我还有办法帮你治伤。房翔你说,是开腔剖肚把你身体里的淤血放出来好呢?还是用一根两头空的竹管插在你身体中让淤血流出来?”
哈,想跟他成烨玩花样,房翔还嫩了些呢!
“呃?!”这会儿,到房翔呆掉了,当他看到成烨眼中捉弄人的戏谑光芒后,他忍不住狂吼,“啊,成烨你果然跟风兄是一块长大的,都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可怜啊,我房翔如此聪明绝顶的人怎么净碰上你们这种人呢!”
一走出房间,成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焱影。
不自觉地冷下了一张脸,让见状的焱影也冷了一张脸。
以速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焱影把成烨按在紧闭的门口上,激昂地索吻。
光天化日之下,更何况门的后面,还有尚未睡下的房翔,于是成烨拼命地抵抗着。
“你再反抗,我就抱着你进去,在他面前要你!”
成烨一惊,顿时不敢再反抗他。
焱影在这时紧紧地抱住他,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脑把他的脸压向自己,心中充满怒火地吻上他。
不,不应该说是吻了,是啃食。
深入成烨口腔的舌激狂地卷出他的舌,然后用牙齿吮咬。
那仿佛要咬断自己舌头的力道让成烨痛得锁紧了眉,却不敢把他推开。
他知道焱影在生气,但他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生气。
今天他还心情大好的让他去见房翔,为什么他一出来后,他就气成这样?
并且,他是头一次,用这种想要伤害他一样的方式吻他。
——仿佛想让他感受到痛苦一般,疯狂地吮咬他。
“烨……”
终于,他抬起头,望着被吻咬得嘴唇红肿的他,目光低黯,声音凄然。
“烨……”像是要把他的腰掐断一样用力地抱住他,焱影低唤着把脸埋入了他的肩。
“我听到你在笑,在我进不去的地方,你跟其他人笑得很开心——好不容易,在我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你出来了——你对我露出一张憎恨的表情——”
“我好痛——好痛——好痛啊。”埋在他颈间的他的脸,满是悲切,“一股力量用力地扯着我,想要把我撕成两半,我痛不欲生。”
“你能感受吗?我的这种痛。你能理解吗?我对你的爱。”
“绝望之中衍生,极端悲惨的爱。”
第一次,焱影坦裎他内心中的感受,在他面前。
这么的令人震惊,让人怜惜。
成烨慢慢地低下头,看着把自己紧紧抱住的人的身影,怅惘的笑了。
他能感受这种痛,真的。
他亲身体验过,在他的妻子死去的那一刻——
身躯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拉断,四分五裂的痛。
绝望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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