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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黄的灯光下,伍向阳的黑眼圈显得更加迷人深邃。
向阳很迷恋他做的咖喱饭,原来他并不喜欢咖喱,大概因为那种质地和色泽咋一看会令人不由的联想到某种物体,但偏偏他最拿手的就是咖喱饭,没想到尝试过后竟然欲罢不能。
系着深蓝色围裙的男人端上一锅热腾腾的咖喱,香气弥漫在堆满大小纸箱的屋子里。
纸箱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如雨后春笋,凹凹凸凸,型号齐全。虽然堆积如山,仍不乏条理,也挺干净。
伍向阳原本并不想天天到别人家吃晚饭的,但是李朝东的房间带厨房,而他没有,并且他的厨艺如此精良招呼如此热情总叫人难以推辞,最后天天吃着吃着,便习惯了,如果有一天没一起吃晚饭,反而觉得奇怪。到最后他干脆认为有条件有手艺有时间的李朝东为他做晚饭,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吃的心安理得,吃的正大光明,完全可以附带这样那样的条件兼挑三减四。而李朝东,也很宽大的接收了他的这个观念,每天身心愉快的为他做晚饭。
对于一个乐于庖厨的人,有什么比自己做的饭菜有人欣赏有人品尝这样的事来得快乐呢?一个人吃饭与两个人吃饭,味道是不同的。
伍向阳住在他的隔壁,他有一万个理由去敲他的门。
向阳,明天想吃什么?
向阳,最近牛奶涨价了。
向阳,听说最近的黄瓜鱼不新鲜,别让小朋友们吃。
虽然如此,他还是一次也没能踏进伍向阳的房间一步,而伍向阳却自由自在的在他房间里呼吸着,躺在他的沙发上,坐在他的餐桌前,看他的书,看他的电视,用他的厕所,只差没有睡在他的床上。
他以他的方式侵略着李朝东的生活,既然是侵略,那自然不可能是有来有往的,有时候他总有股冲动,在园长先生听到敲门声前来开门的刹那,掰开他的手冲进他的房间,在他叠的不似人间景象的床铺上打上三个滚,然后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他想着,抬眼看伍向阳姿态优雅的吃完了咖喱,左三遍右三遍的擦拭色泽俱佳的嘴唇。擦完之后他就躺在沙发上,当然在他躺上去之前,犹不望细细端详一番,若有食物的残渣或者一根头发,他便阴沉了脸,边骂人边清理一番。
李朝东凑过来,俯视他半睁的眼:“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废话,我半个月没睡觉了!”
“自找的,又没人叫你赶报告。”
“离远一点,别把唾沫星子喷我脸上。”他说着,抬手靠在额头上,“不知道为什么,白天很困,晚上也明明很想睡,但一沾上被子,头脑就异常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我唱催眠曲给你听吧。”
“我不想做恶梦……”
“别这么说嘛!不然我教你个绝招!”
“什么绝招?”
“你闭上眼睛,我数羊给你听,很快你就会睡着了。”他又凑近一些,在旁边坐下。
“你以为你是催眠大师么?用这么老土的办法,我又不是小孩子。”伍向阳把身子向里缩了缩。
“这个方法流传千古,自有它的好处,效果不分男女大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虽然感觉有点丢脸,但死马当做活马医,即使没效果也没什么损失,于是他闭上眼:“……随便你。”

黑暗中,李朝东挨着他,能感觉他散放着源源不绝的热度。他的声音很清冷,刻意放的轻柔的时候,听起来仿佛从遥远的天国传来,令人不由的恍惚起来。
一只羊
两只羊,三只羊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他数的极缓慢,与呼吸也搭配的和谐,咬字清晰。
听着这样的声音,心情异常平静,向阳觉得自己,越来越恍惚。
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绿油油的草地上,浮现出一群白花花的绵羊,并且越来越多,他努力的想象群羊的样子,想象自己就在这草地上,并想着自己很快就会睡着。
一百零六只羊,一百零七只羊……
……
要保持平缓的速度和语调,数那么久,其实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李朝东一边数着,一边端详着他的反应,大概数了三百多只羊,他觉得园长应该是睡了,便停了下来。
事实上,他确实睡着了。
看难懂的书,跑八百米都无法成功入睡的园长先生,居然听了他半个小时的数羊,就睡着了?
李朝东心里微微的讶异着,同时泛起小小的欣喜。
园长先生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梦乡,或许他还在与绵羊打架,最后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下雨了,然而下的是绵羊,天上浮动着,骤然落下的,分不清是白云还是绵羊,有些东西落在他的脸上,是液体,他用手去碰触自己的脸,心想这究竟是天上落下来的雨点抑或绵羊的口水。然而他怎么擦,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究竟是什么?!
他抬头,眼睁睁看着一只肥美的绵羊向自己砸下来——
啊——
他终于惊醒了,发现脸上确实有东西,一只手,一只拿着纸巾的手,在他的脸上擦拭,还有一张仓惶的脸,一张有着惊恐目光的仓惶的脸,那双眼睛瞪着他,那双手,敏捷的缩回去了。
他莫名其妙:“你干嘛?”
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他摸了一把脸颊边上凉凉的地方,好像有液体。
“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的!”李朝东很仓惶的狡辩着。
伍向阳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慌乱,他看了一下指腹上摸到的东西,形似乳液,半透明,很熟悉,气味,也很淫糜。
砰的一下,他忽然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不明白,本能的脸上一热:
“你——!!!!!你竟然——”
“我——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嘛!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不想知道!你去死吧!!”伍向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沙发上的枕头往他脸上狠狠一砸,又往他膝盖踹了一脚,“明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一边大叫着,一边火速冲出房间,往自家浴室奔去了。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嘛……谁知道会射到那边……”李朝东后悔万分,心里七上八下。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绝望的呐喊着,奔跑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的代价,是惨重的。
于是就这样,园长先生第二天的脸皮是破的,有些红肿。
李朝东很清楚,那是洗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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