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姚立辉死了，而且是淹死的。这样的消息让流星雨很是惊讶。姚立辉是刘星雨同年入伍的老乡。他的死讯也是在老乡之间最先传开的。姚立辉是炮兵一连炊事班的给养员，说具体一点儿就是负责买米买面买油买菜的事。当兵的常说：“步兵紧，炮兵松。稀稀拉拉坦克兵，吊儿郎当后勤兵。”如果再进一步讲，姚立辉应该算是后勤兵里的后勤兵了。虽然如此，但对于他的死，起初老乡们谁也不信。不是吗？在上午的全团军人大会上，政委刚刚做了安全防事故动员。禁止游泳又被政委在会上一再强调，为所有禁令中的重中之重。不仅如此，政委最后还特别要求：全团官兵包括站岗值勤和外出人员在内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在会后上交一份保证书。政委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够真正做到思想上重视，行动上落实，以确保全团安全无事故既定目标的顺利完成。姚立辉淹死了，而且就在开会的当天，这样的消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一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
姚立辉的死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他的尸体被人打捞上来的时候，还不到下午的三点。人是被当地的老乡从水库里捞上来的。去团部报信的，是和姚立辉一起外出游泳的修理连的给养员吴飞。当团部负责处理事故的人员赶到现场时，只穿了一条短裤的姚立辉，还在水库边直挺挺地躺着，只是人已经死了。尸体很快就被运回了团部。关于尸体的存放，事故组很快就得到了一团党委名义下发的，据说是政委个人意见的书面指示：“暴尸三天，以示警诫。”炎炎烈日下，姚立辉的尸体真的被露天摆放在了大操场的一角。
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姚立辉的父母被接到了团部。在团部大操场的角落里，可怜的老人终于见到了自己已经死去多时的儿子。在老家，姚立辉还有一个已经结婚的哥哥。只是因为哥嫂对待老人很不孝顺，这让老人伤透了心。姚立辉是老人的小儿子。眼见大儿子已经指望不上了，老人就把后半生的希望全部放在了小儿子身上。姚立辉的死对于老人的打击之大是可想而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操场上的一幕，让许多年轻的兵都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关于赔偿，老人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只是按照规定领取了抚恤金。当天晚上，老人住在了团部招待所。第二天上午，姚立辉的尸体被就近火化。事故处理地非常顺利。当天下午，两位老人就带着儿子的骨灰，在陪同人员的护送下返回了老家。
事故通报很快就出来了。通报让人们知道了事故的详情。那天是吴飞主动约了姚立辉出去游泳的。吴飞的家就在坦克团的驻地。当兵之初，吴飞就通过关系从外地调到了坦克团。因为是家门口的兵，加之特殊的工作性质，平时自由惯了的吴飞，根本就没有把上午开会的事放在心上。上午散会以后，他在服务中心遇到了关系不错的姚立辉。见他满头大汗，吴飞就拦住了姚立辉说：“我知道个洗澡的好地方，中午我们一块去吧！”听了吴飞的话，姚立辉不无担心地说：“刚开完会，不是不让游泳吗？找连长请假也不一定能批。”吴飞见姚立辉犹犹豫豫，就一拍胸脯说：“还请什么假？那地方我去多了，保证没事！”见吴飞说得满有把握，姚立辉就和吴飞一起，在中午偷偷地去了距离团部不远的水库。在水库边，吴飞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姚立辉就一个猛子扎下去，再也没有上来。当时就吓呆了的吴飞没敢下去救人，就慌慌张张地返回了团部。据吴飞事后交待，姚立辉出事时骑的自行车，是他费尽周折从老百姓家中借来的。就这样，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姚立辉踏上了永远的不归路。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走了。死者长逝，徒给生者留下无尽的哀思。姚立辉满头白发的父母在抚尸痛哭时，那悲痛欲绝的神情让刘星雨久久不能忘却。作为同年入伍的老乡，他突然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莫名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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