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尔山要塞密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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辻政信少佐坚持当天晚上就召开军事协调会议的目地有两个,第一是战局紧张,刻不容缓;他又是关东军参谋处办事效率最高的军官,有一股子邪劲儿。第二个目地也是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虽然说关东军司令部已经根据大本营的命令,制定了初步的作战计划,但以往的经验说明没有任何一个计划是尽善尽美的。何况,关东军司令部新京的司令部大楼距离这里两千里地,作战地图并不能代表实地的状况,同一线的作战部队了解和讨论作战方案是很重要的一步,尽可能地充实和完善这个计划,是提高部队士气的一个手段。另外,还有一点不可告人的原因,那就是这个作战计划和已经下发的《满蒙国境纠纷处理纲要》一样,都是自己的主张,是自己长期奔波呼吁,全身心投入而泡制出来的产物,虽然说迎合了国内大本营的口味,赢得了关东军决策人物的支持,但是执行起来必须小心加谨慎。一旦在实施的过程中发生人为因素的疏忽,给帝国带来不应该有的麻烦和损失,是要承担后果的。成功的伟绩永远是天皇陛下的,而失败的责任肯定是下面的,他可不想还没戴上将星的时候,就刨腹向天皇谢罪!荣誉对活着的人才有意义,死人要荣誉做什么?
会议地点就在石楼的二层的会议室里,晚八点整会议开始。墙上已经挂上阿尔山至罕达盖,五岔沟至诺门罕,哈拉哈河东西岸一百公里的边境线的地图,从密密麻麻湖泊水泡到每个庙宇及沼泽的细微坐标上,可以看出,绘制的非常详细,甚至还注明哈拉哈河水不同季节的流量等等。
所有与会的日伪军官不约而同地打量着辻政信少佐,从各自神态和复杂的目光中可以看出,都带着相同的一个问号。那就是这次会议虽然不能说是十分重要绝密的军事会议,但关东军至少应该派出一个大佐级的作战科长级的人物来主持协调。眼前这个辻政信又年轻,军阶也低,虽然说在关东军很有名气,可没有想到被重用到如此地步。
趁着辻政信与村田昌夫低声商量事儿的空挡,兴安骑兵师的顾问野田少佐悄悄向身边的安冈坦克师团作战处长三木问:“三木君,你对满苏国境纠纷处理纲要怎么看?”
三木中佐呲了一下牙,仿佛还在回味晚餐上那鲜美的冷水细鳞鱼,听了野田的话,伸出拇指说:“当然是太妙了,你想一想,给边境驻军最高司令官自行划定边界的权力,同时可以动用武力自卫和打击敌方的自由,无论是从外交或军事上史上,还没听说过。更妙的是一旦打起来,还可以得到关东军的支持,和八年前的条件相比,天翻地覆的变化呵。”
野田听了受其情绪的感染,也十分动容地说:“是呵,同样是作战参谋,当年石原莞尔君只能秘密行动,而辻政君却是大张旗鼓——”
“现在开会。”辻政信少佐面色肃穆地宣布。白皙的四方脸上,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眸透过眼镜片,扫视着参加会议的人员。然后向村田昌夫点点头,开口说:“诸位,这次会议分两部分开,第一步,讨论兴安军和兴安北省警备军八个骑兵团,两个炮兵团如何配合安冈坦克师团作战;第二步,由我和村田昌夫中佐,三木中佐和野田少佐具体制定部队集结时间和地点。”说到这里,他扫了几位兴安军军官一眼,画蛇添足般地解释了一句:“这……是二十三师团小松原中将的命令。”
德勒格看王焕章和胡吉勒图瞟来的目光,无所谓地耸耸肩,了一下嘴角。
辻政信已经滔滔不绝讲解目前两军的态势。“根据可靠情报,五月中旬的哈拉哈河战斗,苏军的步兵显然处于劣势,兵员不够,战斗意志和素质很差。因此,除了五十七特别军的第十一坦克旅,第七装甲旅,又计划增派一个装甲汽车旅,这样不仅增加了兵力,而且机动性很强。面对这种情况,关东军司令部拟定以安冈坦克师团,兴安军骑兵师骑炮六个团,兴安北省警备军四个骑兵团和两个独立炮兵连,应战苏军的机械化兵团。考虑到苏军加强了步兵的力量,二十三师团可以抽出一个联队参加这一路的进攻。那么,哈拉哈河下游的西面,二十三师团主力,第七师团一部在沈阳穆棱重炮联队,旅顺野战重炮联队的掩护配合下,进攻蒙古国骑兵第六师和装甲部队的阵地。注意,这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争取短时间内消灭他们,绕到苏蒙军的侧翼,完成同安冈中将坦克师团对苏蒙军的合围。”
“辻政君,提一个问题。”安冈坦克师团的作战处长三木说。
“请说。”辻政信客气地一抬手。
“据敌情通报的报道,苏军T130喷火坦克的速度快、装甲厚、吨位大、火力猛,而我们的式中型坦克只有苏军一半的吨位,九五式轻型坦克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我认为双方一旦发生坦克大战,我们的数量和火力方面都处于劣势。”三木中佐恳切地说。
“不错,这是一个实际问题,坦率地说,帝国的军工在研究陆战兵器上,和海军相比是远远不够的!”辻政信不失时机地又帮陆军发了一次牢骚,表示出对海军的嫉妒和不满。接着又对三木说:“记得在上海淞沪会战时,你们打的不错,如果没有你们,蔡廷锴的十九路军还会坚守多日。”
三木摇了摇头,说:“这就不一样了,国民党部队没有装甲部队,反坦克武器也极少,战斗力也弱。现在我们面对的是苏军机械化部队。”
“三木君,第一坦克师团是帝国陆军中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使用。面对苏俄这个强大的对手,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中国人有句话说的很好:好钢用在刀刃上。——当然,关东军司令部非常重视你们这支部队,为了安全考虑,准备抽出一个强大的1500人的步兵大队,编入第一坦克师团的战斗序列。另外,独立炮兵第一联队,高射炮第十二联队的一个中队,工兵第二十四联队,汽车第三联队,都编入你们部队。”辻政信一口气说完,含笑望着三木中佐。
村田昌夫瞅了瞅沉默下来的三木,心里暗笑安冈正臣中将小心眼,这次军事行动关东军按照惯例,让提升比安冈正臣早半年的小松原中将担任司令官,让以王牌部队之中的王牌自居的安冈正臣很不舒服。他和小松原中将是日本陆军大学同学,两人在军队中职务的晋升也是前后相差无几,所以,不服气的心理也是难免的。三木中佐明知军令如山倒,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提这提那的,显然想回去讨好一下师团长。想到这里,做为二十三师团的作战处长,自己也不能一声不吭呀,他对三木说:“三木君,坦克师团是陆军之骄子,是以后帝国强大的装甲部队的先驱,听说给你们配备的这个步兵大队,是第七师团步兵二十八联队的梶川大队,配备四一式山炮四门,迫击炮四门,九二步兵炮八门,速射炮八门,掷弹筒三十二个,火焰喷射器十二具,重机关枪三十挺,轻机关枪三十二挺。这样的精锐部队和精良装备,在中国正面战场,可以对付国民党军的一个王牌师!”
所有的军官听了都吃了一惊,毫无疑问,关东军司令部决心不让任何一支苏蒙部队有袭击这些宝贝疙瘩的机会。
“我也想问一个问题。”德勒格点燃一支烟,透过烟雾望着辻政信的小白脸,说。
辻政信今晚情绪很好,点了点头,“请讲。其他的人都可以提出问题,其实,蒙古人民共和国本来就是满洲国的一部分,现在该是我们日满联手,夺回领土的时候了。”辻政信望着在场的几名蒙古军官,没忘了及时宣传鼓动。

德勒格哼了一声,斜睨了辻政信一眼,开口说:“诺门罕地区都是沙丘草地,没有遮掩物的平坦地带,苏军的坦克装甲速度快,火力强。骑兵部队如果对付步兵当然占优势,可是在装甲部队面前,在平坦的开阔地上,不就成了活靶子了吗?”
“这个问题已经考虑到,为了有效地控制苏军的装甲优势,关东军司令部决定调来两个师团的速射炮部队,合计一百多门炮,对付苏军的坦克。另外,我们一直掌握着战区制空权,大家从战报上也看到了,前十天以前发生在诺门罕上空的空战,嵯峨彻二中将的第二飞行集团,击落苏军E15型战机一个大队。我军九七式陆攻机无论在作战性能和飞行员素质方面,都远远超过苏军,因此,一旦发现苏军的坦克集群,我们的九七式重轰炸机和九八式轻型轰炸机就会给予他们毁灭性的打击!”辻政信仿佛早有准备,讲的头头是道,他边说边得意地逐个扫视每一名军官。
“那么当初以兴安军迎战蒙古国骑兵师的计划改变了吗?”兴安骑兵师顾问野田少佐问。
辻政信与村田昌夫对视了一下,说:“这一点请村田君说明。”
村田昌夫向几个骑兵团长瞅了瞅,解释道:“原来的计划是这样,不过,据空中侦察,哈拉哈河南的东岸集结了苏军一个坦克旅,一个装甲汽车旅,另外他们的第七装甲旅也从西岸向东集结。这种迹象表明他们企图集中优势的装甲集群,一开战就吃掉与他们对峙的我军一个步兵联队,兴安北省警备军的两个骑兵团。然后回师向西,扑向二十三师团的主力,这也是他们兵员不足的情况下,所能采取的一个不失高明的步骤。所以我军除了步兵一个加强联队四千人和速射炮部队正面固守外,当安冈坦克师团在独立野炮第一联队的支援下,同苏军坦克装甲车交战的时候,兴安骑兵师与兴安北省警备军的四个骑兵团从两翼进攻苏军。”
“诸位都清楚,坦克师团攻击前进的时候,步兵是无法快速跟进的。唯一能跟进并保护其侧翼的只能是骑兵,这个战术上的调配是可以理解的。”辻政信补充道。
一阵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传来,几个士兵跑进来,匆匆拉上黑色的绒布窗帘。
“休息一会儿吧。”辻政信宣布。
天空中传来一阵阵飞机的轰鸣声,也不知是苏军夜航机还是日军的夜间训练机,阿尔山小镇一片沉寂黑暗。
出来散步的军官们转悠在温泉边,司空见惯的战时气氛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兴趣。
“野田君,一会散会后一齐下温泉,好久没泡泡了,嘿嘿,说是又来了几个韩国姑娘……”三木中佐望着野田少佐地狞笑,满脸的肉疙瘩挤在一起,酷似湿木长出的粉嫩的狗尿台。
野田忧心忡忡,根本没心思听三木中佐的话,他原来在华北派遣军服役,卢沟桥作战中,被中队打伤,把男人命根上的宝贝蛋蛋打没了。这样的伤势令人羞愧不说,也打掉了他不少雄性意识,或许是考虑到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中队长立有战功的原因,抑或陆军缺少军事指挥人员,总之,他没有被指定退役,而是瘸着腿,晃动着空空如也的裆部来到满洲国,就任兴安军骑兵师顾问。别看师长野村登龟郎中将和参谋长后藤外马大佐军阶高,但是他们都是在军中犯了大错,被贬到兴安军中任职,虽然说都提了一级使用,而实权都掌握在顾问野田少佐手中。
“三木君,你们是机械化部队,说走就走,我们就难了。”野田这个时候才焦急起来。
“野田君,这是什么意思,临战之前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听说你现在是太上皇,实际指挥着相当于一个师团的兴安军。”三木中佐仍掉烟头,口中戏虐地说着,眼睛却斜视着野田的裆部,心里说:“两个蛋蛋没有了,难道皇军的胆量也打没了?野田注意到了三木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恼怒地说:“在关系到帝国命运的时候,三木君还有心思说这些无聊的疯话吗?”
楼角的暗处,辻政信和村田昌夫并肩散步,低声在争论着什么。
“村田君,我是支持二十三师团提出的作战方案的,关东军那方面由我去陈述。但是关于兴安军骑兵师的使用,我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到时候可以绕开苏军的装甲部队,向步兵一四九团发起进攻。”辻政信好像有点口干舌燥。
“我认为不能这么做,你想象一下,坦克的集群作战,必然有数量不少的装甲车助战,保护坦克部队的两翼,这几次的冲突,苏军一贯这样配置。实战证明是十分有效的战术,东八百藏骑兵联队的覆灭更是个教训,在平坦的沙质草原和沙丘地带,坦克就像行驶在柔软的毡毯上,而骑兵的速度与火力根本不是装甲车队的对手,那……将是一座坟墓。”
“可总不能以六十一联队皇军的躯体去阻挡苏军的坦克吧?”辻政信摊了牌。
村田昌夫瞪大了眼睛,急问:“兴安军骑兵师刚刚组建,能承担这么重的任务么?”
“难道让他们和蒙古国的骑兵师对阵就没有风险吗?不要忘了,他们都是蒙古人,许多兴安军官兵和蒙古国的官兵都有亲戚关系。恐怕还没打起来,心里防线就崩溃了。”辻政信冷冷地说。
村田昌夫此时才明白了辻政信的担心,是的,兴安军在同蒙古共和队作战时,其心理一定非常矛盾。让他们同苏军交手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办法,尽管让骑兵在平坦的沙质草原上与坦克对阵近似荒唐。
火车站传来一阵汽笛声,一列油料车驶进站。
“村田君,看到了么,坦克师团的油料已经运到了。从这里加足了油料,到诺门罕还有一百八十公里,估计两天就可以到达,没有时间了。开会。”辻政信果断地说。
会议又开了近一个小时,经野村少佐的请求,辻政信答应从白城子军管区调三十辆汽车配备给兴安军骑兵师,解决运输问题。
辻政信交待了行军的路线,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后,宣布日军军官明天继续开会后,在众人不停哈欠声中结束了今天的会议。
楼下的地下室修缮得十分精巧豪华,不愧是高级军官的疗养胜地。几个大小不一的泉水池,温度从十几到四十度不等,直接从地下抽出,用专用管道引到水池中。隔壁的休息室摆放着沙发靠椅,精致的树雕茶几上摆放着各类茶果,台桌的留声机传出北海道的民谣。几名日本歌妓,南韩的慰安妇蹑手蹑脚地进进出出,小心伺候着来到这里的一切帝人。
三木中佐舒服无比地泡在四十度的泉水中,贪婪的目光直盯在出出进进的军妓雪白的大腿上,呲牙咧嘴地傻笑着。清澈见底的泉水中,那粗糙的黑不断随着飘来的音乐扭动。
“这个老公牛发情了。”胡吉勒图悄声对身边的德勒格说。
“看到了没有,”德勒格努努嘴,朝端坐泉水中目不斜视的野村少佐,说:“这头牛在卢沟桥被骟了,下边那东西没了,怪不得象退了休的帝国将军一样,没了精神头。”
“要我说呀,就像丢了轱辘的九二步兵炮似的,光剩一根炮管——废了!”
两人正在窃笑,只见一政寿男从水中走过来,用手指对着嘴嘘了一下。
另一座低温池水中,辻政信少佐正皱眉扫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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