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哭亲、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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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近处的人们在欢声笑语中逐渐散了去,远处的亲戚朋友依旧留在黑蛋家里谈笑风生。两家的乐手换班地敲打和吹奏着,悦耳动听的乐曲在院子里回荡着,欢快和喜悦在茅屋顶上洋溢着、飘荡着……
老三和一些同来接亲的人,坐在院子里和黑蛋家的人闲侃。听着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打趣着,我很想加入,但我还是有些畏惧,这老三口无遮拦的,从他口里出来的那些荤段子和话语太粗旷了,我可招架不住啊!
于是我陪着桃月和黑蛋,坐到了黑蛋他爹娘的身旁。两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一直慈爱地看着桃月呢!黑蛋的娘,还特意把桃月的手拉了过去,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看来这黑蛋的娘很喜欢桃月,和桃月也很亲近啊!
黑蛋坐在一旁,一边和爹娘说着话,一边歪过头来,看着桃月嘿嘿地傻笑。这黑蛋!能娶到桃月这样如花似玉的媳妇,还真有福气呀!可是桃月怎么会喜欢上黑蛋呢?难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不象啊,桃月看起来也蛮喜欢黑蛋的呀!
哦,对了!我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忘了呢?桃月曾经说过黑蛋家和她家是远房亲戚呀!遇到栽种、收割什么的,黑蛋还常到家里去帮忙呢!想来他们俩一定是青梅竹马了。就算不是青梅竹马,也是情投意合的吧!瞧黑蛋的娘看桃月的眼神和拉桃月手的举动,还真的很疼爱桃月呢!
黑蛋的娘怎么这样疼爱桃月呀?黑蛋该不会是独儿子吧?可是在我们这些地方,儿子一般是都娶妻在家、要顶门立户的呀!很少有招赘上门的,就更别说独儿子了!独儿子就更是要留在家里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的。即使再贫困,也不会招赘到别人家里的呀!就是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为求人丁兴旺,也都不愿意把姑娘嫁出去,大多都喜欢把姑娘也当作儿子养呢!招赘到别人家去做女婿的,大多不是与兄嫂不和,就是家庭十分贫困娶不起。看黑蛋的家景,也不象是贫困的啊?桃月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桃月的姐姐和姐夫住到了城里,桃月要是再嫁,家里可就没人照看爹娘和田地了。那么这黑蛋肯定还是有兄弟姐妹的!可是看着满屋满院的人,我居然认不出黑蛋的兄嫂来。难道是因为两家有亲,黑蛋又喜欢桃月,黑蛋爹娘才愿意让黑蛋去桃月家上门的?要不,黑蛋的爹娘怎肯让黑蛋去人家做上门女婿呀?
“桃月!黑蛋!准备一下,就要走了。”我正出神地看着桃月和黑蛋,猜想着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冷不防桃月的姐姐进来说。
就要回了吗?啊!太好了!我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桃月,黑蛋,你们先坐着,我出去看看就来。”我回头笑着说。
“大姐,车上有好多的东西啊!还有缝纫机呢!”飞飞忽然从外面跑来拉住我的手说。是吗?还有缝纫机!农村女孩,人人都会绣花做衣服做鞋子什么的,但总是靠手工一针一线地缝,常常十天半月才能做好一件新衣服。缝纫机要好几百块呢,而且又不是很好买,所以很多女孩都渴望有一架缝纫机啊!想不到黑蛋还真给桃月弄来了一架啊!于是我拉着飞飞的手走出了院子。
啊!大门外又如同来时的样子了,只是人和车又增加了不少啊!看来黑蛋家送的嫁妆也不少啊!送亲的人也不少啊!
我随便瞟了瞟,也顾不上细看,就赶紧小跑着回了屋子。看样子真的是要出发了呢!
“桃月,外面都准备好了,好象就只待吉时了。”我边跑边笑着说。
“桃月、黑蛋,记得多回来看爹娘啊!黑蛋的娘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就搂住了桃月和黑蛋。
“娘!我们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黑蛋的话语也有几分哽咽了。
哈!男子汉居然也要哭亲吗?说实话,我只见过女人哭亲,还没见过男人哭亲呢!因为人们常说,看女儿好不好,看看出嫁时哭亲的样子就知道了,想来这一点真不假啊!有的女孩以为自己嫁了人家就可以扬眉吐气,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再听爹娘唠叨了,所以她们都欢天喜地的,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有的女孩则是怕把自己的眼睛哭红了难看,即便是对爹娘有些不舍,也不肯真哭。所以她们就只有哭叫声没有眼泪地假哭一翻了!
“表姑!噢!娘啊!”桃月轻叫了一声,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刹那间就从眼眶里滚出来了。啊!原来这黑蛋的娘是桃月的表姑!我说黑蛋的娘和桃月怎么那么亲近呢!可是,桃月,你倒好呀!又不要你哭亲,你自个儿跟着哭什么呢!再说了,结婚可是大喜事,应该笑,应该高兴才是啊!

“桃月!别哭啊!”我拉住桃月的手,轻声说,但桃月的眼泪还是如同泉涌一般,一泻不止了。
看着桃月的泪流了下来,黑蛋的眼泪也来了。很快,他们就成两个泪人了!黑蛋和桃月哭亲,自然是真情流露,真的舍不得亲人了!当然,这样哭亲的人,在人们的心中,就算是天底下最有孝心、最有良心的人了!所以他们也是最受人们看重的人!
两人正哭得天昏地暗的,猛听得听门口的司仪一声高呼:“吉时到!新人出门!”
顿时,鼓声、锣声、喇叭声、唢呐声和鞭炮声,又一同响了起来。屋里的人们赶紧把桃月和黑蛋拉开,然后簇拥着走了出来。刚走到大门口,桃月和黑蛋突然一转身就双双跪了下去,“爹、娘,我们走了。”桃月和黑蛋边说边对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看着桃月和黑蛋脸上的泪花,看着他们的头一下一下磕碰在地上,我也觉的鼻子酸酸的,差点就流泪了:这离别场面,还是真特别啊!
为了不让自己的泪也流下来,我咬了咬嘴唇,赶紧弯下腰去,把桃月从地上扶了起来。扶起桃月,却见那黑蛋还傻傻地跪在地上不起来。
“爹、娘,你们多保重啊!”黑蛋的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猛地把黑蛋也拉了起来。这黑蛋,看来人还真不错啊!还真舍不得爹娘啊!
啊!大叔大婶,黑蛋今天就要离开家了,谢谢你们!是你们,用那长满老茧的手,创造了黑蛋永不凋残的心灵之花!是你们,用纯净的爱心,塑造了黑蛋的灵魂!是你们,用那被乱石荆棘碰得伤痕累累的手,创造了人间的美!是你们,为黑蛋和桃月编织了五彩的花环!虽然你们只是黄土地上普普通通的农民,但人们的心里一样会感谢你们!黑蛋虽然要离开了,但你们永远在他的心里,他和桃月都会回来看你们的!你们保重吧!
我心里翻腾着,感慨着,拉着桃月和黑蛋,赶紧朝门口走去。这黑蛋,要是真的哭个没完,或者让他的爹娘抱着不放,我可就难办了。虽然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是特别时期,特别时候——黑蛋其实也是象女孩子一样“嫁”到桃月家去的,哭哭又有什么呢?更何况老古辈子就兴什么哭亲呢!
“噢~~~!噢~~~!噢~~~!黑蛋哭了噢!黑蛋哭了噢!”黑蛋村里的一群大孩子和年轻壮小伙,大声地叫了起来,随即一哄而上,很快就挤到了我们的面前。想来他们八成是要来捣蛋,把黑蛋给拦住,不让黑蛋出门了!
哈哈!这新郎还要抢吗?只听说过抢新娘,还没听说过抢新郎呀!看来不“抢”不行了!可是我一个人,能把新郎抢出门吗?噢!老天,快来助我啊!不容细想,我紧紧地拉住桃月和黑蛋的手,闷着头就往就往门口冲,就两三步之遥啊!我就是拼了命也得把新郎给抢出门去啊!可是,我哪里是那些壮小伙的对手啊!他们有的猫着腰,抱着黑蛋的腿,有的扯住黑蛋的手就往回拉,黑蛋的腿就象生了根似的,我怎么也拉不动!很快,黑蛋就被拉扯得倒退了两三步!啊!黑蛋,你怎么还要往后啊!往后我让桃月掐死你啊!但很快,我的救星就来了!只见桃月的姐姐姐夫、几个接亲的姑娘媳妇,还有老三他们,也不知道一下子就从哪里冒了出来。这下好了!有救兵了!
顿时,门口热闹成一片。只见几个姑娘媳妇轻轻一伸手,那几个抱着黑蛋腿脚的小伙立即就哈哈笑着,把手松开了!哈哈!这招还真灵呢!我也乘机胳肢了一下身旁扯住黑蛋手臂的那小伙,那小伙一个激灵,一阵大笑,就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开了。桃月的姐姐姐夫乘机从后面推了黑蛋一把,我急忙顺势拉住桃月和黑蛋,飞也似的跑出了大门。哈哈!抢亲成功了噢!
看着黑蛋和桃月出了门,接亲送亲的人们大笑着很快就闪在了一旁,让出一条路来。我拉着黑蛋和桃月,从人们让出的空地上,径直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于是两对乐手,从桃月家来接亲的,以及黑蛋家送亲的,又浩浩荡荡地从村子里出发了。噢!真高兴啊!我们终于把新郎抢出家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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