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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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灿灿的家庭条件相当阔绰,但有钱并不一定带来幸福。包父从一介工人白手起家,和妻子同甘共苦创下一番事业。包母曾是大家出身,风华绝代,艳丽脱俗,夫妻二人感情甚笃风风雨雨闯过许多年,夫唱妇随好不快乐。然而此时,功成名就的包父向往起“外面彩旗飘飘”的生活,包养起好几个情妇。古谚说得好,“以色事人者,年长而色衰,色衰则爱弛”。包母苦劝无用,与其变成唠叨的黄脸婆惹丈夫讨厌,不如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甘情愿在家里红旗不倒。夫妻俩在人前扮演一对人见人羡的神仙眷侣,伉俪情深堪称典范,就连独生女儿也一直蒙在鼓里,从小到大都为父母情比金坚而感到自豪。直到她上了大学,才惊觉向来仰慕的父亲竟背地里做出这种事。她对着那个电话,震惊、愤怒、屈辱,最终是无可救药的绝望——那一次,她偷偷钻进被子里,捂住嘴巴抽泣了一宿。
第二天起,虚伪、自私、无情、肆意别人感情的包灿灿粉墨登场。
“那些山盟海誓有个屁用!追求的时候待你如珍似宝,得到手便弃如敝履——等到人老珠黄,二十年后还不是背叛与欺骗?!女生也一样,别看现在纯情得要命,到头来还不是为着或多或少的钱财,跟各种各样的男人上床!哼,无论老婆,情妇,还是妓女,在男人眼里总归只有一个用途!”
蓝兰仿佛可以听见,发自包灿灿心底最纯粹的呐喊。太偏激了,她心想,包灿灿只因父亲的所作所为严重丧失了安全感,不仅对男人失去信心,更是以失衡到荒谬的态度对待生命。人生不应该像包灿灿所想的那般无趣,阳光、雨露、笑容、歌声……总有多多少少的欢乐与感动。就算包灿灿可以颠倒黑白,覆雨翻云,将他人的命运于股掌之上……她真的会开心吗?在最深沉最黑暗的夜里,她难道不是寂寞地钻进被窝里,靠自己的体温来抚慰孤寂空虚的心灵吗?
够了,一滴泪珠顺着蓝兰脸颊的弧度渐渐下滑,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吧。这样做报复不了任何人,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痛着自己也痛着别人。最重要的是……
“灿灿?”蓝兰站在寝室的门外,轻轻叩响木门,“你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一阵漫长到令人绝望的静寂。
“你喜欢海明,对吧?”她头一次鼓起勇气,如此大声地冲里面叫嚷着,那大叫的感觉真让她喜欢,“只是你一直不敢承认而已!你甚至不惜拒绝他,伤害他……只为了否认这一事实!包灿灿!”她猛吸了一大口气,“你是个胆小鬼!”
门猛地被拽开,蓝兰差一点跌了进去。她只看到地砖上一双怒火灼灼的眼眸,“你胡说什么?!”包灿灿吼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两个女孩互不相让地瞪视着对方,眼神之凶狠不禁令一旁的占星师轻轻撇了一下嘴。唉,女人,永恒的话题,无论是成年的还是未成年的。
“这不是很好吗?”真夜悄悄探出小脑袋,“看来今晚先生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呢。”
占星师颔首不语。两个女孩仍在对峙,然而很明显,一方的气势渐渐被另一方所压制。包灿灿从没见识过蓝兰这副模样,从来对她百依百顺的蓝兰,何时竟有了抗争的勇气,敢于同自己针锋相对?就为了她喜不喜欢海明这等无聊的小事,胆小的蓝兰竟不惜撕破颜面,三更半夜跟她对着干?包灿灿被蓝兰这股豁出去的气焰震慑住了,她的思绪大海一般翻腾搅动着,沉淀出少许岁月的记忆。
看到海明和梓燕走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确在瞬间感到愤怒,之后她千方百计接近海明,迷惑他,俘虏他,直到占据他的心——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打击梓燕吗?在她的内心深处,那一刻所点燃的熊熊怒火,究竟是为谁而发的?
“还有今晚,”蓝兰毫不留情地瞪着她,直直的目光仿佛要刺透她的心脏,“我和他在一起,令你如此不悦吗?”

包灿灿的整条虫体都颤抖起来,蓝兰每说一句话,她的每一根绒毛都在发抖。
“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你喜欢他这一事实吗?你……”
“别说了!”包灿灿断喝了一声。蓝兰看得分明,几颗透明的水滴从她长发掩映的脸上无声地滑落,接着,她搂住自己的肩膀,是那样无助。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她低声呜咽起来,“就算你说的一点不假,就算我真的喜欢他,那又怎样?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还会喜欢我吗?”
从她喉咙的深处发出一个低沉的笑声,她拨开覆在额上的乱发,带着几分挑衅拍打着下身那肥胖的虫躯。
“我不妨告诉你一个事实,”她高高昂起头,那副神情让蓝兰联想起希腊神话中的塞壬海妖,“所谓男人,只会迷恋女人的外表。就算我平时再怎么讨人厌,只要轻轻对他们说上几句,他们的骨头全都酥了,只相信我的谎言,根本不理会真相——美女一句谎抵得上丑女的十句真。只要能取悦于我,不消吩咐我们便蜂拥而至——你看,这次我卧病在床,他们不是争先恐后地来了吗?但是,只有一个前提。”
蓝兰屏住气,等她说下去。
包灿灿的语调变得暧昧不明,“那就是,我仍是个美女。”
“如果我丑得像芙蓉姐姐或者胖得像肥肥,他们还会来探病吗?打死也不会!倒贴钱也不会!”她从胸膛里爆出一声大笑,“这就是现实!他们爱的压根不是我,而是我的一张脸,我的身材,是所有零零碎碎的外表!褪去那层迷人外壳的我,只剩下光裸灵魂的我,又会有谁来疼,来爱?”
“就像现在这样……”她的纤纤玉指怜惜地抚过自己的下身,“上天总算待我不薄,给我留下一张人脸,可让我继续倾倒众生。然而若让他们瞧见这副躯体,你猜会怎样?”她恶毒的目光里似有泪光闪动,“会不会尖叫着逃开?”
“可我没有啊。”蓝兰勇敢地迎接她的视线,轻轻道,“没有叫,也没有逃。你为何不尝试一下呢?这正是考验海明的最佳时机啊。”
包灿灿慢慢抬起头。
“真正爱你的人,是可以透过你的外表,直接拥抱你内心的人。”蓝兰冲着她微笑,头一次笑得如此迷人,“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他会还你一个惊喜。”她主动伸手过去,用力握住了包灿灿温暖的双手,“你说呢?”
“搞什么飞机嘛!”真夜不满地叫了出来,“我还以为她俩之间会发生惨烈异常的战斗,战败一方会沦为先生你的盘中餐……居然这样就结束了?真真气死我也!”
真是意想不到的收场,占星师心想。第一次遇到蓝兰的时候,他便感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愿望,于是举手之劳为她实现……然而,连他也弄错了吗?那愿望究竟是来自蓝兰,还是苦于美貌的拖累,不敢寻找真爱的包灿灿?
算了,多想无益。肚子愈发空空,连真夜都看出端倪,她机灵地凑过来,献上一计,“先生,要不来个霸王硬上弓?强吃之?”
占星师用力按在她的头顶,给了她一个苦笑,“祖训有云,要善待食物。”
“祖训?”真夜不解地眨巴眼睛,“还有这种狗屁规定?”
占星师不再回答,清隽的身影渐渐和黑夜融为一体。
七月二十日
生日花:青兰bedtPlant)
花语:顺从bed
这是一种富趣味性的植物,盛开的花朵如果朝某个方向弯曲,整株植物就会维持这种状态生长下去。因此,这种花又叫“顺从草”,花语就是-顺从。
受到这种花祝福而诞生的人,喜欢顺从他人,尤其对长辈或上司,更是百依百顺,颇受长官的疼爱。不过,一旦和长辈或上司结婚,反而会让他们感到惊讶不已,原来在柔顺的外表下隐藏着强烈的自我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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