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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少扬次日下午回到侦探社。他的面容依然精致而沉静,终年不变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总有那么种整洁而纯粹的感觉。
经过杰克的书桌的时候,他顿了顿,蓦地丢下一句:"老大,我辞职。"
杰克埋首魔兽副本,压根没抬眼,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为什么?"
仇少扬说:"我出卖了同事。"
闻言,杰克按了鼠标左键,直接退出了游戏屏幕。他扫了眼桌上的电话,平整的话机一整夜都不曾响过。他以为他不至于那么心狠手辣,可显然,他高估了自己手下的忍耐力和判断力。杰克沉声道:"你一句出卖,可是把八叶的命交给了穷凶极恶的一伙人。至于么,你们有那么深的仇恨,为什么还能平安无事地共事那么久!"
仇少扬沉默。
他的眼睛瞥向窗外的平地。好胜的八叶一直挑衅他,说警察都是小白脸酒囊饭蛋。他们曾经在那块平地上打到天昏地暗,两个人吐血送了医院。可是后来呢,他明明记得,在跟踪一个地痞流氓的时候,八叶扑过来替他挡下一刀,那道伤疤至今未曾痊愈!他也没有忘记,下棋输了的八叶,是如何扭捏着穿上女式泳装,在社里排山倒海的笑声中,对他竖起中指。
杰克抬起头,看到仇少扬平静如水的眼里总算流露出那么丝愧疚的情感,叹口气:"他是逃命,所以闯红灯失手撞死了伯母。仇少,八叶虽然玩世不恭行事又放浪不羁了些,但毕竟,他是不会恶意去伤害任何无关的人的。你和他坦白,或者正大光明地找他报仇,都比你现在的做法要来得男人点。"
仇少扬说:"他是教父亲手培养的继承人,你觉得他能善良到如何地步?我母亲罹难以后,我想过将这个肇事司机暴打一顿送进法院的,可结果呢,我还没起诉,就给调职外地。世界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么?你信,我不信!"
杰克怔了怔:"你离开警局,是因为被调职?"
仇少扬冷笑:"不然你以为?"
杰克无奈地笑:"我以为是你父亲的事情连累了你。说真的,同时失去双亲,我很理解你的感受,但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能够靠盲目的恨意来支撑生命的。"
仇少扬微微黯然:"父亲是咎由自取,可是母亲。。。。。。你或许不能理解一个单亲家庭成长的我。在我能够成家立业、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时,她却突然撒手人寰,这实在让我难以接受。更匪夷所思的是,凶手竟然逍遥法外,快活地流连在全城最大的几家夜总会里!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公正、疏而不漏的法律吗?在暴力面前,什么仁义道德都不堪一击!"
杰克劝不动他,拉开一边的抽屉,摸出他的员工年假作息表。
"给你半年长假吧,想清楚了再回来和我说声。至于八叶,如果他没死,你--"他斟酌了下,压低声音,"你要当心他。在我眼里,他是一只沉睡了的狮子。"
仇少扬愕然:"你不打算救他?"
杰克挑眉:"为什么要救他?我又不是如来佛,有什么本事去和黑手党较劲。"

瞬间,仇少扬了然。他轻蔑地望着正在品咖啡的杰克,缓缓扯动嘴角:"你是不是早就想借着我的手,摆脱八叶吧?"
杰克谦谦有礼地点点头:"追杀他的人让我烦不胜烦,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教父总是半夜电话骚扰我,你也知道,有些压力,如果不能承担,我只能舍弃。"
仇少扬迟疑着脚步,转身走出了侦探社。
马路上人来人往,他忽然间意识到,身边的那个时时刻刻聒噪的人,已不在。
当这个世界连真理都不管用的时候,我们又该去追求什么东西呢?仇少扬不明白,复仇的快感从未降临过,他脑袋里反复纠结的,竟是八叶最后望着自己,那双沉思着的蓝色瞳仁。
他告诉自己一百次,那是个没心没肺的蠢男人。可八叶的最后一眼,又让他恍惚有个错觉,好像之前,或者更早一些,他这个表面上天真烂漫的同事就知道了他的邪恶用心。
八叶知道他恨他,想杀他。
站在马路中央的安全岛上,仇少扬闭紧眼,从身体到大脑中枢,他都感觉莫名的疲惫。
明知道杀机四伏,他仍然选择与他同行。只因为他说的话,他做的决定,他都不曾反驳过。这可真是个没主见的傻瓜,仇少扬扯动嘴角,心底逐步弥漫了一种名曰苦涩的情愫。
有好几次,在夜里,他看到母亲死前痛苦的模样。他想要掐死他,让他偿命,可当他真的把手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对方却只义愤填膺地怪他搞偷袭,要打架出去一对一。
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仇少扬惊觉,转过头,是向阳。
向阳清了清嗓子,温和地道:"有件事,不知是不是时候讲给你听。"
仇少扬说:"我不喜欢玩神秘,有什么你就说吧。"
向阳说:"我特意追出来,是想告诉你,八叶加入侦探社比你早,你或许不知道,他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借用老大的人脉,四处打听那个不幸被他撞死的中年妇女。我们查到的时候,你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是我拿主意不让杰克告诉八叶的。"
仇少扬冷冽地望着他:"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
向阳无奈一笑:"信不信是你的事,实话告诉你,我和杰克都没想到,这一次你居然做到这个地步。我们以为你能慢慢接受八叶,可结果证明我们错了。好了,固执的仇少,你不用指望杰克或者安小六会对八叶伸出援手,不是我们没有同事爱,而是因为教父的人,我们谁都惹不起。杰克背后有个聂氏集团,安小六还要顾家和管理她的老公,至于我,我从来都不干涉别人的私人纠纷。抱歉,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承担责任吧。"
向阳好像吃准了他会内疚似的,说完话,立即潇洒走人,徒留他一个人怔忪地站在马路中央。
远处好像出了交通纠纷,刺耳的喇叭声震得他心烦意乱。
仇少扬再度闭上眼,可浮现在脑海的,竟是黑匣子里的那对蓝色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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