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琴棋诗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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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元元年四月二十八,有星自西南入尾,大凶。
大庆殿,早朝。
赵佶正要开口谈狄青的事,忽然司农寺少卿李格非出列道:“臣有事启奏,今年我朝气候不佳,雨水偏少,各地多有旱情,希望陛下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赵佶急着说狄青的事,点点头,下诏从内库拨出五十万贯用于抗旱及储备粮食,开口道:“朕昨夜于宫中观仁宗画像,忽然想到当年曾为我朝评定叛乱的狄青狄大将军的骸骨,还在陈州,心实痛之,欲在京中建一英烈祠,供奉狄大将军,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韩忠彦第一个颤颤巍巍的站出来道:“当年将狄青贬到陈州,乃仁宗所定,若是如今将他的尸骨接到京中,岂不陷先王于不义;再者,当年狄青多有异志,因而受贬,朝廷若是封赏太厚,如何服众啊。老臣以为,此事不妥。我朝忠臣,死后自有荣光,最高者得享孔庙,受万世景仰,陛下又何必再建什么英烈祠?”
赵佶心说就知道你要反对,看看站在一旁,略有所思的曾布道:“曾爱卿以为呢?”
曾布不想违了赵佶的意,含混地说道:“狄大将军当年西抗党项,南取昆仑,劳苦功高,官家若要赏他死后的荣光,也是仁义之举,不过是否要将尸骨接到京中,臣以为可以再议,狄将军入土多年,若是妄动,只怕不敬,不如赏赐其子孙些财物。只是不知官家所说的忠烈祠又是做何用的?”
赵佶朗声道:“我朝虽有百万雄兵,可军威不显,何也?朕日思夜想,觉得固然有士兵平日训练不足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士兵为国作战,死后却默默无闻,如此者,如何能指望诸兵奋勇杀敌,昨日忽然想到一良法,不如建一英烈祠,将战死士兵的遗体统一安葬,树碑立名,如此士兵必然死战,我大宋疆土才能万世无忧啊。”
赵佶话音未落,礼部尚书李清臣已经跪地道:“臣以为此事绝不可行,按祖宗家法,武官官级最高不过三品,如何可享受如此待遇,若真如此,又置朝中执宰,尚书,侍郎于何地?再者,武人向来居功自傲,得了这般待遇,只怕非但不思皇恩,反倒肆宠生变,大祸不远矣!”
赵佶见他一个劲的死死抱着祖宗家法,心下不爽,右手狠狠抓住龙椅的扶手,强笑道:“爱卿多虑了。”张商英看看赵佶的脸色,定定神,出列道:“臣以为设立英烈祠及拜祭狄大人之事并无不妥,自来人死为大,况且狄大人曾官至枢密使,不是普通的武将。”
赵挺之现在忙着括田的事,虽然对赵佶建什么英烈祠并不赞同,可也不便反对,装聋作哑。
李格非对张商英的看法不以为然,道:“有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兵自来贪图财物,官家若要士兵勇于杀敌,只要多多封赏即可,建英烈祠反增后患,臣以为不妥。”
赵佶见李格非倒也不是胡说八道,耐心道:“士兵之中,也并非没有不贪财务的仗义之士,李爱卿所言,过于偏激了。”
朝上一二品的全是文臣,对武将能有什么好感,均是大摇其头。赵佶正要再说,忽然殿外一士兵慌忙跑的大殿门口,跪地道:“报,有西军王愍部监军刘大人的急报!”
赵佶拿了那奏折,越看越是生气,心说王愍啊王愍,你这不是给朕上眼药呢吗,啪的一声,将奏折扔到了地下。
韩忠彦哆哆嗦嗦的要弯腰去取地上的奏折,曾布看他辛苦,自己取来读了起来:
吾皇万岁:
臣刘钱急报,王愍所部镇守河湟,不思皇恩,反倒纵容士兵抢夺百姓,以致民怨四起,酿成大祸,百姓群起而反,士兵伤亡惨重,百姓死伤无数,望朝廷速治其罪,早定河湟之策,否则只怕此地危矣。
下面是落款,看时间乃是四日前。
此时群臣可得了接口,纷纷言道士兵果然是贪财重利,居然抢夺百姓,实在是我大宋的耻辱,这样的士兵死就死了,还建什么忠烈祠。
赵佶见底下乱哄哄的,大喝道:“够了。当务之急,是赶快解决这河湟之乱,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所谓河湟之地,指的乃是湟水与黄河合流处的一片地方,大约相当于后世的甘肃、青海等地。此处正好位于大宋,西夏,吐蕃交界之地,形势复杂。当时吐蕃其实并非一个完整的国家,而是不同的割据势力,摇摆于大宋和西夏之间。若是大宋得到河湟,就和东西两路夹击西夏的首都兴庆府,所以曾有前人言道:取西夏必先复河湟,使夏人腹背受敌。不过当地汉人不多,管理困难,又常常受到西夏和吐蕃的偷袭,各种税赋物品收缴困难,所以朝廷也曾想放弃此地。
韩忠彦对士兵居然抢夺百姓很是不满道:“老臣以为,王愍治军不严,理应受罚,不如贬为福州刺史。”这时的刺史乃是虚弦,没有实权,赵佶心说老韩你够狠的啊,一下发配到福建去了。
韩忠彦又道:“至于河湟之地,实乃边事祸乱之根源,招民怨,废岁入,无所得,臣以为不如早弃。”
曾布立刻道:“韩相所言不妥,河湟之地局势究竟如何,仅凭监军刘钱的一面之词,如何能够做的准。那河湟之地虽然战乱不断,可乃是军事要地,岂能说弃就弃。”
礼部尚书李清臣道:“臣有一策,即可保住河湟,又能省去朝廷的麻烦。不如令王将军退出河湟之地,下诏封那吐蕃首领为我大宋之臣,令其镇守河湟,若要取夏国,自然可请其出兵想帮。”
赵佶一听,行,什么叫自欺欺人,今天所说见识了,见群臣居然对李清臣的建议大是赞赏,怒道:“胡闹,将士浴血奋战,夺得的疆土,拱手就让给他人,朕如何对的起列祖列宗和战死沙场的将士,此事不必再议,河湟之地不可弃,就名原北军将领呼延赞去调查此事,见机行事。至于建英烈祠一事实乃强兵之道,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百官见赵佶似乎心意已决,坐在帘后的向太后又始终不说话,都把目光投向几个谏官,御史中丞万聃见群臣都不吭声,愤然出列道:“臣有话说!民间多有流传官家在军种饲养女兵上百,难道这也是强兵之道吗?”
赵佶强忍着解释道:“这些女子乃是抢救伤员所用,正可一振我大宋军心。”
万聃冷笑道:“臣听说的可并非如此,官家可知民间如何称呼此军吗,叫做后宫军。百姓如此称呼自然有其因,官家将女子带入军中,现在又要一意孤行,臣只怕亡国的日子,不远了。”
赵佶怒道:“朕自有道理,不必再多言。”
众臣齐齐跪地道:“请官家三思。”
你们这算什么,逼宫吗,赵佶猛地站起身来,冷哼一声,正要发火,向太后的声音及时从帘后传出:“我朝向来不以言罪人,官家又是仁厚,诸位大臣均是为我朝社稷着想,所献诸策官家即便一时不从,也不会怪罪各位的。不过官家想来亦又难处,此事还是改日再议的好。”
赵佶不发一言,下面跪着的群臣也都不说话,足足过了一分钟。赵佶才盯着帘子,从嘴里硬生生挤出两个字:“退朝!”
“臣还有话说!”
赵佶今日屡屡受挫,实在已忍耐到了极限,见到万聃居然还敢说,怒极反笑:“好,今天朕就让你说个够。万聃,你说吧,朕就在这坐着听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臣弹劾殿前司都指挥使种师道,侍卫马兵都指挥使种师闵,西军将领种师中三人结党营私,心怀叵测,图谋不轨。求官家罢此三人的官职。”
“什么?”赵佶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看吧,看看吧,这就是我大宋的御史中丞,风闻言事,节制百官,朕看你是捕风捉影,陷害忠良,当年狄青不就是这么去的吗,我要祭拜他你们不同意,现在居然又扯到种家身上了,你眼睛瞎了吗,赵佶终于忍不住,骂道:“胡说八道,种家世代忠良,三位将军均是大宋的忠臣,你不辨忠奸,见识不明,就不怕朕制你的罪吗。”

万聃似乎毫不在意,平静的道:“忠臣?敢问陛下,太祖当年何尝不是后周的忠臣?”
赵佶听到他居然敢如此说话,乃还受得住,火山终于爆发,扶着龙椅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将上好的檀木抓下一大块,狠狠地朝万聃扔去,大骂道:“来人啊,给朕拉出去......”
城外,官道旁的密林.
高瘦子擦擦脸上的汗,对身旁一个手下道:“你可打听清楚了,确实是这条路吗?”
手下心理发虚,也下意识的往脸上擦去:“应该没错啊,我听说李姑娘是要向北去,出了城就这一条路啊。”
高瘦子又热又紧张,骂道:“就这一条路,现在都过了晌午了,怎么还不见人。”手下心说:听说昨晚神医赵十一大出风头,说不定是李姑娘看上了小白脸,不走了呢,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高瘦子见众人一个个都饿得不行了,觉得傻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派了一个手下回城打探,回报道:李师师已经从良,作了司农寺李大人家里的琴艺师傅,竟然不走了。高瘦子白白蹲了几个点,又想到自己花在李师师身上的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向来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可李格非乃是朝廷大员,他有家有业哪敢招惹,只好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怦,怦”赵佶对眼前的沙包,发了疯似的一阵拳打脚踢,最后大喊一声,一个飞脚将沙包踢飞了出去。
“官家这是干什么啊,好大的火气啊。”
赵佶回头一看,见是郑妃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火气也消了,忽然觉得浑身酸软,拉着郑妃躺到草地上将早朝的事讲了,最后道:“若不是太后忽然身体不适,我今天就将那万聃拉出去砍了。”郑妃听到涉及太祖,不好说话,见赵佶似乎很是疲惫,给他按摩了起来。
赵佶方才用力过猛,现在得了郑妃的按摩,很是舒服,不仅又想起了狄青和忠烈祠的事情,看来给狄青恢复名誉倒还可能,要朝中大臣同意建忠烈祠是没指望了,你们不同意,我不会自己搞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如就让沈浪出头,以民间商家的名义建这忠烈祠,越想越是兴奋,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郑妃。
郑妃想了想,面有忧色,故意笑道:“官家的主意向来是好的,不过今天被那万聃气了,也出了昏招。自来武官都爱钱,商家又图利,两个凑到一块,说不定若出什么麻烦。再者,要是朝廷知道了沈家居然敢卖恩于武将,哪能放过。官家今天还是好好消消气,等明天气消了,再想办法吧。”赵佶一想自己确实有些鲁莽了,忍不住夸道:“还是爱妃想的周到,可是已经有了什么好办法,快告诉朕。”
郑妃停下正给赵佶按摩的手,想了一会道:“若非要建,不如让狄将军的后人先建一个狄公墓,将来若有士兵阵亡,再想办法。”
赵佶哭丧着脸道:“狄将军似乎并没有后人啊。”
郑妃一抿嘴,道:“官家是怎么了,那狄将军没有后人,他狄家就一个人也没有了?只要找个他的亲戚晚辈不就行了。”
赵佶一拍脑袋,心想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正享受着草地和阳光,忽然黄门来报,太后请官家前去。赵佶早知道她突然晕倒是装的,想到若是没有母后的支持事情终究是不好办的,可母后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向太后见了赵佶,神色很是慈祥,道:“官家少年得志,想必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哀家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朝中大臣,说到底还是为了赵家的江山着想,官家凡是不可意气用事。比如今日那万聃所言,虽然不中听,可也是至理。”叹了一口气道“狄将军的事,哀家小的时候曾听到,还以为是笑话,现在想起来应该是真的吧,据说当年弹劾狄将军的乃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修,理由吗,居然是提拔狄将军导致了当年的水灾。官家想想,我朝百多年无事,为何?真正可能为祸的是文人还是武将?官家年纪渐长,哀家也懒得再理这朝廷上的是非,只要官家能时时记得哀家今天的话,哀家就放心了。”
原来大宋的开国皇帝赵狂人当年本事周世宗手下的一员大将,后来因为周世宗突然包庇,仅留下一个九岁的儿子,赵狂人在陈桥驿黄袍加身,做了皇帝。此事自来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老赵其实是蓄谋已久的,要不然匆促之间哪来的黄袍,所谓被手下士兵所迫不过是狡辩;第二种是老赵确实是被迫的,他真是后周一个大大的忠臣,只是被形势和手下士兵所迫才做了天子。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多光彩的事,所以也算是大宋的伤疤。后来实行以文抑武,固然是五代十国时武官当国杀人如麻,更重要的恐怕还是怕有人学了自己做了天下。万聃之所以敢弹劾种师道,还敢口出狂言,正是看出了其中的关键。
赵佶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虚实,痛心疾首道:“朕必牢记母后教诲,不过朝廷如今正在用人之际,若是无缘无故,忠良受贬,岂不令人寒心?”
向太后点头道:“官家这么想也不错,不过眼下距离六月六时间也不长了,到时选出些新的武将,再将种家将领派往各地就好了,眼下种师道刚刚接手禁军,倒也不用担心。”两人又商议了明天的对策,赵佶离开。
第二日,赵佶和太后均称种姓世代忠良,万聃所言不足为凭,不过对他也不加罪,万聃堂堂御史中丞弹劾几个武将居然无功而返,哪里还有脸留在朝廷,当下求乞骸骨,按惯例赵佶应该挽留三次再定夺是否准许,哪知赵佶留都不留,直接道:“去吧!”群臣见陛下居然不守规矩,大眼瞪小眼也是无奈。送走万聃,提了一个自己的心腹做了新的御史中丞,赵佶又在太后的调解下与群臣妥协,追封狄青为中书令,溢号武襄,准其后人在城外挑一风水宝地立碑,并赐白银千两,英烈祠却终究没建成。
几日后,墓碑建成,赵佶亲自提字“旌忠元勋”,想到一代名将居然被困在文职上多年,空有定国安邦之才却不得施展,最后只落得的受贬而亡的悲惨结局,也是黯然神伤,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心中默念道:狄将军,一路走好。
不过虽然这英烈祠没建成,好消息还是传来,一是李师师果然没走,留在了李格非府上教授琴艺。二吗,就是回到天道医馆收到了李清照发来的请帖,邀请赵佶五月初五端午节的前一天,到府上饮酒赋诗。赵佶一看又是作诗,差点吐血,心说(作者)你就不能换换吗,总是这一套,不过佳人有约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此时距离五月初四倒还有两天,悠哉游哉的窜到小昭那,指点她下了一局。见小昭棋力进展的很快,现在让她六子赢起来也得想想了,忍不住夸道:“小昭倒是聪明的很,以后女子之中,棋力第一的一定是你了。”
小昭笑道:“只要能陪着公子下棋就好,女子第一吗,小昭也不稀罕。听说最近醉仙楼出了个棋仙,连克京中名手,好像也是个女子。”赵佶一听,还有这样的高手,倒要会会。
这章写的真难啊,为了小说需要,可能有情节与史实不符,以后不再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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