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孔方传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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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赵佶的弟弟,已被封为蔡王的赵似
赵似当日未能继承大统,心下不禁怅然,他从小羡慕神宗和哲宗的变法图强,对新法很是支持,此时有志不得伸,难免自暴自弃。见了母后,母后也只是让他不可坠了志气,并没有进一步的暗示,这宋朝的王爷又与明清时不同,既不能当镇守一方的番王,也不能到朝廷里做官,不混吃等死又能如何。前日听了头牌李师师的弹唱,欲罢不能,今日正想拔得头筹,没想到在此居然遇到了赵佶。赵似很是不满,心道:你既得了皇位,不变法图强也就罢了,居然登基没几天就来狎妓,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心下愤恨,居然不理赵佶,直直的走了过去。
赵佶见弟弟对自己不理不睬,暗叹一声,进了雅间。
赵似到楼下,本是想找老鸨商量一会如何接近师师姑娘,此时见了赵佶,自然以为他也是为师师姑娘而来,想到赵佶已当了皇上,自己如何争得过,有心想走,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该害怕谏官弹劾的应该是赵佶才对,何况哥哥你不过比我早生了几天,抢了皇位不算,居然还来抢我的姑娘,难道真当弟弟好欺负吗,他平日对自己的才学也颇为自信,索性回到二楼,决心要给赵佶好看。
此时雅间里的赵佶却不知弟弟已经和自己对上了,他见这雅间设计的很是巧妙,几个雅间并排独立,进来以后,对门一面却是空的,正好可以看到一大块空场,这样几个包房互不干扰,又能同时看到表演,如同后世电影院的包厢,看来古人的智慧也不容小觑。
稍顷,一阵鼓乐声响起,楼内立时静了下来,一个女子抱着一只古琴来到空场之上,轻轻弹奏起来,赵佶见那女子长的虽然谈不上惨不忍睹,当绝对是个丑女,心道:搞什么,这就是丰乐楼的头牌?好在他本是来找人的,而且那女子虽然其貌不扬,琴艺却很好,素手轻挥,青纯的音色立时流淌出来,曲调优美平和,韵律雅致,赵佶直听的心旷神怡,如浴春风。那知此时,其他雅间里的客人却喊了起来:“快换师师姑娘,我等是来看师师姑娘的。”
还有更刻薄的:“快让这丑八怪下去,别脏了大伙的眼睛。”
几人一起喊道:“师师,师师,师师!!!”一时之间,群情汹涌。
那女子似乎早有所备,轻叹一声,转身进了空场后面的暗室。
赵佶心道:这会主角该登场了吧。那知上来的却是三个素服的女子,披着轻纱,翩翩起舞,姿态婀娜,真如人间仙子一般。众人正看的如醉如痴,光线却变的一暗,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来到古琴前,几声轻弹,曲调未成,意境先出,如诉如泣,让人心头先是一伤,之后歌声轻轻传来,唱的是一首《胡笳十八拍》,“……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生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一曲唱罢,场内的烛光才慢慢亮起,此时其余女子早已退下,只余那师师姑娘一人。只见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头微蹙,楚楚动人,宛如西施再生,众人这才轰然叫好。
赵佶认出此女正是施舍乞丐的两女之一,却不是他要找的上元节做诗的那位。他下午注意力没放在这李师师身上,当时只觉得是个美女,却并不出众,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宝了,暗叹人果然是需要包装的。
此时,场中的李师师忽的气质一变,眉头舒展,嫣然一笑,一时间真如春回大地,说道:“师师何能,实在当不起各位官人如何谬赞。今日身体不适,请容师师先行告退。”她说是身体不适,可一脸光彩,那有半点要告退的样子
此时,老鸨及时出现,说道师师这几日因为没有银钱上香还愿,所以内心苦闷,不能多陪大家,实在抱歉。雅间中的各位如何能让美女失望,当下各个大出血。一个有如破锣的嗓音道:“我出一百贯。”隔壁一屋又有人阴深深的说道:“我出二百贯。”先前那人显然很是生气,骂道:“高瘦子,你他妈纯心跟我过不去!”后者道:“我自出我的钱,与你何干。”
另一雅间中的赵似本以为自己出五十贯已经很多了,那想到别人一喊就是一百贯,他虽然锦衣玉食,一时也拿不出一百贯,只好把那五十贯不声不响的交了出去。赵佶忍痛交了十贯,没办法,骗子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你明知道受骗,还是心甘情愿。
那老鸨将钱收的差不多了,李师师又唱了一首柳三变的《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享单。终日恹恹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将那闺中之怨表现的是淋漓尽致,让人浮想联翩,似乎恨不得成为那词中的少年,好好“安慰安慰”那妇人。
此后,任凭众人如何挽留,李师师却再不肯唱,翩然而去,众人那里肯甘休,欲追上去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得在原地鼓噪,都要与李师师单独相见。赵佶也很是焦急,心说:“我这还没问呢,你就跑了,钱不是白花了。”老鸨见场面混乱,及时出现,道:“师师姑娘哪是随便陪人的,各位如想作入幕之宾,还需姑娘看的上眼。”众人问道如何才能入师师姑娘的法眼,一个丫鬟道:“我家姑娘说了,各位可各赋词一首,如果真的有才,自会于他相见。”
众人一听,有的叫好,有的失望,有的却大声抗议,先前出钱对骂的两人居然同时反对,那破锣嗓子道:“师师姑娘这是偏见,何以会作词才算有才,我等也有经天纬地之才。”高瘦子道:“刘胖子总算说了句人话,古人云:学以致用,我等均有处世之才,师师姑娘奈何不见。”那老鸨似乎对两人很看中,和丫鬟一起到暗室与李师师商量之后,道:“两位说的也有道理,师师姑娘说了,今日就不论诗词,请教各位一个她迷惑已久的问题。”丫鬟接道:“我家姑娘常常施粥于乞丐,可是丐多粥少,我家姑娘又没有时间给他们分粥,让他们自己分又总是分不均,每每打的头破血流,所以想请教各位,如何才能让乞丐自己将粥分得均了。”
众人听了,觉得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均是冥思苦想,忽然有人朗声说道:“小生不才,想到一法。”正是赵似。那丫鬟看他一表人才,忙道:“公子请讲!”“只需先将这粥分了再拿去,自然人人均等。”那丫鬟哪想到他会这么说,扑的笑了出来。刘胖子和高瘦子可逮着了机会,将那赵似的答案贬的一文不值。刘胖子道:“这位公子的答案,真是实际,那一碗一碗的粥运起来也真方便,顶多就洒个十中之九。哈哈!”高瘦子道:“公子的答案未免文不对题,师师姑娘问的是如何让乞丐自己分,公子这先分还是后分总归不是乞丐自己分的,作不得数。”赵似那受过这等嘲讽,大怒道:“那你等又有什么办法?”
刘胖子道:“只需乞丐中的人轮流坐庄,每人一天,负责分粥,不就行了。”
此时,高瘦子却来拆台了:“这法子不妥,那轮到分粥的人自然吃饱,别人却要全部挨饿。”
刘胖子又道:“那可从乞丐中选出一个德高望重者,由他分粥,不就公平。”
“我看未必,再德高者恐怕也是给自己多些,他人少些。”
刘胖子急了道:“你高瘦子就他妈知道挑刺,你又有什么法子?”
高瘦子道:“可以让乞丐分成两帮,一帮分粥,一帮监督,隔日轮换。”

刘胖子道:“狗屁,那不还是刚才说的,打的头破血流吗?”
高瘦子本想说可以君子动口不动手,才想到这是乞丐,不是君子,是动手不动口的。
其实两人出的注意都还算不错,奈何互相拆台,此时众人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都是不语。
赵佶听到了赵似的声音,本不想多事,可赵似已被另外两人驳的哑口无言,他又急于知道那赋诗女子的下落,终于说道:“不知如果能解了这个问题,真能得师师姑娘相邀吗?”那丫鬟还没答话,暗室中李师师的声音已传了出来:“臣妾虽然位卑,却无戏言。”赵佶心道:你若没戏言,那上香算是怎么回事,定了定心神,道:“其实这分粥之事,说穿了并不难,只要让主管分粥的人必须等待他人挑过之后,喝最后一碗,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众人深思之后,都觉得这法子真的很妙,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呢?李师师显然也甚是高兴,道:“请这位公子移步,到师师这儿相见。”其他人虽然心中不甘,可奈何才不如人,各自散去。赵似却是心下愤然,只觉得哥哥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恨恨的离开了。
赵佶进了屋内,见师师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过那丫鬟也护在旁边,似乎并没有什么要以身相许的意思。他不知李师师对他也很感兴趣,原来她刚才表演时,看似不经意,其实各位官人有何反映,早已尽收眼底,赵佶因为后世震撼的表演见得多,所以表情一直没有那么夸张,在众人中很是显眼。师师道:“公子奇思妙想,师师佩服,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赵十一,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答应。”
李师师以为他要求一宿贪欢,心道:你也未免太急了吧,只好说道:“我与公子,今日初见,来日方长,师师也愿能长听到公子高论。公子的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改日再谈。”意思就是,你不要这么急,以后的日子还长,你还是有大把的机会的。
赵佶索性直接道:“在下其实想向姑娘打听一个女子,就是今日与姑娘一起施舍乞丐食物的。在下与她相识,只是当时紧急,未留下日后相见的讯息,望姑娘能够告之。”
李师师甚是惊讶,她看惯了男人讨好的嘴脸,没想到这赵十一居然向她打探另一个女子的消息,顿了好久,才说道:“此事,我还需问过人家姑娘家才好回复。”赵佶心道:既知道了你这条线,我自己还不能查吗?留了信物,让她有了消息就去找杨震,居然就这样走了,留下一脸古怪的李师师。
赵佶回去之后,想到潘岐石的事,特意给他设计了一件物品,心道:潘岐石啊,潘岐石,东西是给你准备好了,可是路怎么走,还是要看你自己啊。又想到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无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吩咐开封府严查泼皮无赖,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不再细表。不过他让皇城司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那做诗的女子,也再没看她施舍食物,竟好像在故意躲着他。
单说几日后,拍卖会终于开始。赵佶领了杨震一干人等,直奔翡翠楼。到了门前一看,声势果然造的很大,楼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交不起竞标的参观费,都围在外面,希望有机会能看一眼宝物的样子,回去好作为谈资,显示一下自己也是有见识的。而且自来东西越是神秘,越是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有些人不知在哪得的小道消息,把那玻璃和镜子说成了什么仙家法宝,似乎离的近些也能沾点仙气似的。
赵佶进了厅内,坐到了自己的戊戌号的位置上,原来这次拍卖会一共只请了六十人,以天干地支编号,他不喜欢坐在前面,随手选了这个号,四下一往,还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高矮胖瘦全都有,不过是一水的男人,其中有几个辽人,居然还有几个阿拉伯人。
咣,一声锣响,六叔站了出来,“各位,本店得了这几件宝物,卖给谁都怕伤了其他主顾的心,所以出此下策,各位喊价,价高者得!规矩如下:一,价从口出,出口无悔!二,现钱交易,盖不赊账,如要用其他物品,价格由我沈家估算。三,买卖自愿,盖不退换,各位如果日后又觉得买贵了,我沈家盖不负责后高声宣布:“拍卖开始!”
先上场的是赵佶发明的牙膏,牙刷,香皂等物,每样都是十个,还配了美女演示了用法,又让有意者试用了一下。这是赵佶后来又和沈浪商议的,毕竟只拍卖玻璃杯和镜子,显得太单调了。赵佶的意思,也不是贪这点钱,主要是借这富豪云集的机会,打打广告,也探探这些人能接受的价格。“玫瑰香皂一块,底价一贯,这位官人出五贯,好,还有没有加价的,这位出十贯,还有没……,啊,这位出二十贯。
这些东西的起拍价不高,又新鲜又实用,众人真是热情高涨。想到家里的小妾,外面的相好,若是用了这些东西,香喷喷的服侍自己,那得多爽,说出去得多有面子。这香皂的价格更是一路攀升,最贵的一块卖了三百贯,一般人求一块香皂还不可得,有两人居然各自买了两块。赵佶从他俩的声音认出正是那日在丰乐楼碰到的刘胖子和高瘦子,只见刘胖子果然又矮又胖,高瘦子也是高高瘦瘦,暗叹两人的名字还真是起的没有创意,又想到这两人这么有钱,不会是搞非法集资的吧。其实这刘胖子和高瘦子并非两人的名字,不过被人叫惯了,真实姓名反倒不显。至于两人的职业,赵佶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终于,轮到玻璃杯出场,六叔道:“下面是我们今天绝对珍贵的宝物,玲珑玻璃杯。”一个少女捧着装有玻璃杯的瓷盘小心翼翼的绕场一周,众人看了那玻璃杯如此的晶莹剔透,都很是吃惊。“一只已是稀世之宝,难得的是六杯成套,一起拍卖,底价六千贯,开始竞标。”
“我出七千。”
“一万!”
不一会,价格就标到了十万,此时叫价的人渐渐少了。
“十万零一贯!”赵佶恶狠狠的盯着那出十万的辽人。他知道,这拍卖固然争的是物品,可也争的是一口气,想要卖出高价,就要把别人的火点着。
“二十万贯!”那辽人还没等喊,刘胖子就已经出口了。
“三十万贯!”高瘦子果然是喜欢和胖子作对的。
“三十一万贯!”辽人也有点不行了。
“三十一万零一贯!”赵佶不及不缓的说道。
“四十万贯!”辽人显然被激怒了。
“四十万零一贯!”赵佶轻蔑的看了辽人一眼,怎么的,老子玩的起,反正就算自己买下来,一会的镜子也够赚了。
“五十万贯!”辽人实在要这玻璃杯有大用,两只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大有赵佶再敢出价,立时扑上来的架势。
此时刘胖子和高瘦子本想再出价,已有人到他俩身边耳语一番,两人也就放弃了。最后,六个杯子被那辽人用五十万贯买下,至于他以后是不是悔青了肠子就不得而知了。
六叔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下面,就请各位屏住呼吸,共同鉴赏今晚真正的无价之宝,也是最后一件物品,通灵宝镜。此镜据传为天外奇物,人间只得三块,另两块已被献给官家和太后。”自有美女拿了镜子让众人观赏。六叔看了看众人惊讶的表情,很是得意,“好,各位既已鉴赏了宝物,就请竞标吧,底价十万贯。”
“我出五十万贯,谁跟我抢,就是跟我刘胖子过不去。”那刘胖子见了这等宝物,如果送给师师姑娘,到时颠鸾倒凤,还不是轻而易举,所以急的耍无赖了。
“我出六十万贯!”高瘦子仿佛当刘胖子是空气。
刘胖子大怒,“我出七十万贯!”
“我出八十万贯!”
……
疯了,都疯了,难怪有人说男人都是死在女人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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