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云中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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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怎么每次喝酒都遇见你?”吕布听到那个声音,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方脸的年轻汉子拿着酒杯走了进来。一看吴明,拱拱手道:“云中张扬张稚叔,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吴明连忙还礼:“吴明吴亮之,广陵人。”
“广陵,好地方。”张扬赞了一声,在吕布旁边坐了下来,吕布笑道:“稚叔,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位,吴明吴亮之。”
张扬这才想起来:“就是他。唉哟,你看我,天天听你念叨,见到人了却想不起来了。吴兄莫怪,今天喝多了些。”连忙站起身来,重新见礼,吴明也站起来还礼,客气了一番,重新入坐。
“稚叔跟吕布一样,都在刺史丁大人手下,也是一身的好武艺,打起架来也是一把好手,作战那也是冲锋在前,宁死不退的,吕布在这太原城里,除了稚叔,就再也找不到切磋的人了。”吕布介绍道。张扬连连摇头说:“别提了,在别人面前还能吹嘘一下,在奉先你的面前可不敢说,谁不知道吕奉先飞将军的威名。三尺弓,两丈戟,横行天下世无匹。”
“哈哈哈,”吕布仰天大笑,端起酒杯说道:“你别在这儿说了,让亮之老弟笑话,你要是见过亮之老弟的武技,才知道什么叫神乎其技呢。来来来,喝酒。”
几个人杯来觞去,不一会儿便有些了醉意,喝完下楼,吕布扯着张杨道:“走,咱们去校场,比试比试。”
校场是太原城外军营中的一块大空地,土夯得很坚实,很平整,是供平时操练用的,吕布取了自己的长弓大戟,穿挂整齐的,果然是英气勃发,身上的铁甲擦得锃亮,手中的大戟闪着寒光。没带头盔,耳边两缕长发在风中飘洒,更显得英姿飒爽。吕布将长戟在手中舞了一下,没上马,却向吴明走来。
“亮之,将你的马借我一用,怎么样?”
“奉先兄何必客气的,骑骑又何妨。”吴明一笑,知道他心里痒得难受,必然会向自己借马的。旁边的人将吴明的马拉了过来,吕布提缰在手,爱惜的摸着马头,眼中的喜爱表露无遗。他看了一会,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吕布也不用手挽缰,双手舞戟,在马上纵横,从骑兵练习的木桩中穿过,长戟翻飞,转眼之间,就将木桩顶部的草人尽数挑翻。旁边的士卒看了,高声叫好。吕布又将长戟放在马鞍上,反手抽出长弓,左右开弓,十支长箭飞出,百步外立着的十个木靶红心处,各自一支长箭,箭羽尚在颤抖,吕布已经圈马奔了回来,也不减速,奔到跟前,一提马缰,那马一声长嘶,前蹄抬起,人立而起,后蹄在地上走了几步,吕布高声叫道:“稚叔,下场一试如何?”
“试就试,怕了你不成?”张杨看着热血沸腾,翻身上了马,喝了一声:“借长矛一用。”旁边的士卒一声叫,两个人跑到旁边,在兵器架上抬了一枝两丈长的铁矛来。张杨接在手中,舞了个枪花,一催马,向场中奔去,忽喇喇在场中跑了半圈,转过马头,冲吕布高声叫道:“奉先,来吧。”
吕布叫道:“稚叔,今天就跟你杀个痛快。”催动坐骑,两人相对急驰,手中戟矛并举,相错的一瞬间全力刺出。吕布长戟在张杨头上掠过,张杨一低头,手中长矛直冲吕布腰腹刺来,吕布腰一扭,躲了过去。两匹马一掠而过,一个回合便算结束。两人圈马回头,加速再冲。矛来戟往,寒光闪闪,惊险之极,看着旁边的士卒和魏续等人不敢大声,只是暗自捏拳用力,生怕惊了他们,伤了其中一个。斗了十数个回合,又一次相逢时,吕布一声大喝,长戟横扫,张杨横矛招架,长戟勾住处了矛柄,两人较上了力。两匹马分不开,盘在一起,僵持了片刻,张杨那匹马吃不住力,连退了几步,吕布大笑,一用力,又将张杨拉得倒退了几步,这才放手。
“服是不服?”吕布笑道。
“不服,要不是亮之的好马,你能将我拉动么?你还是骑你那匹马来,我向亮之借了这匹宝马,咱们再试,我如果输给你,就算是服了。”张杨不知是酒喝得多了点,还是火气上来了,梗着脖子叫道。
“哈哈哈,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张稚叔就是借口多的。”吕布哈哈一笑,跑了回来,跳下马,对吴明说:“真是好马,亮之,要不你开个价,将这马让给我吧,骑上这马,才是顺手,再让我骑那劣马,怎么受得了。”
吴明一笑说:“本来这马应该送给奉先才对,奉先马上武技天下无敌,这马只有奉先才算是合适的主人。只是这马是一个匈奴友人送的,实在不能转让给奉先,还望奉先见谅。”
“是个女子送的?”吕布开了个玩笑说道。
“正是。”
“原来如此,那吕布就不敢受了,只是这匈奴女子现在如何,亮之什么时候让吕布一见,有如此好马,武技自然也是不凡的。”
吴明心想,这马是辛迪送给自己的,辛迪的武技确实也是不凡,在女子中少见,就是在男子中也是高手,吕布这么说倒也不错,便点了点头道:“这女子现在已经嫁人了。”
“嫁人?”张杨圈了马回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他奇怪的说道:“这女子能将如此好马送给亮之,对亮之自然是一往情深,如何嫁了别人,莫非是亮之嫌弃她是个匈奴人吗?”
听到这话,吕布的脸色有些不悦。
吴明听张杨这一说,忽然想起来,自己那天对辛迪说,嫁给左贤王的儿子也是不错,正是相配,辛迪才忽然间暴怒,赶自己出来的。而且那天于扶罗也说,有好事告诉自己,后来晚上一直没来见自己,想来是本想告诉自己辛迪的情意,后来发现辛迪已经被羌渠许给了左贤王的儿子,才不好意思见自己,自己还蒙在鼓里,现在想来,这辛迪大概是看上自己了。可恨自己当时候只想着事情办完就回安阳来见米兰,一丝没注意到辛迪的表现,这才伤了辛迪的心了。
想到这里,吴明有些愧疚,脸上一丝惭愧,吕布看在眼里,更是不悦,沉声说道:“原想着亮之豪爽过人,不会在乎这些,没想到亮之和那些腐儒没什么两样,一样看不起匈奴人。”
一听吕布这么说,吴明醒悟过来,连忙说:“奉先误会了,不是吴明看不起匈奴女子,那女子不要说是在匈奴人中,就是在我汉人男子中也是难得的英才,并不是吴明有华夷之分,只是那女子被她父亲许给了匈奴的贵人,吴明当时也是不知情的。”

“原来如此,不过,管他什么匈奴贵人,亮之如果有意于这女子,自然要娶了来,难不成被人抢了女人去,也要忍气吞声不成,要是我吕布,哪怕是天王老子,敢抢我的女人,也要他人头落地,死在我的刀下。我认得他,刀可认不得他。”
吴明听他这么一说,想起米兰,心中悲苦,不愿再说,吕布见吴明悲伤,以为他是为那个匈奴女子伤心,想到吴明虽然有些孺弱,倒也不绝情之人,心里的气也消了些,不忍再说,将马缰递到吴明手中,拍拍他的肩膀。
张杨下了马,扔了长矛,走了过来,对吴明拱拱手说道:“刚才多有得罪,亮之请勿见怪。”
“不妨事,原本是吴明的错。”吴明说道,“还是稚叔和奉先说得对,吴明处置得确实不妥,辜负了那位姑娘了。”
吴明辞别了吕布之后,一路向北,进安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了门,才发现屋里多了不少人,召来回来了,盖娅也跟着一起来了,邓展也在,令吴明奇怪的是,米菊也在,正盯着盖娅,一脸不高兴的坐在旁边。
“你回来了,可见到阿姊了。”米菊一见吴明,迎上来问道,伸手出想去抓吴明,却又缩了回去。
吴明没说话,点了点头。
“阿姊说什么了没有?”米菊急着问道。
“你阿姊让我好好照顾你。”吴明想了半天才说道,米菊听了,眼圈一红,泪水又要下来了,吴明又说:“我会保护你,直到你出嫁的。”
米菊一听,如遭雷击,愣在那里,吴明脸一沉,擦着她走过,进了屋,闷闷的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大碗茶,咕咚咚喝了下去。杜兰卿端了饭来,说道:“快吃吧,我们刚吃完呢。”
吴明奔了半天,确实有些饿了,拿起碗来,正要吃,米菊一把夺下他的碗,叫道:“阿姊就是这么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你让我嫁人,我还能嫁给谁,这安阳,谁不知道我……”没说完,就捂着脸哭着奔了出去。
“小弟,你这可就不对了。”杜兰卿责怪的看着吴明,又看了看旁边的人,没有再说下去。召平正在看着相貌与汉人不同的盖娅好奇,围着她问个不停,好在盖娅这段时间汉话说得已是熟练,倒也不会吃愣。不过看得出召来和杜兰卿两个人对盖娅脸色不是很好,特别是召来,看着盖娅的眼睛就象是看着敌人一般,盖娅不敢看他,可现在吴明也没心思理她,她只得跟邓展和召平说话。
召来闷坐了一会,皱着眉头看着召平,忍不住叫了一声:“平儿,过来。”
“什么事啊,我正在跟盖娅姊姊玩呢。”召平笑道。
“玩什么玩,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召来提高了声音喝道。召平小嘴一瘪,苦着脸走了过来,杜兰卿走过去,把盖娅带着到旁边的屋里去给她安排住处。
“亮之,你搞个鲜卑人住在家里,这可使不得。”召来对吴明说,又对召平说:“那不是什么姊姊,那是鲜卑人,每年都要来杀人的鲜卑人。”
召平奇怪的问道:“这个姊姊也来杀人吗?”召来一愣,不知道怎么说了,恼怒的说道:“她虽然没来杀人,可是她的族人来杀人,不是一样吗,小孩子那么多话,快去跟你阿母休息吧。”
召平委屈的应了一声,找杜兰卿去了,召来看着吴明又说道:“我不管她是什么人,反正她是鲜卑人,我不喜欢天天看到一个鲜卑人在我眼前转。”他的声音很大,盖娅在屋里也听得到,她呆坐在床边,泪水溢满了眼眶。她喜欢呆在吴明身边,吴明不把她当鲜卑人看,比阿哥对她还好。可是现在看,这里是呆不下去了,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包括吴明让她带回去给阿妈吃的点心,反倒是吴明给她的衣服,她放下了,回到鲜卑也不能穿的,还是留在这里吧。
吴明没有说话,他看着外面的黑夜发呆,召来见他出神,也不多说,哐的一声关了门,进去休息了。
杜兰卿服侍召平和召来歇下了之后,又走了出来,坐在吴明旁边的,低声说道:“小弟,你别怪你姊夫,他实在是太恨鲜卑人了。”
“我不怪他,”吴明说道:“别说他了,我现在也恨鲜卑人,明天我就送她回鲜卑去。”
“那就好,可惜了一个好姑娘,要是汉人多好,长得又好看,又勤快。唉!”杜兰卿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又对吴明说:“小弟啊,你今天那么对米菊姑娘说,可有点不妥啊。”
“有什么不妥?”吴明有一句没一句的应道。
“你看到米姑娘脖子上的伤了吗?”
吴明摇摇头。杜兰卿看他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着急,提高了声音道:“那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吴明惊讶的看着杜兰卿,米菊脖子里的伤他没注意到,好象米菊脖子里围了个丝巾,本来以为她是为了好看,原来却是有伤。
杜兰卿叹了口气,把自己听到的讲了出来。
汉人现在还有个不成约定的风俗,一般两个女儿的,大女儿出嫁的时候,有时会把小女儿也一起嫁给同一个人,称叫滕,这是古礼,现在已经不通行了,但是这么做的人家还有不少。王县令来做媒时,就希望米万斗把米菊也一起嫁给蔡邕做妾,米万斗也想着反正一个是嫁,两个也是嫁,米菊嫁过去,还能给米兰做个伴。米菊听了,破口大骂,跟米万斗吵了一架,把他给哄了出来,米万斗逼她急了,她就抽出随身带的那把刀,就是吴明在洛阳给她买的那把刀,一刀就刎了脖子,米万斗拦得快,才没死成,可也流了不少血,昏了几天。吓得米万斗再也不敢逼她,王县令听了,也怕闹出人命,好事成了坏事,也就罢了,可米菊自杀的事情也在安阳城里传了开来,大家都说米家的二姑娘看上了情人,不听父母之言,要殉情自杀。本来就看不起米家的人,现在更把这个当成笑话,米万斗听了,天天在家跳脚,可米菊也不听他的,天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打听吴明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说等她嫁人,她还能嫁给谁?”杜兰卿说完后责怪吴明说。
吴明有些动容,可是一想起米菊,他眼前就想起米兰,他无法忍受。听了杜兰卿的责怪,他也不说话,还是那么愣愣的看着外面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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