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徼与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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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枯木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长风之言很有深意,脱离耳之声欲,口之味欲,鼻之嗅欲,体之亲欲,以无欲反得茶中之妙,大有慧根。我们太多贪图色、声、香、味、触之五识,倒是失了‘心即是法,法即是心,当下无心,便是本法’的深意了。”
北川政树摇头说道:“照大师这么说,萧长风那般鲸吞反倒对了,而我们这般细细品茶反倒落了下层了?”
“非也,非也。”枯木微笑道:“我们饮茶又是审,又是观,又是品,既注重茶叶,壶杯,水质,又循着一套煮点工序规矩。此乃以茶道为媒,让人体会那空灵静寂,正是通过有欲之法遁入无欲之境,通过识徼而得妙。而萧长风却是以茶便是茶,功能解渴而已,连饮七杯而止,他如小孩识物,率真坦性,此乃因妙而得妙。”
枯木放下手中杯子,又道:“两番比较并无高下之分,要知识道之欲,乃是人之本性。譬如小孩,总是将‘为什么’三字挂在嘴边,其乃是赤子之心寻事物之本,及至长大,人为世间五光声色所扰,失了纯真之心,由无欲变得有欲。然而不能说有欲之**比无欲之小孩要聪明伶俐,亦不能说无欲之小孩比有欲之**要认识透彻。”
萧长风当时饮茶时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他只不过是喝酒时习惯如此,连带喝茶也是如此。估料不到枯木大师能有这么一番解说。
北川政树笑道:“枯木大师的以有欲之法遁入无欲之境,这点我也很是认同,不过,我还是认为任何事物都有高下优劣之分,佛家小乘之说不也只认为世间无二佛,真佛只有一个,便是释迦牟尼。”
枯木皱了下眉头,这北川政树说的并无说错,他也不能反驳。佛教确实有小乘大乘之分。小乘只尊释迦牟尼一尊真佛,并倾向于‘法有我无’既无人我,却有法我。而大乘则认为佛法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他们把成佛救世,建立佛国净土作为目标,不仅认为无人我,而且也无法我。大乘佛在华夏更为盛行一些,枯木修的便属于大乘佛体系,但华夏的佛与初始西域传入之法又有所不同,因为他后期吸收了道,儒各派的一些学说。
北川政树笑了笑,又道:“我合气道分八大技法,一教、二教、三教、四教、四方摔、入身摔、反手摔、回转摔。大多以徒手技法为中心,其中又融入了剑技,杖技之法,共有一百五十招基本技法,通过这一百五十招又诞生出三千多种变化,旨在让人从招数之中明白气与力合,人与天合的道理。今日我便以这一百五十招有欲之徼,讨教一下长风的无欲之妙。”
“你要战,我便战。”萧长风傲然气一笑,长身而起,跟着北川政树走下了木台。
枯木没有劝解,只是转了个身子,好观看二人比试。
这房间靠南一面除了靠墙壁上挂着一些演练武器外,便是一片空敞之地,浅色的榻榻米柔和舒适,有股淡淡的香草味道。
“请”北川政树行了个鞠躬礼。

“请”萧长风拱了拱手。
北川政树吐气开声,身子迈前,探手拿向萧长风的肘关节。尽管合气道注重后发制人,但第一招北川政树却采取了主动,因为刚才的气势比拼,虽然不能证明武学有多厉害,但北川政树从中知道萧长风应该是长于进攻的,所以他没打算让萧长风打得顺手。
他迈前的步子很怪,踏上两步之后,双足着地之处仍然是成三角形,不过这三角形的尖端正对着萧长风。
三点确定一个平面,三角形,结构最稳最坚固,桌子只要三个腿便能架稳。埃及金字塔身的入口便是三角形,因为如果不用三角形而用四边形,那么,一百多米高的金字塔本身的巨大压力将会把这个出入口压塌。所以三角形最为受力,同时三角形也最具攻击形,三角主攻,三角的尖峰更是力之所向。北川政树正是踏着这种步伐将尖峰指向萧长风。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从北川政树的走路姿势就能瞧出他比中田不树要高明得太多,呼吸一开一合,合着肩头的轻微耸动,宽松的衣袖前后摆动的频率暗合呼吸九数之势,内功修为显然已经登堂入室了。
萧长风眼中亮彩一爆,他毫不退缩,伸手,并指,抬肘,避过北川政树的五指,行至半空,便一劈而下。
仍是冬至斩。
这一下正是‘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这九字当中的‘重’字的一大竖。起于撇,而贯穿亘字,如九仞长峰,划过长空,倾泻而下。
“好”枯木大师心里不禁暗中喝彩,萧长风这一招从抬手到劈下,从静止转而进攻,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猎猎风声传来,显然气势惊人。枯木又有些纳闷,什么时候武林出了这么个少年弟子,也没听人提及过。
北川政树没被这一劈吓到,双脚交叉,以背脊为中线,如陀螺一样,猛地一旋,利用内外回转之力,身形侧移,手竖成刀,也是一劈,斩向萧长风的肩部。
合气道功夫里面有两个图形很关键,除了三角形之外,便是圆形。北川政树的脚下是三角形,身形手法却是圆形,他的手不是走得直线攻击,而是画着圆弧。直线容易碰壁,要转弯时需要停下来。而圆弧则不用,可以随时改变方向。
枯木不由叹道:“北川政树果然深得合气道的柔和精神。”
“好”,萧长风爆喝一声,肩头不退反进,走的是‘前’字那小撇,却非由右上而左下,而是反其道而行,顶了上去。
“嗤嗤”,犹如开水鸣叫,又像电灯泡断路,两人第一次身体接触没有蓬蓬作响声,却是如烙铁放入油水之中一样,枯木知道这一次碰撞只是试探,双方都蓄着力,并没有将力道外放。不过绕是如此,依旧摩擦出了火花。
枯木不再保持那安详之色,身体不自觉的直立起来,干枯的面色更是柔和了许多,隐有水润之色,他口中念道:“这下双方都试出了对方的深浅,接下来该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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