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见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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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刷着蓝白漆的房间,雪亮的日光灯照射下显得房间空空荡荡的,除了一桌一人几条椅子外便再无他物。桌是木头做的,放在正中央,孤孤落落的。椅子也是木头做的,桌前的椅子靠的有些远,上面坐着一个人,方面大耳,广额方颐,长眉朗目,鼻直口方,厚厚的嘴唇显得有些憨憨地,但一双眸子却清亮无比,正是萧长风。
他正望着前方白色墙壁上八个血红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暗想,原来这便是现在审犯人的地方,虽然有些严肃,但却不见四周挂有严刑逼供用的血腥器具,少了些威慑感。想当年秦孝公命商鞅为大良造,在秦国之内实行重刑之法,曰:“昔之能治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者,必先胜其民者也。故胜民之本在制民,若冶于金,陶于土也。本不坚,则民如飞鸟禽兽,其孰能制之?”故施重刑以制民,从而刑生力,力生强,强生威,威生惠,惠生于力,举以成勇战。秦国遂能成为霸主,成就功业。然而其酷刑多如牛毛,如车裂、凿颠、戮死、笞杀、枭首……,连萧长风这种本领高强的游侠儿都有些怕在秦国犯事,轻罪重罚那可是谁都受不了啊。
他正在神游天外,感慨万分的时候,耳边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江珊和赵成推门而入。萧长风不由笑了笑,古时审判和缉捕分别由不同人执行,而现在眼前两人倒是身兼数职,既要缉拿人犯还要管着审问事宜,能者多劳乎?
江珊看着萧长风是笑非笑的望着他们,一阵恼怒,这人外表憨憨地具有一定的欺骗性,他一定是个老油条,不然为何到了这里还这般悠闲自在,一点惶恐之意都没有。今日赵成是主审,她是记录员,所以不好发火。走上前和赵成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下。
“姓名?”赵成手指敲了敲桌面,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夜已深了,不快点审完,不知何时能回家看老婆孩子。
“萧长风。”
“性别?”
“男儿。”
江珊停下了笔,抬起头,以往回答性别的,有说男说女,说不知道,说你看不出么,但从来没人说男儿的,倒是挺怪异,瞧见萧长风嘴角的笑容,柳眉一竖,俏脸含煞,忍不住斥道,“是男便说男,是女便说女,什么男儿女儿的。老实点。”
“年龄?”
“二十八,哦,不,二十一”萧长风一时口快,将自己真实年纪报了出来。
“到底是二十八还是二十一?二十一?哼,我看你也不像啊?”赵成没见过人连自己多大都搞错的,心里更加认定他是在故意捣乱,瞪着萧长风语气加重说道。
“我生日是八八年阴历十二月二十五号,现在是零八年,生日还未到,虚岁不是二十一么?”萧长风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家不都报的是虚岁?
赵成冷冷地看着萧长风,心里有些抓狂,妈的,还虚岁二十一,怎么算来也就十九岁。今夜碰上这号人,看来不指望能早点回去了。
“赵叔,虚岁能填么?”江珊有些拿不定注意。
“填十九岁。”赵成站了起来,对着萧长风恶狠狠地喝道:“看清墙上上的字了么,不坦白老实点,没好果子吃。”见萧长风不可置否的样子,又问道:“职业。”
“江北大学信息学院学生。”萧长风这下都回答得挺准挺快,因为他对现在这身份背过好几次。
江珊心里一阵鄙夷,大学生!好好的书不读,就跟着黑社会学打架闹事。
“今夜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实交代。”赵成听他还是个大学生,脸色顿时缓了下来。
萧长风回道:“今夜亥时,弟遭黄毛欺而援之,与其冲突进而斗之,奈其弱而不敌而倒之。”言简意赅。
这三之一出,差点没让赵成咬了舌头,江珊更是连手中笔掉落到记事本上都恍若未觉。两人望着萧长风又好气又好笑,要说他没交代嘛,他倒是将今晚发生的事情用二三十个字逐一说了,要说他交代了嘛,若非两人还读过些书有些文化略能听得明白,换作别人只怕早被之之之的弄个晕头转向了。看他端正挺直的坐在那里,眼神正而不斜,不像是在胡诌耍诡计,有意刁难,只是他说话怪异,倒像是与这世代脱节一般。
赵成和江珊先审的是高车,知道是萧长风动手打翻了一帮人,不过看他并不强壮厚实,心里仍然有些怀疑,但现在听他亲口述说,虽惊诧他的身手厉害,出手凶狠,但知道这案基本算是审完了,就等医院电话过来,看那些晕过去的人到底怎么样了才能将案子定性。
两人相视了一眼,也不知道再要如何问他,生怕他又整出几个之之的,萧长风也不着急,从两人进来到现在,他一直含腰拔背,如钟而坐,姿势丝毫未变,他并非和两人斗气,而是认为他是游侠儿,就算是受审,也应该有游侠儿的不屈风范。
片刻,一名年轻警察推门而入,快步走到赵成和江珊身边,小声汇报。
“什么?”这消息太过出人意料,江珊没控制住,高声喊了出来。几人一阵低声嘀咕。
“你说那些混混全都醒来了?”
“不错,人都醒了。却疼得直哼哼。”刚进来的警察笑着说,似乎很乐意看到他们这惨样。
“全都说是自己摔伤的?”
“嗯,录口供的小张打电话来说,他们都声称是自己摔伤的。”
“扯,自己摔伤的,能把自己摔成手臂骨折,肋骨断掉几根?能把自己摔得晕过去?能摔到一块去?”
“听小张说,他们老大高飞亲自去了医院后,小混混们就改口说是摔的。连高车都说他先前是喝多了胡乱说的,要求改口供,正在房间闹腾呢。”
赵成和江珊两人皱着眉头,没了证人和苦主,这案子算是黄了,今晚又白忙活一场。
“还有,好韩成武的律师来了,要求立刻释放韩成武和萧长风。”
赵成搓了搓脸,无奈道:“放人。”
“可是…”江珊不甘心,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们虽然说得低声,但萧长风耳力灵敏,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珊转过身,朝萧长风走去,说道:“你可以走了,以后好好读书,不要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我带你出去。”她认定萧长风是韩成武一伙,因此没好脸色。
萧长风耸了耸肩,这动作他是学胖子的,跟着江珊离开了审讯室。刚出来不远便看见韩成武身边的那个壮汉正朝他招手,“小哥,疤哥等着你。”
江珊不喜几人,冷哼一下,丢下几人回去了。
韩成武指着边上一个青年说道:“这是林伍德,林律师。”那青年高高瘦瘦,一脸斯斯文文的样子,带着副眼镜,一双眸子瞧人的时候总是滴流转个不停,他生的还算清秀,因此不会给人贼眉鼠眼的感觉,反倒让人觉得狡黠多智。
“幸会”萧长风拱拱手,又道:“韩老板,为何要帮我?”他刚才听了江珊几人的谈话,略一思索便知定是韩成武帮了自己,让这些人说了谎话。
“没什么帮不帮的。”韩成武笑着说道:“这里晦气,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酒吧再谈,如何?”韩成武望着萧长风,知道这少年性子异于常人,他若是不愿意,怕没人能让他点头,因此沉声问道。
萧长风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玉兔高挂,群星闪烁,已经是深夜子时了。想想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麻烦韩老板了。”他虽然来了这世,但为人处事却依旧保持的以前那世的标准,对这些所谓的混混并没有像他人一样带着偏见或是反感,只要他瞧着顺眼,倒也是可以交上一交。

他来的时候坐的是警车,去时却坐的是宝马。这车名他听孙中华说过,孙中华是个车迷,成天就买与车相关的杂志,什么车迷一家,名车豪情等等,遇到好车总是和人说个不停。萧长风很喜欢马,作为游侠儿有两样东西是不可缺少,也是最爱的。一是随身武器,另一就是代步马匹。他以前所骑之马叫灰儿,只能算是中等质素的马。想不到世上还有车叫宝马,既然能带个宝字,想来应该跑得甚快才是。
壮汉开车是把好手,既快又平,不多久便又回道了普林道帝国酒吧门口,此时的普林道依旧五光十色,喧闹嚣天,丝毫不见停歇之势。韩成武却是带着几人由帝国酒吧的一楼吧台边侧门进去,过了一条甬道,便是一变。这里面还格外分出了一个复式房间,上下两层,下面是个大大的客厅,楼上是几间房。门一关顿时将外面的喧闹挡了出去,隔音效果很好。
“阿武,公安局没事了?”客厅中正躺靠着一个少妇,听到动静,爬了起来,见到韩成武,连忙跑了过来。
“你嫂子丁铃”韩成武朝萧长风笑笑,转头看着那少妇,目光柔和,“酒吧这边吵闹,不是不让你过来的么,定是那帮小子偷摸告诉你的。”
“别怪他们,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见你没事了,我就回去。”丁铃口中回道,却是望向萧长风,一脸稚嫩模样,挺眼生,应该是新来的小弟,“这是?”。
“嫂子,在下萧长风。”萧长风拱手一礼。
丁铃那一愣,这人打招呼的样子和爷爷一样,都是行拱手礼,随即一笑。她面容姣好,两腮圆润,笑起来酒窝迷人,鼻子旁细小的雀斑透着股风情,“你们坐,厨房还有热了点下酒菜,我去拿。”
“嫂子,我来。”壮汉一听有菜,顿时跑向厨房。
“大牛,你可别偷吃,你这小子就惦记着嫂子的厨艺。”林伍德也跟着进去了。
“你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嗯,叫小三送你。”
韩成武将丁铃送至门外才转身进来,对萧长风说道:“坐。”一楼很大,有萧长风家房子大小,水亮色的沙发站了客厅大半地方。
韩成武走到壁柜边,一按按钮,原本雕着镂花的木门向上一移,顿时露出个酒壁,横竖交叉着几十个木条,每个交叉的窟窿眼中放着一瓶酒,从下到上,粗一数来,约莫有百瓶,看标签各个不同,也不知他花了多大精力才收罗了这么多些名酒。
韩成武找了片刻,抽取一瓶没有标签的酒,瓶子细劲长身,釉白作底,青花为面,饰作莲花瓣纹,细腻有型。上面写着福寿康宁四个小字,字体飘逸流畅,很是养眼。瓶嘴火漆封盖,古色古香。
“这是你嫂子从她爷爷那拿过来的,可是珍品,我一直都舍不得喝。”韩成武想将酒瓶递给萧长风,蓦地想起他那独特的开瓶方式,手一缩。这瓶子可是青花瓷器,他可舍不得被萧长风削去个嘴角。拿出打火机,“叮”慢慢烘烤火漆,然后打开,才一开瓶盖顿时一股浓郁香气弥漫开来。
“疤哥又开好酒了。”林伍德耸了鼻子,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今夜我可要赖在这,不走了。”后面的大牛也一脸赞同之色。
几人摆好菜盘,韩成武竟然拿出几个青铜酒爵,看得萧长风一阵眼熟,满上美酒,笑道:“老爷子说若要喝这酒就得用这套就爵。你们谁能喝出是什么酒。”他指了指酒壁,“便可随便拿走一瓶。”
这话一出,林伍德和大牛两眼放光,连忙端起酒爵,轻抿一口,细细品味起来。
萧长风接过酒爵,楞了片刻,几千年之后再次握起酒爵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味,迷茫?惆怅?欣喜?睹物伤情?通通都不是,又通通都有一点。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便是如此,他握爵之手稳如泰山,但眼光迷离,一时间竟然隐隐有了醉意。
“好酒,奶奶的,比那外国洋酒可好喝多了。”大牛抿了一口后,食指大动,索性一气饮完。他和林伍德常跟疤哥喝酒,也算半个行家,但此时两人饮完,只觉得甜美醇厚,口感十分熟悉,却说不上是何酒。
“长风呢?”韩成武见萧长风还未动,叫了一声。
萧长风回过神来,望着爵中一瞧,酒色清澈透明,酒香柔润,透着青铜花纹,古意盎然。他右手拿爵,左手一环,头一抬,一饮而尽。
“醇正甘美,回味悠长。杜康。”杜康他常喝,想不到现在还是这个味,一点没变。
林伍德恍然,摇头换脑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原来是杜康酒啊。难怪如此口熟,不过市面上的杜康好像不是这个味啊。”
“不错,是杜康,还是长风舌头灵。老爷子这酒可是从一山村花重金淘出来的,说是古方,有些不同于市面上的。”韩成武看着又喝了一爵杜康酒的萧长风,笑了笑道:“长风,你坦率豪气让人欣赏,我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
林伍德和大牛见老大这么说,都望向萧长风。疤哥看上的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还未等萧长风回答,房门被推开,一护卫进来说道:“疤哥,飞少来了,要见你。”
“疤哥是我兄弟,要见他还用你通报?”声音宏大,带些霸道,一个中年汉子推开护卫,直接走了进来,人不高有点矮,但却厚实无比,连大牛那块头都没有他敦厚。粗如犀牛的脖子让人觉得便是用力扭住,也不一定能扭断。上面挂着条硕大的金链子,金光闪闪。剃个小平头,眉宇间一股凶悍之气。与他一比,后面跟着的黄毛高车显得瘦瘦弱弱。
“飞少,来这边坐,大牛收拾下桌子开瓶好酒给飞少。”韩成武迎了上去,“飞少,来也不先通个电话,好让我去接你啊。”
“兄弟们都躺在医院里哼哼唧唧,作老大的不得不来啊。”高飞拿下嘴边的雪茄,和韩成武略一拥抱,便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揭开西装,露出金灿灿的皮带头,眼光一聚,凶光闪现,瞪了萧长风一眼。
韩成武给高飞到了杯XO,说道:“兄弟们的医伤营养费全算我的。”
“疤哥,今晚给你面子才让那帮小子闭嘴,换作是别人,老子早剁了他。”,高飞大口饮完杯中酒,吸口雪茄,长吐出一口浓烟,斜眼说道:“虽然道上混的受点伤是常事,但这小子出手太重,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成武沉声说道“那飞少打算如何?”
高飞吞吐着云烟,没有说话。韩成武喝了口酒也没说话,等着下文。萧长风更是理都没理进来的人,自顾自地饮着杜康酒。他并非好酒之徒,只是酒能让他找到点前世的感觉,手中的杜康酒和古铜酒爵让这感觉更浓了些。
高飞顿了顿,半响又道:“听阿车说这小子很能打,过几天正好有场拳赛,我选个人出来和他打一次,若是他胜了,今晚的事便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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