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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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被血红玫瑰所覆盖的庭院中,一个身着蓝色丝织礼服的金发男孩,浮在空中,抱着把水晶制的七弦琴轻轻弹奏。
当一曲终了,他才轻轻落到庭院的中央,低语道:“我的主人,经过千万年的等待……您总算要回到我的身边……请再等等,再等等……只要有那女人的血与灵魂─您,将再次在世上重生!”
轻轻的吻了吻面前的花瓣,男孩重新站起身,他依旧虚浮在那片花田上。
双手举起水晶琴,男孩轻声的念起咒语:“奥特罗之刻印,三尖塔女神的织机,在茫然寻找无光前路的灵魂,加之吾身,加持吾身,接受吾之感召,自永久黑暗的沉眠中醒来吧!
“经圣血纹章洗礼的魔物们!聚集于吾身旁吧!为吾所驱使!听吾之令行事!去寻找最终的祭品!为吾主的重生献上贺礼!解放被封禁的古老肉身!”
随着男孩大吼出最后一句咒文,他脚下的玫瑰花田,在下一刻发出一束耀眼的紫色光柱,直冲天际。
极缓慢的,在那束紫光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形体,没过多久,即出现了一个穿着古代希腊式服饰的棕发青年。
“吾主,您看到了吗?看到那个杀害你的女人了吗?告诉我,她在哪里,告诉我,我的主人,为我指引该去的场所吧。”
男孩隔着紫光轻抚着青年的脸,笑得万分温柔。
青年并没给男孩任何答案,但光束上却出现了几个字:英国,伦敦。
在青年面前下跪,男孩微笑道:“主人,请放心,厄法迪斯此次必定会使您重临人世。”
人就像是一只杯子,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秒,这只杯子里会被命运装进什么液体。
淩晨十二点,伦敦闹市的某个小巷中,一家名为“幽瞳”的古董店,迎来了它这天的第一位客人─虽说这位客人付起帐来,可能会不怎么情愿。
“幽!”
一声大吼,伴随贵重古董木门落在地上的巨大响声而来,被点名的人─一头黑色长发,身穿黑色上缀银色龙纹、中式长衫的华裔古董屋老板,巫瞳幽,用脚趾想就知道这位粗鲁的访客是谁。
头也不回的走进里间找出算盘,并熟练的拿出一张请款单后,他回到前厅,笑容可掬的对看着木门发呆的灰发男人说道:“亲爱的齐斯。达克。雪皮警长,欢迎光临小店。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被称为英伦冷公子的您如此烦心?以致你‘再一次’惠顾本店以泄愤?”
“惠、惠、惠、惠顾!”
这两个字似乎给男人带来很大的冲击,让他看起来快要心脏病发的模样,一双浅棕得有点像是金色的眼睛,呆滞的瞪着幽。
“是的,谢谢您,先生,这是明代后期南方名匠张溪辰的出品,几乎全新,由上等檀木所雕,高二点四三米,宽一点一三米,以木材本色为漆,上嵌纯金门环一对,纯金门饰一对,看在您是老主顾的分上,小的就不算金制品手工费吧。”
笑得一脸灿烂,他望着自己的老友,“承惠一共四万九千八百欧元,请问您刷卡、给支票还是付现?”
说完,他还递给男人一张不知何时写好的请款单。
他无言的与眼前一副标准奸商模样的家伙对望片刻。
终于,身为UK组织〈UK─unknow,国际未知现象联合调查组织,属ICPO编制,成员多是一般人口中的灵能者,负责一切非用常理可解释的案件〉伦敦分部负责人的齐斯,还是在对被狗追咬一个月、被鸟追吻三个月,和在一周内连着三次在警局差点被流弹射中的恐惧下屈服。
他神色一敛,动作潇洒的取过请款单,从上衣内袋中抽出一本黑色小本,在大笔一挥后,从上面撕下张纸,递给眼前越发笑得甜美的中国人。
“兄弟,给欠条行么?”
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幽在表情稍微扭曲后,对齐斯挑了挑眉,但还是收下了那张薄薄的欠条。
“宝贝,别说我不先告诉你,如果要找本少爷帮忙做事,可是Nomoneynotalk。”如果你连个五万块不到的友情价都拿不出来,就别指望我会去管那些无聊人类的无聊事。“说完,也不理会齐斯的反应,迳自走到那倒在地上的可怜古董木门前。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想拜托你帮忙?”
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去,齐斯看着被幽抽走的那张欠条,忽然有几分想哭的冲动。
上主,想他当了那么多年组织高层,可是到今年才贷款买了部好点的私家车,难道就不能看在他好歹努力工作多年的分上,让他多过几天富裕的日子吗?
放下门上原本卷起的竹帘,幽冷哼一声:“能不知道吗?您大少爷有哪次到我这来搞破坏,不是为破不了的案子?能举出例子我让你少还一半。”
无言以对的瞄了幽一眼,齐斯最后还是决定遵守绝不得罪奸商的格言,安静在前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说吧,怎么回事?”把门口的问馍宰鞔砗螅亩俗疟恢幽谋涑隼吹拿獠瑁狡胨苟悦妗?
有些尴尬的笑笑,齐斯从公文袋中取出一个黑色档夹交给幽。
“你蓝矶孤穑俊?
“那个德国来的十岁天才乐手?听说他有一把价值连城的古董七弦琴,应该是我不见的那把,真希望去拿回来。”边打开文件夹,幽边感叹。
虽说早已对友人的不正常习以为常,但齐斯还是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人家小孩的琴可是在三岁时传自其亡母,更不用说他跟这家伙认识近十年,就从来没见过他有把什么七弦琴,再早,他住在中国,而那孩子一家是长居德国,其母亲更是一辈子只出过一次国,去的还是前苏联。
所以,这家伙说的话根本是胡扯。
“那个小孩五天前在皇家歌剧院的休息室失踪,他的两个保镖死状离奇─明明是刚死不久,但尸体却呈枯尸状,而脑部却严重腐烂,只看头的话,这两人该是死了有一个多礼拜才对。”
感觉有点口干,齐斯不客气的抓过幽的杯子喝了一口。
“市警和ICPO查了两天,但什么都查不出来,最后没办法之下,只好直接请求UK总部派我们分部去查,不过在现场我们没发现任何灵、魔气残留,也没看到有古怪的图案或其他跟咒杀有关的东西。
“你要知道,这次上头逼得很紧,那小男生和他手上那把琴都是国宝级的,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国际问题……所以……”
“简单讲,就是因为你们国家搞丢了人家的国宝,如果在短时间内找不回来,就等着赔钱赔到死为止对吧?对了,这是极品黄山毛尖,年产量不超过一百斤,属于不外销的秘茶,一口承惠三十英镑,谢谢。”一脸若无其事的看着档中所附的照片与文字记录,幽淡淡道。
“顺便问一下,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气味残留?”
动作一僵,齐斯用一副有火无处发的表情瞪了幽一眼,随即放下那只青花瓷杯,“下次你到我家,就别想喝到免费的饮料。有!”
“闻起来怎么样?”无所谓的耸耸肩,幽执起茶杯浅啄一口。“反正你家除了白开水跟啤酒之外就是可乐,怎么算都不会超过两块一杯。”
被说得完全无法反驳,齐斯只能压下满腔不平,在心中默念十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离他第一次对幽发出这等感想的时间已经快到十年〉。
“奇怪的葡萄味,再更准确一点讲,那是一股很浓的葡萄酒味,但绝对不是普通酒,我们拿过案发房间的空气样本,去跟现有名厂的酒样作过比对,可却没有一种酒的气味与之相符。”
闻言,幽不再言语,眉间亦难得的出现了折痕。
而根据齐斯多年来对幽的了解,这种情况是十分反常的,且这种反常对他来说,是种下一秒不知是祸是福的预兆─果然,齐斯刚想完,幽便猛的把手上的文件夹拍在桌上,并狠狠的盯着齐斯。
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齐斯强忍落跑的冲动与强烈的疑惑感,对幽露出个不怎么自然的微笑,“有事慢慢说嘛,别急呀,来,我们坐下喝杯茶怎么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没理会齐斯的废话,幽笑道,只是眼中的凶光半点没有减少。
“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我不幸的要免费帮你工作。”双眼危险的半眯起来,幽稍稍移开挡在面前的汉代宫灯,一把扯过齐斯的领带。
“好消息就是……你幸运的不用付这次请我帮忙的‘心意’!明天早上跟我去一趟歌剧院。”
看着面前这个顶着张绝美皮相,但又露出夜叉般神情的男人,齐斯再一次感悟到,幽虽然对无聊人类和无聊人类的事不感兴趣,却对无聊人类的钱很感兴趣的事实。

这个认知使他不禁有些呆滞的思考,如果被幽知道这次UK总部下发了十五万来请他出山,而这十五万的支票却被他不小心给弄丢的话……他的下场……会否比当年那些受过满清十大酷刑的囚犯还惨?
次日清晨,幽一早就出现在齐斯的公寓门前,等待着某位还在熟睡的先生。本来以那位先生的习惯而言,他可能还要等上一个多小时。
不过托他的美貌所引起的骚动的福,本来准备八点起床的警官,在七点二十分左右,就已经受不了聚在家门前的女子们制造的声响,而狠狠的将大门打开。
“你是来这里制造骚动的?幽。”衣衫不整且满面睡容的警官,不满的看着进门来的友人。
但被问者,却明显没有理会他怨气的意思,神情自若的走到厨房,准确的翻出一罐应该还没过期的咖啡,为自己冲了一杯。
无言的看着来人的动作,齐斯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使他只能认知到,眼前的中国男人有话要对他说,但具体内容……他暂时尚无余力去猜测。
“说吧,什么事要让你打破约定,提早两个钟头来找我。”语气笃定的对男人道,齐斯靠在过道的墙上,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希望藉此驱散几分睡意。
上主,他昨晚可是接近四点才睡的觉啊!
喝了口咖啡,幽没有马上回答齐斯的问题,他稍微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齐斯,你有权力将市警正在查的案子,调到你手上去么?”提出一个突兀的问题,幽的表情却十分认真。
同样没有对对方的问题立即给予回应,齐斯在细看了幽几秒后,重氐奶玖丝谄澳芨嫠呶椅裁匆饷醋觯托枰髂男┌讣绰穑科鹇胛矣腥ㄖ勒庑┒园桑俊?
放下手中的杯子,幽示意齐斯坐到自己对面,在胨拐兆龊螅庞行┙魃鞯奈剩骸澳恪蓝矶炙怪俾穑俊?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在幽的脸上,由于背光的原因,齐斯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似乎事情并不简单,而且……甚至称得上糟糕?
点点头,齐斯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看来是落枕了,真倒楣……
“就是古希腊神话里的那个倒楣鬼吧?因为深爱的老婆死掉,所以就凭借心中对她的爱一路追逐到冥府,并要求冥府之王违反天地平衡的制约来使那女的复活。
“在请求得不到同意后,转而对冥王的妻子下手,用他那被称为‘神技’的弹奏技巧,来博取冥后的同情,进而迫使冥王答应让他老婆复活─真是个任性且心机深重的男人。”
“啊啊,齐斯,你怎么能这么说被称为第一情圣的俄耳浦斯阁下?虽然他真的笨到在别人告诉他绝不能回头时,因为无聊的猜疑心而回头,最终再一次失去自己最爱的女人,但他还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不是?
“要不是这样……神器也不会因为对他过分着迷以致失去神性,从此变成魔器。”从鼻间哼出一声冷笑,幽重新拿起那只还有半杯咖啡的杯子,轻轻的摇晃着。
“怎么?这次的事是那蠢男人的怨魂搞出来的?”几乎是愤慨的大叫着,齐斯狠狠的抓住身旁的一个靠垫。“因为怨恨冥王,所以死后一直不愿到冥府去……最后变成怨魂吗?”
风无声的撩起遮挡住它们进路的窗帘,和阳光一同进入,这个在瞬间静得有些诡异的房间,就像一个魔咒般,竟让人在此刻有时间静止的错觉。
“可能……”
打破这个魔咒的,是那个逆光的中国男人,他唇边的一丝微笑,透露出让人心底发毛的寒意。
“比这更糟。”
“这就是你会免费帮忙的原因?因为厄法迪斯,因为那把琴?你认为那孩子手上的琴就是厄法迪斯?”
抓了抓自己有些过长的头发,齐斯皱眉看着幽。
他一直都无法猜透这男人的想法,从第一天认识起,这个人就是一个你极度熟悉却又无法理解的存在。
就像是你永远不会不知道怎么使用一台电视机,但却无法完全了解它的内部构造,以及复杂的显像理论一样。
每当你认为自己了解他想些什么时,你就会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昨天晚上由于时间关系,和对于那失去踪影的十五万的恐惧,他并没有对幽反常的愿意做白工提出疑问。
虽然也曾猜想过这次事件,是否会与他店里那些奇怪的货品有关,但无论怎么看,资料上都无法找到那小男生或他的家人,跟幽有任何关联,唯一可能有关系的,就只有那把七弦琴。
在俄耳浦斯的故事,或是流传世俗的典籍中,那把琴的来历都不曾被提及,因此,也不会有哪个普通人知道,俄耳浦斯之所以能够以乐声达成目的,是因为他所用的,是被称为世间乐器七王之一的幻王。厄法迪斯─也就是那把七弦琴。
“你凭什么认为俄尔斯手上的那把琴,就是厄法迪斯?”没有等到幽的回答,齐斯再次提问。
将杯中的苦涩液体一口饮尽,幽随即发出一阵轻笑。
“原先我并没有认为那把琴会是厄法迪斯,从你给我的所有资料看,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店里三个月前不见的那把仿制品。虽然当时对现场有奇怪酒香这一点,感到有些困惑,但也没有太过引起我的注意。
“但是,当我看过那孩子的母亲与那把琴的合照后……我就知道那肯定就是幻王殿下。”
耸耸肩,幽将空杯放到面前的矮几上。
“你应该知道,厄法迪斯是幻王,因此它懂得一切用以伪装其本身的术,而且非常高明。”
看到齐斯认同的点头后,幽继续道:“虽然,我们现在看到那小孩,他手上拿着的琴的状态,是古铜色与银色混合,但是,只要你认真的去看一下小孩母亲与那琴的合照,你就会发现,那把琴,其实是透明的水晶琴。”
他将一直拿着的一本书扔到齐斯面前,书上赫然写着“传奇─著名音乐家微沙的一生”。
“俄尔斯老妈的传记?”
齐斯疑惑的拿起那本制作精美的书册,微微皱眉的问幽。
微笑着点头,幽以眼神示意齐斯去看那本书。
“看彩页第二页,上面有一张微沙抱着琴的黑白照,虽然品质不好,而且那女人穿的黑衣服将琴的颜色也变深,但只要仔细看看,你就能看到水晶材质才有的透明感跟光反射。”
依言翻开书本找到那张照片,齐斯紧皱着眉头细看了好几分钟,等他再抬高时,脸色竟有些发青。
“我真没法理解,为什么你能在这么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里看出来,那一团黑不抹嚓的东西,是幻王。厄法迪斯。”说完,他将那本打开的书举到幽眼前。
“这位巫先生,请问您能给在下说明一下,这张除了头是白的,其他全是黑色加雪花的照片,里面详细的内容吗?”
面对眼前那龇牙咧嘴的笑容,古董店老板终于意思意思的向后靠了靠,以优雅的笑容回应齐斯:“如果阁下真的看不出来……那就拿回UK,让图片分析专家来帮您将照片析清不就行了俊?
微眯着眼,齐斯狠狠的给了幽一个白眼,才将那本快抵到老板鼻尖的书册收回。
“说吧,要我从市警那转哪几件案子过来?”随手楸救釉谏撤⑸希胨刮弈蔚囊黄沧欤厦奈首谧约憾悦娴哪腥恕?
挑眉看着齐斯,幽轻笑道:“齐斯,别那么不情不愿的,好像我是逼良为娼的大恶人一样。”
接着,亲爱的英伦冷公子,再一次毫无形象的发出火爆的大吼,“巫瞳幽!你到底还要不要讲?”
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声,幽为自己再一次将齐斯逼到爆发而自豪,最少,在目前来说,能把这个平日毫无表情、冷言冷语的家伙弄成这个模样的,在世界上可能还不足十人,而他很荣幸的就是其中一个。
“巫。瞳。幽!”如果眼神能杀人,相信被齐斯瞪着的幽已经死了上百遍。
“七天前,在中区暗巷发生的流莺凶杀案,五天前,发生在离皇家歌剧院三百米的民宅里的少女被害案、三天前在北区郊外发现的女性双尸案。”面对齐斯激烈的反应,幽只是无所谓的一耸肩,随之扯过一旁的便条纸跟笔,边写边道,“就是这些,最少暂时是这些。”
他将写好的便条递给齐斯,并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现在,我们就先去一趟那位小少爷失踪的第一现场吧─去那间可爱的皇家歌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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