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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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唐天失眠了。闭上眼妻子与李诗韵的影子就交替出现,到了最后连自己也说不清哪是妻子哪是李诗韵。
第二天,朱亚文又邀唐天继续游汴京,发现唐天对眼前美景视而不见,知道唐天有什么心事,也不好劝慰,只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唐天能够尽快摆脱这无望的相思之苦。不到几日,吏部公文到了,朱亚文告了个罪便去吏部报到上任去了。许家的豆腐生意还在准备之中,有朱亚文府上的几个下人帮忙,倒不要唐天操心。
这一日,唐天无事便出去走走,不自觉又来到了隋堤,对于“西至黄河东至淮,绿影一千三百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的隋堤美景却视而不见,只顾低头沉思,心底里想的怕只有貌似妻子的李诗韵吧,之所以不自觉的来到隋堤,就是在心底有着强烈想再见到李诗韵的渴望,这倒不能说唐天被李诗韵的花容月貌引得失魂落魄,当然爱美乃人之本性,更多原因怕是想要从李诗韵的身上找到昔日妻子的影子吧。
走路需抬眼此乃古训,有心事之人哪里还记得这么多,所以唐天撞人了。
抬眼再望,发现自己一不留神撞了位身着白衫的中年文士,看相貌虽说清秀却甚有威严,文士旁边还站着一面白无须的老者,但见得老者忙是一边搀扶着文士,极其惶恐地询问是否碍事,看情形是位家奴,只是说话的声音尖锐得刺耳,还不忘一边瞟来几眼怒斥自己的目光,那眼神唐天读得懂,完全是一副看见杀人时才有的。
不就是撞了一下嘛,至于这样吗?唐天心里如是想到,但毕竟是自己不对,便连忙道歉道:“这位先生还请原谅在下的不留神。”
老者刚要答话,中年文士一摆手笑了笑:“不碍事。”
唐天又是歉意的笑了笑,转身就走,才行得几步,就听见中年文士唤道:“兄台,请留步。”
唐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忙是问道:“先生,可是身体有碍?”心里却想着:不会吧,轻轻一碰倒还撞出问题了,该不会是碰上敲杠的了。
中年文士走来笑道:“非也,只是见得兄台有些心事,冒昧猜上一猜。”
唐天心道此人好生无礼,不过是自己有亏在先,倒不好恶言,只是淡然道:“先生说笑了,在下哪有甚心事?”
中年文士看了看唐天继续说道:“兄台不知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了,想来此心事必与美人有关。”
唐天愕然:“先生倒还精通相面之术。”
中年文士摇头道:“想那天下间能让眼前如此美景索然无味的,恐是只有美人了。”
唐天觉得此人倒还风趣,不由得打趣道:“先生目光如炬,一眼洞穿,想来也是有过此经历吧。”
哪知中年文士听后舒肩展背昂首挺胸,大有气吞山河之气概,朗朗而言:“吾断不会为一女子而愁肠,吾之志,志在天下苍生,穷我毕生之力愿国昌盛民太平。”
哪里真有人说胖就喘的,还志在天下苍生呢,你以为你是谁呀,皇帝呀,想那皇帝估计也不会志在苍生而是志在后宫吧。唐天有些不屑了,讥讽道:“倒是在下这燕雀不知先生的鸿鹄大志了,不过想来使得国泰民安是先生穷其一生的努力也未必可到达的,再者此乃庙堂之事,我等就不必操心了。”
中年文士听后一愣继而笑道:“兄台说的也是,吾皇乃火龙之身千古一帝也,想来这国家昌盛百姓太平也是为时不远已,我等就无需操心了。”
唐天原本非是多事之人,不喜与人争辩,今日心情不好,于是跟中年文士杠上了:“火龙之身?纯属扯蛋,国泰民安想都别想。”火龙之身就是唐天杜撰出来的,有与没有他自然最是清楚了,至于国泰民安,几千后的领导们也不敢轻言,试问哪个国家没有战争,能称是国泰吗,哪个朝代没有乞丐,能说是民安吗?
中年文士皱了皱眉头问道:“兄台未曾听说天兆之事否?岂可断言当今圣上非是火龙之躯。”
唐天晒然一笑道:“神人谁曾见过,龙身哪个看得?皆是杜撰尔,既是火龙之躯,只应恩泽天下,岂有危害人间,毁坏城池,伤及百姓之理。”
中年文士深吸口气继续问道:“撇开此事不谈,吾皇登基后,勤于国事,治得天下一片繁荣,百姓们衣食无忧,为何称不得国泰民安呢?”

唐天答道;“京中确是商贾如云,繁华一片,倘使登高远眺,放眼四海,恐就不是此等模样了,且看江浙一带有吴越尚存,大理接壤,往西有吐蕃之党项屡屡进犯,西北大夏虎视眈眈,北有北汉,更有大辽意欲图谋,且燕云十六州尚陷辽境,岂可说是国泰?再看大宋境内,西川难民四处求生,各地行乞者比比皆是,又怎能叫做民安?”
中年文士听得脸色一变再变,最终没了开始的意气道:“吾皇乃是雄才,登基时间尚短,日后定会吞吴越,灭北汉,壮我国威,让四方臣服。”
唐天摇了摇头道:“谋天下之大事,仅有雄心无用也,朝廷目前之举确是可以富民,但断不会强国。”
中年文士一脸诧异,忙是问道:“却是为何?”
唐天笑道:“不说了,也说不得,这位先生此番言语只是在下信口开河,当不得真,我等寻常百姓还是少议国事为妙,恐是惹祸上身也。”言罢转身欲要离去。
中年文士连忙拦住:“兄台且慢行,听得兄台言论颇为新奇,是欲罢不能,今日之言吾保证不传六耳。”说着回过头吩咐老者:“你且站开些,不得让闲人靠近。”
老者犹豫不决,竟不敢离去,中年文士见状加重语气道:“还不快去。”老者无法只得怏怏不快地离开几步,远远地盯着这边,甚是怕唐天意欲图害中年文士,从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到出老者对中年文士很是紧张。
中年文士待到老者离开后,方才开口言道:“兄台为何断言朝廷目前之举只可富民而不能强国呢?”
唐天看了看中年文士道:“先生确要听之,在下就说上一说,只是胡猜乱想,对错不知,先生可是莫怪才好。”
中年文士道:“兄台勿要自谦了。”
唐天理理头绪道:“新皇登基后,鼓励垦荒,发展农业生产,扩大科举取士规模,设考课院、审官院,加强对官员的考察与选拔,力图改变武人当政的局面,确立文官政治,确实可以富民,然而文人可以治国,却不能保家,保家卫国还得纵横沙场的铁血将士们。”
中年文士接口道:“想我大宋太宗皇帝可有几十万精兵良将,足以保家卫国了。”
唐天笑道:“正是太宗皇帝手握几十万精兵良将才不足以保家卫国也。”
中年文士听后脸色颇为难看,费解道:“何出此言?”
唐天答道:“皇帝掌了兵权,一旦边境有了战事,谁作决策,想那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失得先机常可输了战争,何况皇帝独揽兵权,将军们被搁置,凡事皆需奏请,忠心为国,戍守边疆,一腔热血竟换得皇帝日夜提防,日久必心生怨言,故而懈怠,疏于操练,时间一长,兵不是兵,将不成将,发生战争何以取胜?况且,皇帝治兵还好,倘若不知兵则大宋危矣,就算是治兵又如何,仅凭一人岂可顾得了全局,决策难免失误,须知战场之上是容不得失误的。”
中年文士的脸色随着唐天的言语是一变再变,由青而白,从白到黑,听完黑脸辩解道:“吾皇曾随太祖帝东征西战,本就知兵懂阵,还有枢密院一干能臣相辅,焉有决断失误之时。”
“枢密院的大佬们有几个带过兵打过仗,即便有个把将军,可长居京城养尊处优,久离沙场的将军还能称得上将军吗?”
“可是皇上不掌兵,何以得保赵氏天下?”
“那可就不是我等需要考虑的了。”唐天笑着一拱手转身离去,与中年文士一席话使得心情好了许多,走时的步伐也轻松起来。
留得中年文士愣在当场,思索唐天的言论,一旁的老者见得唐天离开,急忙过来,见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陛下,那厮不过一狂生,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天色不早,还是回宫吧。”
中年文士原来竟是当今圣上太宗皇帝赵义。
赵义原想微服出宫,访一访民情,其实主要是满足一下虚荣,见一见百姓们知道自己是火龙之躯时的虔诚模样,却不料碰上唐天,一盆冷水将他浇个透心凉,出宫时的好心情化作无有。抬眼看了看老太监王继恩,指着远去的唐天背影道:“此人胸有丘壑,满腹经纶,断非狂生。”
唐天若是知道自己剽窃了后人对‘杯酒释兵权’评论的一番话,让赵义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不知如何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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