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对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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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回合的交锋,以曹彰的退避三舍而告终。.众才俊虽不通武道,却也收起了对姜维的轻视之心。张泉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神稍定;他素来对姜维信心满满,今夜却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心,曹彰实在太过强悍。
旁观者迷,当局者清。外人不知就里,固是以为姜维稍占上风;场中两人却是心知肚明,相比之下姜维吃亏更甚。
曹彰愈加兴奋,他自武艺大成以来,与人交手从未退让半步,今夜却是遇见了对手。姜维也是暗下决心,曹彰下手太过狠辣,已容不得他有任何保留。
“眼观鼻,鼻观心”,姜维收聚精神,双眼突然爆出摄人心魄的寒芒。身随意动,意由心生,杀气既现,岂会容情!也未见到姜维弯腰借力,他的身形却陡然间拔地而起,如大鹏般向着曹彰的天灵扑击而去。这一招气势迫人,曹彰焉敢半分大意。他也是艺高胆大,竟不闪避,又是一拳挥出,猛力击向半空,正与姜维的双掌迎个正着。“砰”的一声爆响,众人只觉震耳欲聋。却见姜维凌空打了两个旋儿,稳稳立定于三丈之外!曹彰岿然不动!
轰天价的彩声响起,看得懂门道的固然拍手叫好,看得懂热闹的也不闲着。姜维身姿优美,几似舞蹈,自是招来了众多青眼。曹彰凝滞如山,却更是显出一股英雄豪气。
姜维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他并不进击。曹彰却是双眉紧蹙,额上青筋爆出。
旁观者依旧迷,当局者仍然清。曹彰的武艺原本略优于姜维,可这一击却是姜维大获全胜,只是局外人不知内情。这一招实是姜维全身精力之所聚,又夹杂了下坠之势,当真开山裂石、威不可当。曹彰以单拳相应,本就过于托大,硬接下姜维一击后,又不肯借势化力,虽是得了面子,却是输了里子。
这一边,曹彰气血翻涌;那一边,姜维气定神闲。两人的武艺本在伯仲之间,此消彼长之下,姜维自是多出了几分胜算。
曹彰既是恼怒万分,又不得不佩服姜维的气度。此刻的曹彰正处于危境,如若姜维乘机下手,曹彰必败无疑,可他并未乘人之危。这也为姜维赢得了曹彰的尊重!
片刻之后,曹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叫道:“痛快!痛快!我们再行来过!”
话语方毕,曹彰的身形业已穿越了三丈的空间,与姜维相隔不足一尺。他身高臂长,此刻左右开弓,右手一拳猛地砸向姜维前胸,左手却已绕过姜维的身体锁向他的后颈。这一招名为“大套索式”,看似简单明了,实是威力不凡。曹彰惯常与猛兽相斗,这一招正是他在搏击虎豹之时,参悟得出。任你“猛如虎、疾如豹”,终是逃不过这前后夹击。
姜维只觉一股急剧的气流如漩涡般笼罩了他的全身,他知道这一招的厉害,自是不敢硬抗。当下他也不及细思,只是下意识地猛力一纵,向着漩涡最薄弱处突去。曹彰一愕,这招“套索式”唯一的空当便在上方,而姜维显然已经抓住。他又怎会容得姜维脱身而去,左掌顺势上扬,击向姜维后腰。姜维速度奇快,远远超出了曹彰的意料,这一掌自是偏离了目标。可姜维又哪儿有半分高兴,他虽已闪过要害之处,却分明地感到右踝一紧,便如生生套上了一圈铁箍。他暗叫不妙,当下左足飞踢,袭向曹彰下颌。这一招围魏救赵,攻敌之不得不守。曹彰惊噫一声,暗自叫好。他本已将姜维擒于掌中,却未想对方应变竟如此神速,当即撤开左掌,回守面门,右拳却又无声无息地凿向了姜维足心。
二人手足相交,又是一声巨响。姜维只觉一股剧痛,由足底涌向心间;曹彰也是一阵晃动,手腕胀痛不已。姜维身在半空,运转不灵,自是凶险之极,借着这一击之力,他的身形如箭一般倒射出去,只欲脱开这煞神的掌控。曹彰久经阵仗,怎会错失良机,岂能容得姜维落地。当下如影随形,双拳更是如擂鼓般连连进击。堪堪已过三十余招,曹彰终是不容姜维的双脚沾上半点尘埃。姜维叫苦不迭,虽是拼死抵挡了曹彰一迅猛无匹的攻势,但身体虚浮,终是身不由己,落败便是转眼间的事情。
场中激斗,竟呈现出了这样一幅奇景。旁观众人自是目瞪口呆,更是早已忘记喝彩。张泉哪里还能安坐,他早已站起身形,伸长了脖子,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曹操也是为之侧目,他生平所见恶斗无数,却从未有如今日这般诡奇。曹彰之勇,他自深知;而场中少年,竟无丝毫逊色之处,他爱意大生。

姜维、曹彰又哪里知道众人的心思,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手,他们的心中也只有对手的一举一动。人力有时而竭,即便武艺高强,也终有极限,姜维深切体会到了极限二字。在这一瞬间,他的神思却又加倍清明——唯有险中求胜!
曹彰一声狂笑,双掌也已搭上了姜维的脚腕。一股大力的拉扯之下,姜维再也无法稳住身形,便如千斤巨石般坠落地面。四座之上,惊声一片!
又是一声巨响,电光火石的刹那,姜维浑身劲力尽数聚于双掌,猛力反拍地面。绝不可能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竟贴着地面滑行,由曹彰的穿至了曹彰的身后。胜败之分,即在眼前,而机会稍纵即逝,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他十年的苦练,似乎只为了这一刻的绽放!必胜的曹彰,怎会想到眼前的突变,当他回过心神之时,姜维的双掌已然拍上了他的后心。
曹彰一个趔趄,向前冲出三步。他反应极快,立时便察觉了自己的失算,他急速地回转身形,而姜维却已消失不见。一团白影,正围着曹彰急速地打转。姜维绝不会有半步停留,也绝不会与曹彰再做纠缠。他知道自己的长处,也知道自己的短处。斗力,自己绝对不及曹彰;斗速,尚有一丝胜算。
曹彰的心态非常特殊,兴奋依然是兴奋,只是兴奋中却也夹杂了几分失落。他不再主动进攻,只想看清对手的路数,因为对手所具备的似乎正是自己所缺乏的。
风声越来越响,姜维的速度更是发挥到了极限。与雪姬不同,雪姬的诡异身法远远胜过了姜维,可她永远也无法激荡出姜维此刻的气势。旁观众人,大多已是目眩神驰,他们努力地将这团白影收入眼底,却每每以失败告终。更有体弱者,此刻已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因为眼睛令他们心悸,甚至感到了五脏翻腾。
烛影摇曳中,姜维的攻势也已呈现。既如蜻蜓点水,又如珠落玉盘;虚无之处,自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迅猛之处,却似暴风骤雨,飒沓流星!
张泉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欣喜,时而忧虑;不过方才的愁云已是一扫而空,他知道姜维绝不会败北。
曹彰神色凛重,他只是见招拆招,始终不曾还击。三百招转眼即过,三百支巨烛已熄灭百余支。
“哐啷”“哐啷”之声不绝,靠近场中的数十名才俊,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他们个个脸色煞白,竟已毫无血色。
“啪”的一声,又是拳掌相交,一切归于寂静。姜、曹二人的距离,竟扩张到了八丈。这距离是如何产生,竟没有几人能够看清。
“二公子,今日便到此为止,不知尊意如何?”姜维拱手施礼道。
曹彰毫无声息,便如老僧入定般面无表情。良久良久良久,大殿上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直到那一刻,曹彰蓦地张开双眸,眼中爆射出了远胜往昔的光芒,他哈哈大笑,笑声久久不绝,仿佛偌大一座宫城,都只剩下了曹彰的笑声。
这笑声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戛然而止后,曹彰的眼中却流露出了另外一份光彩。他仰天大叫,道:“痛快!痛快!痛快!”
曹操捋须微笑,他明白了曹彰的心情,更欣喜于今夜他有了最大的收获。
“此子,乃天赐英才!”曹操轻吟道。
旁人或许未觉,身畔的曹丕却听得清楚之极。他应声接道:“父亲若能将这少年英雄收于麾下,必能有壮声威!”
曹操点头不语。
“阁下之能,远胜常人!今日一战,曹彰受益匪浅!”曹彰大笑道,眼中自是真诚流露。
此刻,场中二人已不再如方才般剑拔弩张,反倒生出了一番惺惺相惜之感。曹氏三子,各自不同!而在姜维的心中,曹彰的地位已是远在曹丕、曹植之上。
“二公子神勇过人,实是姜维生平仅见!”姜维容色一整,对着曹彰又是深深一揖。
曹彰微笑摆手!
顿了一顿后,姜维续道:“如非公子容让,今日一战,姜维败多胜少!”
他这话倒非奉承之词,强弱之分,他二人自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曹彰先前过于自负,而被姜维击伤,胜败之数实难逆料。
“好!好!好!姜公子不但武艺高超,且气度过人!”曹彰拍手叫道,“便请公子与曹彰同席!”
他也不容姜维拒绝,说罢便一把拉住姜维的手腕,向着殿首上座行去!
曹操、曹丕、曹植、徐庶、阎行……尽在左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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