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猛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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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鬼主意忒多,亏得你能想出这样的玩意!”曹彰咧嘴笑道。k.虽然他着着实实地被曹植戏耍了一通,可这汉子却没有半分记恨。
曹操会心一笑,三个儿子中,他虽非最爱曹彰,却是对曹彰最为放心。
“子文虽不能解此难题,然‘胜不骄,败不馁’,这份气度却也让人心折。”曹操点头说道。
座上众人自是随声附和,倒弄得曹彰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这粗豪大汉,此刻正搔着头皮,不停地憨笑。
初见之时,姜维被曹彰那满身的戾气所慑;此际,他却看到了这猛士可爱的一面;心下自也生出了几分敬服。“胜不骄,败不馁”的道理人尽皆知,但真正做到的却没有几人,曹彰却未将个人得失放于心间,自然值得敬佩。
“胜不骄,败不馁”,曹丕心头一动,父亲的话似乎另有玄机。他抬眼向曹操望去,却未能发现半丝痕迹,只是他隐隐感到今晚注定的败局似乎尚有转机。
“曹植只知摆弄些雕虫小技,倒让众位见笑了!”曹植笑言,顿了一顿后续道,“我这兄长虽不精于此道,然亦是身负异才!”说罢目视曹彰,眼中光彩大盛。
“二公子雄略过人,我等岂能不知。适逢盛会,不知公子可否一展神威,以广我等腐儒之见闻!”曹植的心思,杨修最是清楚,这番话自是道出了曹植的心意。
曹植之意,实是清楚不过。论文才,曹氏诸子自以曹植为冠;论武功,曹彰则是独占鳌头。曹植耍弄聪明于前,此刻又在撺掇曹彰显示武艺,既是因为二人交好,有心为曹彰博得声明,也是为了挤兑曹丕。
曹操心知肚明,他虽心中不喜,却也并不干预。他本就有意令曹彰出手;一者,抖擞曹家威风;二者,试探在座俊才。今日之会,自然不是曹操一时兴起,拣选人才正是这曹操的目的之一。
曹彰武艺高强,在座之人多有耳闻,听得杨修此言,早就有人拍手叫好。
世家子弟中,典满、许仪二人最是叫得响亮。这两人均是猛将之后,素来只知拳脚刀剑,哪懂文章辞赋。曹植的一番戏闹,早就将这二人憋出了屁来,杨修的一番话正中这两人的下怀。
“既然如此,曹彰又怎能不识抬举!”曹彰也不推脱,离席而起,步入场中。
姜维神思一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场中的曹彰,他对曹彰的武艺大感兴趣。
“虎卫安在?”曹彰一声暴喝,座上众宾只觉耳鼓嗡鸣,俱是一惊。
“属下侯命!”殿门外,曹彰随身的十名长刀卫士应声而入。
“将宝物抬将上来!”
众卫士轰然应诺。
众宾面面厮觑。七星明珠已然是难得一见的异宝,不知曹彰又将为众人带来怎样的惊喜。
片刻之后,十名卫士重新回入殿内。两名卫士当先引路,剩下八人则扛来了一只铁笼。这铁笼的周遭尽数覆盖着黑色的布幔,自是无法窥见笼中之物。
众人大感好奇:“莫非宝物竟在笼中?”
铁笼之内必有蹊跷,姜维心中起疑;今夜之事早有预谋,姜维心下明了。曹彰入宫之时,并未携带如此巨大的物件,那么这铁笼当是早已安排在了魏王宫中。如此看来,今夜种种绝非巧合。姜维的猜测当然没错,曹家父子早为众人备下了三道试题,命题者正是曹氏三子。
曹操虽是导演,却并不知道三位演员的具体表演是什么。不过曹植的演出已然结束,此刻自然轮到了曹彰。
曹彰环视众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指着殿中铁笼,说道:“我这宝物也要在黑暗之处方显神妙,便请诸位熄灭灯烛!”
大殿之上重又回归黑暗之中,众人再度屏息,只待宝物现身。
“开!”只听得曹彰一声大喝。随即便是一阵窸窣之声。
殿内火光尽灭,殿中却闪出了两点绿油油的寒芒,又是惊噫一片。
“我这猫眼,比起七星明珠如何?”曹彰的声音响起。
与七星明珠相比,这两点绿芒也是古怪之极。这两颗猫眼自始至终闪烁不定,且不停地游走于尺寸之间,宛如活物。
姜维心中一惊,他分明感到殿中升起了一股森寒的杀气,这哪里是宝石?
灯火再次燃起,众宾客却是大吃一惊。宝物固然是宝物,但殿中的宝物却让众人不寒而栗。黑色的布幔已然掀去,铁笼之中正盘踞着一只斑斓猛虎,这猛虎更是身具一股傲视百兽的威风。它体长过丈,腰脊之处高达六尺,爪牙锋利赛过刀剑。更奇诡处在于,寻常猛虎皆是黄底黑斑,而这笼中巨兽却是白底赤纹,实是极为罕见。此际,这百兽之尊正怒目众人,虽困处笼内,却依旧令人胆寒。众才俊多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自是人人惶恐,忙不迭地往后退避。

曹彰颇感得意,叉腰笑道:“这猫儿很是温顺,众位不必惊慌!”话虽如此,又岂会有人相信曹彰。
孙礼面泛赤红,正与那白虎怒目对视。这汉子本就生于山林,猛虎自是司空见惯,然这等奇兽却也是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他惯常喜与猛兽相搏,今番更是如“老饕见美食”般心痒难搔。
“曹彰便与这猫儿戏耍一番,以博众位一笑!”曹彰叫道。
众人尚未听清,他早已一跃而至笼前,扯断巨锁,大开闸门。
这困兽又岂是好相与的,多日的铁笼生涯非但未曾驯化掉半分野性,反倒更是激起了这猛兽的杀机。囚门既开,这猛虎焉有半分客气。一个纵跃,巨大的身形已然扑向了笼前的曹彰。
众宾客何尝见过这等阵仗,无胆鼠辈屁滚尿流,席间百余才俊更有数十人已然软瘫到了桌几之下。
一个错身,那猛虎已然狠狠地跌落于地。曹彰何等人物,又怎是这区区异兽所能奈何。猛虎身形迅捷,曹彰更是势如雷霆。间不容发之际,他竟一手叉住猛虎咽喉,一手顶住猛虎肚腹,生生将这巨兽举过头顶,抛出数丈。
姜维暗自惊诧,仅这瞬间,他已知晓曹彰的武艺当在自己之上。一招之内,速度与力量尽皆完美展现,姜维决计无法办到。如若长枪在手,姜维倒也不惧曹彰,但若空手相搏,他却是败多胜少。
百兽之尊又岂是这一摔所能折服,这一击铩羽让这猛虎收起了轻视之心,同时也激起了狂性。三丈之间,一头巨兽正对这曹彰“虎视眈眈”,那满口利刃更是根根戟张;三丈以外,一名九尺巨汉却是满眼轻蔑地窥视着面前的兽王,也不见他拧动身形,却分明听到骨节格格爆响。
片刻的人兽对峙之后,这猛虎缓慢地向着曹彰靠拢。与方才迅捷无伦的扑击不同,此刻这猛虎似是步步小心。由三丈而至两丈,由两丈而至九尺,由九尺而至……忽地这异兽前足立起,两只利爪猛地搭向曹彰的双肩。孙礼倒吸一口凉气,他自是知晓这猛兽的手段,他更知道这双爪的厉害。如若这对夺命巨掌触及了曹彰的身体,那么即便曹彰不死,也必会被生生撕下两片肉来。
“小心!”孙礼一声大喝,他早已汗透重衣。
曹彰不闪不避,只待这双虎爪扑至眼前,忽地双手疾探,猛地迎向前去。人手与兽掌相交的一刹那,又是呈现了一副奇诡的画面。仅仅一寸之差,那一对虎爪竟被曹彰擎在了半空,竟未沾上曹彰的半片衣角。
又是速度与力量的完美融合,姜维虽然看得清楚,却也不禁骇然。这是何等武艺,这又是何等胆量。
“起!”又是一声暴喝,又是耳鼓嗡鸣。
那猛虎自是传来一阵哀嚎,竟被曹彰甩过头顶,再度跌落至生硬冰冷的地面。
曹彰并未喘息,他身如电闪般纵至猛虎的臀后,一把绰起虎尾,随手一绕,将虎尾牢牢套在腕间,急速后退。可怜那猛虎竟然未能起身,便被曹彰倒曳出了数十步。它哀嚎连连,徒然在地面上留下了几行清晰的爪印。
曹彰哈哈大笑,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猛虎。
孙礼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自恃勇武,今日却已对曹彰佩服得五体投地。
数十步后,曹彰松脱了束缚。而那猛虎哪里还有半分的胆力,它蜷缩于一角,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
“猫儿猫儿,哈哈,哈哈!”曹彰狂笑道,但没有任何人感到他的狂妄,因为在他的面前,这猛虎只能是一只猫儿。
他抬腿便是一脚,那猛虎虽是吃痛却只是不住倒退,不敢生出半分反抗的念头。
曹彰更是狂性大发,他竟冲着这斑斓巨兽一阵不停歇的怒吼,那一刻,姜维清晰地感到曹彰浑身的戾气已然推至了巅峰。
那猫儿更是惊恐莫名,夹着尾巴,一溜烟地奔回了笼中。只有在笼中,它才真正感到了安全。
席上一片狼藉,百余才俊除了寥寥数人外,大多已然魂飞魄散。良久良久之后,他们方才恢复神志,而恢复神志的他们更是尴尬万分,每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湿漉漉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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