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前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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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泉大奇,他自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秀丽之极的少女竟然便是中庶子大人的侄女。。姜维却是恍然大悟,这女郎之所以能够轻松入城,而又对邺城了如指掌,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鲍三娘眉眼之间尽是笑意,看到姜维二人那讶异的情态,粉颊之上更是平添了一抹胭脂色。一旁的鲍勋也自拈须微笑,他对鲍三娘的眼光颇为满意。
在鲍勋的招呼下,四人重新落座。鲍三娘虽是女儿之身,但自有一股江湖儿女的豪爽磊落,也不扭捏,便即坐在了鲍勋的身侧。
“今日三娘亲自操办了这桌酒席,只为答谢二位一路关照之情!”鲍勋笑道。
“大人言重了,鲍姑娘乃女中英杰,我等心下钦佩,又怎敢妄言关照!”姜维拱手而言,转而面对鲍三娘,正色道,“姑娘赠马之情,姜维铭感于心!”
姜维的这番话,自是让鲍三娘受用不已,此际这可人儿正是心花怒放。
鲍勋也是满脸的欣悦,一声轻咳,笑道:“公子不必过谦,老夫尚有一物,也欲一并赠与公子!”言毕,笑视鲍三娘,直把鲍三娘羞得低下头去。
张泉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唾沫,瞧着这对叔侄的神色,他心中暗笑不已。想来姜维真是桃运当头,难不成这鲍勋如此便要将鲍三娘许配出去?
却见鲍三娘玉手轻扬,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柄寒光逼人的利剑,随即倒转剑柄,将宝剑递与了鲍勋。鲍勋信手接过,顺势轻挥两剑,只传来一阵悦耳的剑鸣。
姜维心中暗喝一彩,仅这一手,鲍三娘的剑术便可窥一斑。要知四人均坐于桌几之前,相距不足二尺,而这宝剑却长达四尺。在这种距离下,平常人便连拔剑出鞘也很是为难,可鲍三娘却是挥洒自如。
“姜公子可能识得此剑?”鲍勋说道,神情很是凛重。
那日,鲍三娘与“恶汉”相斗,所持兵器便是此剑。这宝剑,姜维倒是见过一次,但此剑的来历与名目,姜维自是无从得知。
鲍三娘看到姜维那满脸的错愕,笑道:“此剑极为锋利,而又柔韧之极,可裹于腰间,故名为“腰剑”。世人以讹传讹,错将腰肋之腰,误作妖魔之妖,故而又名“妖剑”。先祖当年为济北相时,以重金购得。”
姜维两度得见此物,却从未发现鲍三娘随身佩带,至今方才醒悟。
“宝剑赠英雄,今日此剑便赠与姜公子!”鲍勋已然立起身形,双手分捏剑柄与剑尖,平捧宝剑,呈与姜维。
姜维大惊,“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连忙躬身行礼,道:“姜维何德何能,大人如此厚赐,在下怎敢领受!”
鲍勋微微一笑:“姜公子不必多礼,此剑得配公子,亦是幸事!”顿了一顿后,续道:“只望公子不要辜负三娘与老夫的一番心意!”
这“一番心意”就大有文章可作了,鲍勋说得委婉,但在座诸人却是心下明白。鲍三娘顿时红霞满面,张泉于一旁嘿笑着,鲍勋似笑非笑,姜维手足无措。
姜维没来由的心乱如麻,僵在当地。他与鲍勋,一个不接剑,一个不收剑,场面当真尴尬。鲍三娘不知姜维是何心意,心中既羞又恼,眼中已是泪光闪闪。这可急坏了一旁的张泉。
“维弟还不谢过鲍大人!”张泉打个哈哈,解围道,“我这兄弟太过欢喜,竟至失了礼数,尚请两位见谅!”
姜维虽一时迷糊,但张泉的一番话也已把他点醒。这剑,他是非受不可,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下,姜维向着鲍家叔侄各是深深一揖,郑重其事地将宝剑捧过手来。甫触剑身,姜维只觉一股寒气,顺着指尖急速地攀援而上。他心下凛然,如此神物,当真可遇不可求。只是他的心底却也不由泛起了一阵波澜,巧得此剑,他竟不知是喜还是愁。
原本尴尬的场面,至此已是颇为缓和。鲍三娘更是喜上眉梢,在她看来,这宝剑有着更深的内涵,而姜维既然接受了宝剑,也就等同于……念及此处,她心儿乱撞,原本俏丽之极的容颜,更显美艳。
“如此宝剑,维弟定要好好珍藏!”张泉笑道,“只不知鲍姑娘平素如何佩带此剑?”
鲍三娘俏脸一红,当即解下腰间绸带,递与姜维。姜维神思恍惚,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只觉一阵幽香扑鼻,不由得心神一荡。这绸带之上,自是满带着鲍三娘的温香。
“这是三娘的随身腰带,也一并赠与公子!”鲍三娘说道,忽然发觉这话听来暧昧之极,当下更是脸颊火热,深深埋下头去。

众人方待鲍三娘细加解释,却见这女儿家一副娇羞之态,心下生奇。
鲍勋接口说道:“这腰带乃是金丝织成,外罩五色丝线。乍看之下,似是寻常绸缎,实则极为坚韧,正是此剑的剑鞘。”
“真是匠心独运,维弟今日收获极丰啊!”张泉笑道。
一旁的姜维却是恍恍惚惚,对众人的话语,他只是唯唯诺诺。姜维的神情,鲍勋也是不以为意,只道是少年人面嫩羞臊所至。
其实,真正羞臊的不是姜维,而是鲍三娘;往日里的巾帼豪杰,也难免有着小儿女的一面。当下,鲍三娘寻个理由,便即匆匆离席。鲍勋和张泉对视一眼,均是哈哈一笑。只有姜维神色木然,浑不知发生何事。
“以二位公子的才华,后日盛会,定将一鸣惊人!”鲍勋说道。
鲍三娘的离席,倒让姜维冷静了不少,这鲍勋的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姜维隐隐感到。
“良禽择木而栖,贤才择主而仕。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我这兄弟自有一身本领,只叹无用武之地。今次前来邺城,本就有心一展所长,为明主所用!”张泉说道,他平时虽然嘻哈,但对姜维的前程却很是挂心。
张泉的这番话,虽只是一厢情愿,但姜维也不好多说什么。
“魏王世子曹丕,宽厚仁孝,颇有王者之气。”鲍勋的眼睛忽地精光闪闪,续道,“世子有心结纳天下豪杰,两位公子切不可错失良机!”
姜维哑然,鲍勋本是曹丕的心腹,看来今夜的宴会并非全为私事。他也不言语,只想看清鲍勋卖的什么药来。
张泉却也是满脸的兴奋,道:“如此还望鲍大人多加举荐!我弟兄二人自是感激不尽!”
曹操对张绣如何,张泉当然清楚。在曹操的麾下,张绣只能苟活,张泉也永无出头之日。假使能够得到曹丕的信任与器重,那么张侯一家就有了翻身的可能,张泉怎不激动。
姜维始终沉默不言,鲍勋也已发现,他笑问道:“不知姜公子意下如何?”眼神中却也满是恳切。
姜维稍感不安,徐庶的八字箴言又一次跃上了他的心头。他略一沉吟,答道:“姜维年幼,对世事人情,颇有不通!尚需仰仗前辈提点!”
姜维这番话说得挺有意思,他既不附和鲍勋,也未加以拒绝,在鲍勋听来却又顺耳无比。
说这番话的时候,姜维暗地里掐了张泉一把。所谓“世事人情,颇有不通,尚需仰仗前辈提点”云云,实则是提醒张泉,莫要得意忘形,更别忘记徐庶的告诫。张泉被这一掐,似乎也清醒了少许,当下也不再疯言疯语。
鲍勋很是高兴,在他看来,今夜他既为世子觅得了良才,也为侄女赢得了佳婿。一番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后,鲍勋亲自将这两个年轻人送回了别院。当然,热情迎接姜维二人的依旧是那殷勤的门官和众多俊才的冷眼。
张泉今夜算是喝的尽兴,他前脚回到住所,后脚便爬到了床上,呼呼大睡去也。
姜维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中,只是他无法入眠。他独坐桌案之前,对着孤灯,拔出了腰间“妖剑”。这“妖剑”在烛火的掩映下,泛着幽蓝的光芒。他凝视这寒芒,心头又是一片混乱。义父的警示、“恶汉”的容颜、鲍三娘的柔情乃至鲍勋的话语,在他的眼前、耳边不停地再现。他分明感到,这原本简单的邺城之行,似乎裹上了重重迷雾。他竭尽全力地思考,却总是抓不住一丝半缕,只是徒然增添了几分茫然。
“好剑啊好剑!”一把轻柔、尖细,而又熟悉之极的声音,传入了姜维的耳中。
姜维眼前一亮,一个纵身,跃至门前,开门望去,房外却无一人。只见一条黑影,正停在院门之前。姜维迈步奔去,那黑影却也飘到了院外。
姜维脸色一沉,当下提气急追。那黑影也毫不停留,便似与姜维逗乐一般,玩起了捉迷藏。天色虽暗,但别院之中却是灯火通明,院内亦仍是人来人往。这二人你追我赶,自是逃不过众人的眼睛。只是两人均是身形极快,目睹之人,也只能见到一白一黑两个影子,决计无法看清两人的容貌。眨眼间,两条身影已然飞出了府外。从此后,就流传出了“别院闹鬼”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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