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牛顿不起，车堕谷间坐磐石之上，弹五弦之琴。作为清角韵，意中迷烦。”好一个“牛顿不起，车堕谷间”，散关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的散关正笼罩在铁一般的夜幕之中。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夜，散关无星无月，只有一份凄寒。“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这便是此时徐庶的所见所闻。二十天前，徐庶领着两千五百军进驻散关，二十天来，每夜徐庶都要登上散关的城楼眺望东南，今夜也是如此。臧霸对徐庶的这一举动很是奇怪，不过每次询问，徐庶也都仅仅是笑而不答，也就没必要再问了，眼前这个三十岁的清隽男子，不是臧霸所能猜得透的。徐庶很清醒，他之所以每夜登楼南望，只是因为他在等待着什么，而今夜他等待的将会到来。
好吧，让我们沿着徐庶的目光，看看他等的是什么。
同一个夜晚，三江口却极为热闹。因为数十万人正在这里举行着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晚会的主人是周瑜，头号贵宾是曹操，而司仪的角色则是由刘氏企业的首席顾问诸葛亮先生客串。夜来南风起，舟毁人又亡。
红莲火，红莲火，这把红莲火烧尽了曹操近千条战舰，烧得江水和天空都成了一派紫红。这把红莲火沸腾了周瑜的血液，也让曹操的不可一世成了一堆灰烬。此时的曹操须发皆已烧焦，身上那件鲜艳的红袍辉映着熊熊烈焰，似乎也正在讽刺着他的失算。他所能做的只有逃，拼命地逃。他失败了，他并非只经历过一次失败，当年的濮阳和宛城，曹操都曾经仓皇奔逃。但曹操不愧是枭雄，每一次失败都会使他变得更加冷静，更加强大，最终彻底摧垮自己的对手。吕布死了，张绣也已俯首称臣。正因为清醒，曹操明白现在需要的只是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的爪黄飞电。
前方便是乌林，此地草木丛杂地势险恶，一旦穿越了乌林，就离安全又近了一分。孙权的主力部队正在清剿着曹操大军，即便有小股追兵也不敢贸然入此险地。想到这里曹操不由得放声大笑：“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上天偏爱和他开玩笑。一通战鼓，乌林之内杀出一彪人马。人数不多，但却足以给曹操和身边这群残兵败将巨大的震慑。为首一名白袍将军，正横枪跃马立于当道。第一眼看到他，你的脑海中会浮现出俊秀两个字，俊秀到与手中枪、马、身后的五百虎狼之士极不相称。如果在洛阳的街头遇到这样一个人，那么你必定会将此人当作是太学中的饱学儒生，绝不会联想到这样一幅杀气腾腾的画面。第二眼看到他，你的脑海中会浮现出沧桑两个字，他已不年轻，尽管朱颜未改，但两鬓却已经浮现霜华。第三眼，你定会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即便在暗夜之中也能穿透你的心灵。此时此刻，此人的出现，给曹操带来的是胆寒。
骚乱、骚乱，部下们一阵莫名的骚乱，队伍后面的几名士兵竟调转头来，拍马落荒而去。曹操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大声叫道：“谁敢迎敌？”短暂的沉默之后，一柄大斧和一杆长枪，同时向面前这白袍将彪去。徐晃、张郃，曹营名将，面对眼前的敌人，他们不得不联手相敌。白袍将微微一笑，纵马相迎。三样兵器，在这暗夜里发出了一串清脆的金属碰击之声。曹操迅速地打马而去，身后紧跟着两千败兵。这两千余人，没有一个愿意回头再看一眼，对他们来说，多看一眼那个人都是一种恐惧，因为他的名字，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他叫赵云。
…………
破晓时分，徐庶离开了城楼，整整一夜，他都出神地望着东南方，似乎他已经望见了那朵红莲。大局已定，那么还是关注一下眼前的事情吧！
二十日前，他刚刚到达散关之时，便接到了臧霸的报告——马腾、韩遂并没有任何异动，所谓的西凉兵攻击长安，纯粹是无稽之谈。当时的徐庶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谣言起于智者，传播这谣言的正是徐庶自己。这只不过是徐庶的金蝉脱壳之计而已，因为早在一个多月前，他便预见了昨夜的那场大火。他当然不会点破，因为他内心的深处掩埋着对曹操的恨——逼死母亲的恨。可这个智者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便是那诡异的一千伏兵。他曾经作过很多设想，而最后又把这些设想一一推翻了。马腾、韩遂有这种实力，但一个有名无实的凉州刺史，根本不能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他们似乎没必要为这么个小人物如此大费周章。羌人、氐人有这种实力，可他们的对手是马家，也没有必要打这个小人物的主意。徐庶的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而解开自己的疑惑可能是所有智者的共同爱好。他决定去找一个人，因为他确信从这个人的身上应该能让他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休养了将近一个月，姜冏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虽然伤得重，但好在姜冏可不是个文弱书生。姜维也好了很多，那个晚上他没有受什么伤，但受到的惊吓可不小。换了别的孩子，可能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可小姜维确实不一般，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是偶尔会在睡梦中惊醒而已。韦刺史的情况可不太妙，他没受伤，按理他早就该离开散关前往凉州赴任，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走，弄得臧霸也没有对策，好在散关的军粮还是很充裕的，多养活一个闲人倒也不成问题。看来这位大人还真是惊魂未定，姑且就让他在散关多藏个几天吧。
清晨，姜冏正在院中活动筋骨，一个月来为了养伤他很少活动，早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而姜维也早早起床，此刻正坐在门槛上看着父亲出神，他很早就对父亲的拳脚功夫感兴趣了，只是父亲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舞枪弄棒。
叩门声响起，贵客来访。
寒暄、落座，姜功曹对这位徐大人非常恭敬，倒不是因为地位的差异。这位徐大人的人品、本事，他早有耳闻。一月以来徐大人的一举一动，又令他极为倾心，他甚至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凉州刺史，当然这番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这一段时间，徐庶对姜冏父子也极为关注。他将这对父子留在散关，其实别有用意。他曾经有过怀疑，他怀疑过每一个这场屠杀中的幸存者。但后来这怀疑消失了，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看得起姜冏，更看重那个六岁的小孩。这次来访，徐庶果然有了重大收获，而给他收获的正是这个六岁孩童。
小姜维绘声绘色地将那一夜的经过又一次向徐庶讲述了一番，不过这次他说的更加清晰、准确、流畅。因为现在的姜维早已神志清明，而且经过这次，他更加成熟了，远远超越了六岁孩子的成熟。徐庶满意地笑了，因为他早已知道，突破口正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他是唯一目睹了全过程的人。姜冏曾经伏地不起，而韦大人尽管也是当事人，但他面对敌人的不是眼睛而是。
细节，只是一个极微小的细节。姜维清楚地记得那个粗大汉子的右手背上纹着一个清晰的狼头，牙齿正在滴血的狼头……
这让徐庶想到了一个人……云开雾散的一天就要来了……
~~~~~~~~~~~~~~~~~~~~~~~~~~~~~~~~~~
附录：
且说徐庶当晚密使近人去各寨中暗布谣言。次日，寨中三三五五，交头接耳而说。早有探事人报知曹操，说：“军中传言西凉州韩遂、马腾谋反，杀奔许都来。”操大惊，急聚众谋士商议曰：“吾引兵南征，心中所忧者，韩遂、马腾耳。军中谣言，虽未辨虚实，然不可不防。”言未毕，徐庶进曰：“庶蒙丞相收录，恨无寸功报效。请得三千人马，星夜往散关把住隘口；如有紧急，再行告报。”操喜曰：“若得元直去，吾无忧矣！散关之上，亦有军兵，公统领之。目下拨三千马步军，命臧霸为先锋，星夜前去，不可稽迟。”徐庶辞了曹操，与臧霸便行。
操心方定，问曰：“此是何处？”左右曰：“此是乌林之西，宜都之北。”操见树木丛杂，山川险峻，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诸将问曰：“丞相何故大笑？”操曰：“吾不笑别人，单笑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若是吾用兵之时，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如之奈何？”说犹未了，两边鼓声震响，火光竟天而起，惊得曹操几乎坠马。刺斜里一彪军杀出，大叫：“我赵子龙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了！”操教徐晃、张郃双敌赵云，自己冒烟突火而去。子龙不来追赶，只顾抢夺旗帜。曹操得脱。
以字摘自《三国演义》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