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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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们在病房间忙碌穿梭。从前天千宝精神康复中心发生地质灾害后,市里的领导就一直很重视,市长及各级领导都曾亲自慰问伤员。
伤情较轻的都集中在一起,这其中包括一个叫幽冥鬼谭的怪谈协会成员,他们是因为探望朋友才去的千宝精神康复中心,没想到会遇上百年不遇的特殊地质灾害。大量地下水因为某种原因喷涌而出,冲垮了康复中心的一些建筑,并造**员伤亡。死亡的多是重症区的病人,都是溺水而亡。怪谈协会的成员除了可蕊受伤较重外,其他人都只是轻伤,随时可以出院。但院方要求他们暂时不要离开,要观察几天,所以他们只好留在医院。
“听护士说有个死人又活过来了,好像就是庄秦说的那个姚博士!我还打听到他叫姚天启,不过庄秦却失踪了。”
善于打探消息的私人侦探荆洚晓对大家说,莲蓬觉得有必要会会这个姚天启,他很有可能是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既然他能从死神的怀抱逃脱,就明说他或许找到破解水咒的办法。那么,关于圣兄弟会的秘密也许会大白于天下。
大家商定好后,分几批溜进姚天启的病房。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姚天启居然醒着,而且对面众人的出现并不惊慌,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幽冥鬼谭的成员?全部?”
“是的,全部。”
莲蓬代大家回答,姚天启一笑,指着旁边的空床铺让众人坐下。
“坐,我猜你们一定是来问我如何死而复生的吧?”
“不,我们只想知道圣兄弟会的事。”
莲蓬的回答让姚天启吃了一惊。
“他连这个都说啦?不过,如果你们想知道圣兄弟会的事,就必须先听我讲一下我是如何从地狱回来的故事。那样的经历,或许更应该让人知道。我总在担心,如果现在不说的话,恐怕就再没人会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姚天启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用力的搓了两下,然后无意识的放在胸前,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像是一种本能,在防御他人的伤害。荆浇晓眉头一皱,那是多年练习搏斗术的习惯动作。这个姚天启背景可不简单啊!
“现在是九点二十分,再过半个多小时查房的护士才会来,这段时间足够了。我不知道庄秦有没有和你们说婉如的事,还有吴揽江,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能从地狱回来都要感谢他们,当然如果没有他们我也不会到地狱去走一圈。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世事无常,你们看,刚才外面还阳光明媚,现在就已经开始有些阴天了,说不定再过会就会下场暴雨。”
姚天启说着从身边的花瓶里摸出支香烟,又从床底木板缝隙里摸出根星级酒店专用火柴,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团浓雾,刹时把他遮掩在淡淡的迷幻般的烟雾后。
老楼眯眼仔细观察这个姚天启的一举一动,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庄秦说的那样,是一个物理学博士,反而更像是一个出身行伍的富豪。
“说起来,婉如和吴揽江认识的比我早,他们都是圣兄弟会成员,我是后加入的,那是九九年底的事。我是个并不热衷于社团组织的人,从大学起就是,很多人都说我乖僻,实际上我只是习惯一个人工作,那种孤独的快乐,我想旁人是无法体会到的。在加入圣兄弟会时我正在研究激光,我发现激光的某些特性,也就是它产生的原理,确切的说是从激光产生的原理中发现了激光的本质,超能量体的物质,所谓激光就是被击碎的高速运动中的夸克!但是我没办法证实自己的理论,正常的项目资金都被学院里的人申去了,他们那都是浪费,重复国外科研人员已证实过的东西,把大量资金用在购买国内已有的设置上,造成重复投资。说实话我鄙视他们,那段时间因为申不到资金,我非常苦闷,常一个人呆在试验室里。”
“婉如就是在那时出现的,是她把我引进圣兄弟会,因为我的研究有极高价值,一旦被证实,那将彻底颠覆目前的光学理论,它不仅会引发激光武器的革命,更会改变计算机的运行原理,整个世界的经济都会因此发生质的飞越,所以组织非常重视我的研究。婉如被指定做为我的助手,她陪我进行各项试验,她也是学物理学的,所以是个很出色的助手,我们也就是在那时擦出爱情的火花的。那是是我第一次恋爱,所以毫无保留。不过现在我知道,婉如很可能是组织安插在我身边的间谍,她的任务大概是窃取我的研究成果,或许还有在我的理论被证实后,将我杀掉。虽然如此,但我并不后悔爱上她,就算真死在她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站在门口的荆洚晓突然回头低呼有人,众人忙散开躲到门后,李异在经过姚天启身边时还夺下了他的香烟,并伸手挥了两下,把烟雾拍散。走廊里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有护士走过来,姚天启也不想护士进来,只好闭眼装睡,不一会脚步声消失了,众人又围拢过来。
“我说到哪里了?噢……对了,你先把烟还我。”
那支香烟在几位男士手里转了一圈,回到姚天启手中时就只剩下一节烟蒂,他看了眼,摇摇头,一脸的难以至信。
“算了,我还是继续吧!在我的研究即将成功的时候,有一天吴揽江带我去怪兄弟会的研究所,他希望能把我的研究成果应用于生物研究领域。结果我看到了什么?有猪基因的老鼠,有蛇基因的蝙蝠,它们的第三代就已经完全像个怪物了。当我看到这些后感到无比震惊,但还有更令我震惊的事情,他们居然也在做人类基因改造试验!并将之应用到克隆技术,具有其他物种基因的克隆胚胎反而比单纯的人类胚胎强壮,易于存活。那真是疯狂,我不知道他们还想造出什么,那样的胚胎还能称作人类吗?他或许会长大**,并混迹于人群,可那样的具有动物基因的东西,真的还能称作人吗?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有种族歧视倾向,没关系,那是因为你们没看到那个婴儿,那个长着老鼠面孔的婴儿!”
姚天启情绪有些激动,声调也拔高了几个分贝,众人忙都提醒他小声点。王吠对姚天启的愤怒感到莫名其妙,他察觉到姚天启目光有些异常,那种愤怒的眼神不像正常的。
“我坚决不同意把新光谱仪用在这种研究上,并要求退会,吴揽江提醒我到目前为止,圣兄弟会还没有一个退会后活过一年的。哼,威胁我?我是一个孤儿,也没有什么亲人,威胁我?我会怕吗?我退会后就失去了研究资金,只差一步的项目也停滞下来,但我不后悔。婉如那时还和我有联系,偶尔与我出去约会。我知道她的目的,但就是忍不住想见她。其实那时只要她开口,我一定会交出已有的研究成果。但是她没有开口,到死都没有那样做。我们只是约会,她到我家里来,一同做饭,然后吃饭,再然后坐在天台上的沙发里,看着漫天的星光说一些各自生活中的事,童年或校园的经历,还有对人生的理解,和美好的憧憬。当然,还有失望。我们什么都没做,却互相吸引着,恨不得每天都能见面。我想,那就是爱情吧!”
“后来有一天,婉如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说她也想脱离组织,她厌倦了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更厌倦了圣兄弟会成员们的疯狂。那夜我们谈了很久,婉如把她入会及吴揽江做过的事都告诉了我。她说直到现在,她才清楚的认识到圣兄弟的邪恶,他们把科学引向歧途,必将会受到大自然加倍的惩罚。我对婉如的转变感到欣喜,并计划和她离开镇西市,远离那个邪恶的圣兄弟会。但是我没想到的是,那竟是我最后一次和婉如相会,更没想到的是,杀她的人竟然会是我……”
不知何时,两行泪水已滚落,姚天启忙把脸转向一旁,用力吸两下鼻。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正谈的开心,突然有人敲门,婉如立即变得不安起来,她要我别开门,可我从可视门铃里看见只是我的邻居大妈,就开了门。那位大妈站在门口,目光有些呆滞,我问她有什么事时,她忽然一抬手,我闻到一股尖鼻的香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想庄秦大概都和你们说了。但他不知道的事情是,每晚我都要经历些什么,那像一场场恶梦。虽然现在暂时安全了,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陷入那样的绝境,恐怖的地狱!”
姚天启长吸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然后才继续。他的的语气有些怪异,苏京也察觉到了,那像一个人隐在另一个人身后说话。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就是水咒的秘密,每当黑夜降临之时,我周围的空间就会发生变异。最先是气味,房间里几乎是一刹那就飘满怪异的恶臭味道,仿佛无数动物的内脏在腐烂,那种可怕的味道即使你紧捏鼻子捂住口唇也无济于事,那味道像有了生命般能从你的皮肤渗进来,沿着血液流淌,最终钻进你的大脑,恶臭令人窒息,让人从内到外都想一死了之。但这只是一个序曲,是每晚水咒真正发动的前奏,之后是空气,它们像注了胶水,在我周围凝滞如固体,把我紧紧包裹住,让人更加窒息。如果你想呼吸就必需拼命的把那些混着恶臭的空气吞咽下去。每一次的呼吸都能使你感到空气的坚硬,它们像带棱角的铁块,经过口腔,划过气管,最后重重的扎在肺泡中,像是要把肺刺穿般的痛楚。虽然如此,但你想要活下去就必需大口大口的吸进这样的固体空气。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忍受这样的环境,也许人类为了生存,再恶劣的环境也能适应吧!”

门口的荆洚晓无意中与老楼目光相遇,两个人无语的点点头,认同对方的猜测。小麦在无意中发现荆洚晓和老楼的神情变化,心中却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从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姚天启更像一个特种兵,而非什么物理学博士。而且即使是在特种兵里,也一定属于精英一列。
但此刻床上半躺的姚天启,却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在味道和空气都发生变异时,整个房间也在发生明显的变化,虽然大小相同,陈设相同,可是看起来就是不一样。白天的房间是干净的,夜晚的房间是肮脏的,而且墙壁顶上遍布青苔。那些可怕的青苔是在你眼皮底下快速长出来的,如果你能屏息静听的话,甚至能听到它们拥挤着向四周蔓延时在墙壁上扎根的微弱声响。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感到惊恐不已,因为接下来房间里的灯光就会突然消失,但又有光线隐约从地面升起,越升越高。而实际上,那根本不是什么光,而是水!真正的水,它们从地面渗出,然后墙壁也开始渗水,不一会房间就半浸在水泽里。那水,也是臭的,虽然看起来透亮,但却像油般黏稠。每晚都是这样,我不得不跳上床铺,站的笔直。可那水却无情的升上来,从脚踝到膝盖到大腿到腹部,再到腰并向上爬升到胸口……我无处可逃,只能大口喘息,惊恐的看着自己被淹没在这恶臭之中。起初那臭水只要一到头部就会停止,可是后来却开始一点点升高,到最后竟离墙壁顶只有七八厘米的空间。我不得不浮在臭水里,努力仰起头,把嘴露出水面呼吸。但是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始终都会有疲惫的时刻,沉到臭水下,或呛到几口臭水,然后手脚抽筋,在水里挣扎。我猜庄秦听到一定是听到了,他或许会认为尖叫不体面,但换了谁在那样的情况下,尖叫或者呻吟都是必然的。”
就在姚天启讲到这时,房间里的人都或多或少的闻到一股恶臭,不像是谁放的屁,那种味道只会是动物腐烂的才有的。但是姚天启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仍专心致志的讲故事。
“想要生存就必需浮起来,那怕只有一道缝隙,只要是能让我喘口气的空间,再小我也会把脸贴上去。因为我不知道情况还会发生什么改变,但这一刻我还活着,就要尽力让自己活下去。我一直在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是一名科学家,研究光的奥秘,那其实是一个枯燥的领域。我本该继续研究下去,是什么力量把我带进这死亡之地?每当天将要亮的时候,屋子里的臭水就会缩回地板或墙缝,像有生命的动物,然后恶臭的味道也隐藏了起来,但我知道它们并未离去。我像一个傻子似的躺在床上,感觉累的快要死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忘记,可眼皮却沉的让人时时有晕厥的错觉。每次我都感觉只睡了一小会,再睁开眼睛时就搞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等我从床上起来后,再一转身就彻底记不起都昨晚经历了些什么。即使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也像梦一样虚幻。”
老楼与莲蓬对视一眼,没有作声,但他们心中有些眉目了。
怪谈协会的其他成员虽然也都一言不发,但都已经猜测到,事情真相绝对不是姚天启所描述的那样。可没人打断他的话,大家都在等待。
“在梦中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恐怖日子不会有结束的那天,但想到庄秦对我的催眠治疗便又燃起一线希望。我记得那是半个月前,天黑后恶臭又弥漫开来,但味道显然淡了许多,然后水涌进来,渐渐升高,到胸口便停了。那一刻我觉得真的有救了,几乎要大声的笑出来。水下是光明的恶臭,水上是黑暗的未知,我横在中间不敢动弹。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轻声的呼唤我,那是一个女人,声音柔弱无助,就在我的前方。我试着看去,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于是我又伸手去摸索,结果抓到什么,像根圈木棍,上面有些黏稠的附着物,我用力把它拉过来。虽然看不见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抓住的只是那东西的一小部分。然后那个东西像挣脱什么束缚,一下子从水下冒上来,直撞在我脸上,我本能的把它推开,然后才看清楚,天啊,那是一具腐烂的女尸!”
“我正抓着她的胳膊,上面已经没有多少肉了,像被什么东西啃过。我立即松开手,她在水中漂浮着,顺着水流再次向我撞过来。我吓坏了,胃里的东西翻腾着,已经到了嗓子眼,但我强忍着。就在女尸要撞过来时,我一把将她推开,她在水中横向划出,身子下冒出一窜气泡,紧接着翻过身,头部晃悠着向我摆过来。那是一张高度腐烂的脸,眼球是白的,突出在眼眶外,鼻梁裂开,露出里面的软骨,脸颊上是一个个的洞,雪白的牙齿夹杂在乌黑的肌肉中,那张嘴大张着,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是如此。我终于忍不住呕吐,那些胃里喷出秽物带着酸臭的气味,浮在我胸口周围。我眼睛里全是泪,强忍着不适紧闭上眼,不去看尸体。但心里却在恐惧,我就要死了吧?我会和她一样浮在这间小屋子里,腐烂变形,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你们看,人总是要死的,但真的面对死亡,我还是害怕了。这并不可耻,因为会恐惧才说明白我还活着。自从女尸出现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庄秦对我的治疗起作用了,夜晚屋子里的水位不断下降,直到消失。可我却仍不敢睡去,脑子里全是那具腐烂的尸体,她像要告诉我什么,可我不敢看她,只在回忆里搜索。从她腐烂的程度来看,应该有一个月了,她穿着件灰格睡衣,静静的浮在我面前,那双眼睛直视过来,没有瞳孔,没有眼白,茫然中却有一丝嘲讽。我突然知道她是谁了,婉如,那具尸体是婉如的。那一刻记忆之门像打开了一道缺口,刹那就回忆起过去的所有事情。轻柔的风和试验室里寂寞的光,还有婉如的笑声,明亮的眼睛。”
“明亮的眼睛……是明亮的眼睛,是水咒,是圣兄弟会,他们会无处不在吗?可是,这完全没有道理,难道我的记忆会是假的?还是……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姚天启说着说着突然一愣,他抱着头痛苦的回想起什么,自言自语了几句,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目光呆滞,直直的盯着正前方。
胖子探过身去,扒开姚天启的眼皮,老楼正要阻止他,荆洚晓突然在门口说有人,众人们忙又散开躲到门后。但这一次躲也没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两名医生和两个护士,他们被门后躲的人吓了一跳。怪谈协会的七八个人一齐尴尬对医护人员笑,然后向门口溜去。
“别跑,你们干什么的?为什么跑到特护病房?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吗?要是出了什么事算谁的……怎么回事?快,喉管,接呼吸机!”
情况突然有变,护士把莲蓬等人赶出病房,开始急救,但似乎晚了,姚天启在病房里发出绝望的惨叫,就如同落进深不见底的水潭,而且正在沉入水底。那叫喊声不时被水呛着,剧烈的咳嗽,最终声息全无了。
走廊里又有医生赶来,护士推着急救器械,病房里医生在焦虑的说着什么。病房里外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谁都不知道能否把姚天启从死亡边缘拉回。时间像停滞了,高锰酸钾的味道从四面把走廊里的人包裹着。病房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又过了片刻医生们离开了,又过了会有护工走进病房,把姚天启的尸体推出,消失在电梯的方向。
莲蓬等人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心头的阴影越发浓重。
“催眠杀人,一定是那个吴揽江!”
荆洚晓恨恨的说。
但是,他们能抓到凶手吗?
随着第一声雷的响过,暴雨终于落下,天地间只有雨声,眼睛所见也只有雨水四溅。
“可凶手真的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吗?”
小麦突然问,没人回答她,因为没人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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