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亡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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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幽冥鬼谭全国鬼友聚会终于开始了,地点选在丰都草堂茶舍,包场。到会的就有二百多人,这还只是协会一小部分成员。由于鬼友众多,所以并不集中一处,大家各自找相识谈的来的聚在一处。这二百多人一齐起故事,集市般热闹。
其中尤其以幽冥鬼谭的创始人莲蓬那桌的人最多,足有二十几人,但讲故事的人却不是莲蓬,而是红肠。红肠的真名叫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她在鬼友们心中的形象。其实不止红肠,幽冥鬼谭里多数都用的是化名,大家都是在天涯鬼话里认识的,有各自的生活,除非必要,没人会透露个人**。
在红肠开始讲故事前,莲蓬请大家做自我介绍,这回不止千宝精神康复中心的老院长花德安来了,就连已在大召寺正式出家的寒星也来了,还有如雷贯耳的书雅和柳原还有瞎子,其他人还有可蕊、朱颜记、李晓雪、程兆兆、田雨、老褐,最让莲蓬意外的是,连宁财神也来了。其中很多人都并不是写鬼故事的,但大家都喜欢这方面的故事,同时也是来给怪谈协会壮声势的。等一介绍完,柳原和书雅还有瞎子和宁财神他们就都被其他桌的人拉去,虽然如此,但留在莲蓬这桌的人仍旧很多。
在正式讲之前,红肠抿了口茶,点上支烟,深吸两后扫视在场每一个人,然后才开始讲述。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日,鬼节,又称中元节,有些地方也叫盂兰盆节。本来是印度一种佛教仪式,佛经中《盂兰盆经》以修孝顺励佛弟子的旨意,与中国追思先祖的习俗相合,所以才会广为流传。而在民间,过去每逢中元节都会设斋供僧,还要拜忏、放焰口。放焰口就是给鬼作粥场,让他们吃顿饱饭,然后往生彼岸,去进行一个轮回。具体的步骤就是在街口搭施孤台,立灵牌,插招魂幡,等法师敲响引钟后,座下众僧就开始诵念各种咒语和真言。然后施食,将一盘盘面桃子和大米撒向四方,反复三次。这就是放焰口了。”
“等天黑后还要在门前焚香,江南一带还有放水灯的习俗。水灯呢也叫引路灯,就是小木板上扎盏灯,基本上都做成莲花,在夜色里顺流而过,算是给迷路的鬼指引奈何桥的方向。鬼节这天晚上街上的店铺都要关门,给鬼让路。死者为大,这是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基本上就是一种习俗,放焰口更多的是一种纪念形式,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也有例外,前年我去邯郸出差,也是中元节,借宿在一朋友家里。夜里想出去走走,我那位朋友告诉我不可以,外面有人放焰口,刚好是鬼节鬼市,百鬼出行的时刻,生人勿近。我那时正是年轻气盛,而且根本就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所以没听朋友的劝告,一个人出门了。我今天要讲的故事就是在那天晚上发生的,是我亲身经历的亡灵们的节日。”
寒星身披僧衣端坐不动,从红肠开始讲故事起就一直在念经,而且眉头紧锁,也不知所为何事。其他人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红肠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沉住气,继续讲故事。
“那晚的夜空半掩着乌云,即使露出来的天也看不见一颗星星,没有风,但总让人觉得有风徐徐刮来,在脸上手上脖子上抚过,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穿透你的躯体,向远处涌去。我从朋友家的小院出来,走过漆黑漫长的小巷,前面的街道亮着街灯,可走了许久也没走到,让我心底疑惑自己究竟是在走向什么地方。还好,就在我觉得再也走不出这小巷时,我一头撞进了明亮的长街。”
“长街上出奇的热闹,人非常的多,可以称得上摩肩接踵。但我总感到有些不对劲,现在虽然已不是盛夏,可也并不很冷,为什么街上的人都穿着很厚的衣服呢?而且在一片空地上竖起了一杆非常高的旗,印象里白天没看见有这东西,如果是晚上先竖的话,那这活干的也太快了。难道这就是朋友说的鬼市?那我岂不是正和一群鬼在挤来挤去?这么一想就顿时感到寒气从四面八方围来,再看旁边的人,怎么看都是鬼气森森的,不觉中汗毛都立了起来。就在我紧张的要命时,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立即想到民间传说,什么狼搭肩,鬼踩肩,还有什么肩上坐着两个小人之类过去嗤之以鼻的荒谬绝伦的故事,现在居然一起想了起来,冷汗刷的一下子就涌出来,我的腿都软了。”
“然而,背后却传来一个肉麻的可以的声音,她说:嗨,大哥,要不要找个乐子啊?”
大家正听的紧张,红肠却突然说出这么句话,顿时让众人绷紧的神经松驰,禁不住的大笑。待到众人笑过后,红肠才又继续。
“其实在她说话之前我就已经闻到一股脂粉气,还不是高档的,用句大白话说就是庸脂俗粉里的极品,不看长相就能断定这是一三四十岁了还装嫩的妓女。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回过头第一眼就把我震住了,眼前的这个妓者简直就不能用已有的词汇来形容,惊艳啊!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是只一眼就会让人想入非非的类型。后来回想当时的情景,我肯定是流口水了,不然她不会抿嘴笑。”
“不要笑,我是个健康而且心理还没变态的男人,见到美女自然会些想法,这是很正常的。如果哪天我要是坐怀不乱了,那大概是给阉了,或是神经了。好,继续讲故事。”
“故事是这样发生的,当那个年轻漂亮的妓女问我要不要找乐子时,我立即义正词严的告诉她:那还用说?她立即就给我逗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可以用花枝乱颤形容,真正的花枝乱颤,特别是胸部,看的我……我就不告诉你们了。因为街上人太多,所以她就牵着我的手挤出人群,到了一个僻静的地角,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清雪,真是个超凡脱俗的雅致的名字。面对如此美女,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于是就问了我最想知道的事,我问:现在是什么价?清雪抬头看我,竟然有些脸色羞红,她说多少给些就成。这让我怀疑她妓女的身份,难不成是客窜?这种事在深圳倒好理解,在邯郸遇上倒是新闻。”
“我刚想掏出钱包看还有多少钱,却被清雪拦住,她的目光越过我左肩向后射去,我立即扭头,只见五六个乞丐已经把我们围住,脏兮兮的伸着破碗,手里的竹杆和木棍却握的紧紧的,看情景不给两个大钱就要生抢。我正在犹豫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呢,还是在美女面前充回硬汉。这当口,清雪突然挺身向前,用一种优美的姿势开始了骂街,用词之恶毒史所罕见,唾沫之纷飞如四月春雨……好好,我不贫了,讲故事。那几个乞丐给清雪骂的脸色灰白,转身让出路,清雪就拉我逃出生天,去了她的出租屋。没想到她真是妓女,而且是职业的。”
红肠又抿了口茶,他已经很久不说这么多话了,所以很容易口干。莲蓬从前总说红肠讲故事的圣手,最善于营造氛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才短短这么一会,桌子旁就又多了七八个人。
“清雪住的这地方很偏僻,而且荒凉,从外面走回来要十几分钟,还要经过几栋拆了一半的居民楼。关好门后,清雪立即开始脱衣服,裸露出她曼妙的**,无论胸还是腹,或者红唇和肚脐,都让人感到好看的有压力。美色当前,谁能不色心大炽?可是我突然间就不举了,感到心里有一声叹息,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干这种事。事后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简直就柳下惠了。而且每次只要一想甚至都没碰清雪一下,就后悔的要死啊!”
在场的女士们立即发出一片嘘声,红肠呵呵一笑。李异在一旁声援,结果招致更多的嘘声,最后还是莲蓬主持大局,让红肠继续讲下去。
“清雪见我没有扑过去,感到有些诧异。我从床上拿起她的外套走过去,遮住她**的身体,然后拦腰把她抱上床,盖好毯子。清雪的眼睛有些雾气,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就坐在床沿看着她。清雪问我为什么不和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是什么柳下惠,而且也不算太虚伪,但为什么不和她**呢?这个问题就不再深入探讨了,咱们继续下面的故事。我坐在床沿发了半天呆,没有回答清雪的问题,反而给她讲我前女友赵玉燕的事,讲她的笑容和说话的声音还有赖床时惹人爱怜的模样,还有她的死,还有我在她空坟前发的誓,还有这几年竟渐渐不再梦到她。那么多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悲伤的想要哭泣。”
“我一直没注意清雪的反应,但我知道她肯定也被我感染了。女人总是易于伤感,我知道接下来清雪就该诉说她的经历了,大体是因为穷途末路被迫卖身,或是不幸落入坏人圈套**被逼走上不归路。故事通常是这样发展的,因为那些纪实性的报告文学里都是这么写着的。”
“然而,我竟想错了,正当我还沉浸在自己营造出的氛围里时,清雪给我讲的却了段诡异无比的话。她说:她并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只是一副画,一副随主人深埋地下的春宫画。做为一副画,被人所欣赏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如果没人再欣赏她的美丽**的话,那她倒觉得生不如死。我惊掉了下巴,世上还有这种事,就算她想勾引我也不用编出一副画的鬼话来吧?但是清雪信誓旦旦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于是我就觉得,自己正和一漂亮的精神病人同处一室,大概还是一暴露狂。不过这可真是男人们的幸运啊!”
在场的女士们又起哄的嘘声四起,红肠做出苦恼不已的表情,但这一回莲蓬也忍不住在笑。红肠又喝了口茶,才又继续。
“清雪说既然我不想**,那她就陪我聊天;如果话都懒的说的话,那她就陪我下棋;如果我笨的连棋都不会下,那她就给做按摩,不管是身体按摩还是足底按摩她都拿手。说到按摩,清雪说这是一个套活,全套做下来价钱比**还贵。到这会我终于明白过来,只要是进了她的门就算进了销金窟,不留下几个大钱别想走出去。不过这是难不住我的,我立即说那陪我出去走走吧!清雪愣了愣,没想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但她还是表示同意,只要我付钱。”
“等清雪在我面前穿好衣服后,我又有点后悔了,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不做就不做。到了外面后清雪不时偷看我,嘴角有一抹娇俏的笑,玲珑的胸部曲线不时在我眼中跳动,看我的心里面更后悔了。世上哪有我这号傻瓜啊!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反悔一次,却不知不觉中被清雪带到述心寺,那里正在放焰口。等我猛然惊醒时才发现,周围全是人……确切的说,是残破不全的尸体!”
故事到这里才真正进入正题,红肠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莲蓬知道他要认真起来了。女士们也不再笑,安静的听故事。

“我抬眼望去,述心寺外黑压压的全是僵尸,身上所缺的部分也各不相同。而且最要命的是,我看他们时,他们也看见了我,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清雪问我看见什么了,我说尸体,她就纠正我说:不是尸体,是鬼。我觉得自己的血一下子就凉了,既然是清雪知道这里在干什么还带我来,那就是说,她说自己是画妖并没有说谎!前后都是鬼,身旁又是一妖,我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我正发抖时,清雪突然问我怎么了,我咽了口唾沫,说没事,又说这还挺热闹。清雪说不是热闹,他们是来吃最后一顿饱饭的,吃完了就要上路了。说到这,清雪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她对此景象用了词:饔飧不继。虽然我自认为语文学的很是不俗,但我要承认这个词是第一回听说,而且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就嗯嗯的点头,装的像是明白了似的。清雪长出口气,说还好他们就要投胎去了,不必再受苦。我觉得这事好象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清雪却突然说,那咱们进看吧!”
“清雪说要进去看,那就是说要在尸体堆里挤来挤去,这真是太可怕了。我面露难色,清雪却灿烂的一笑,用那把难看的嗓音说,或许里面有你想见的人呢!我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赵玉燕。可这里是邯郸,又不是鬼都,就算是赵玉燕变成的鬼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清雪拉着我就往里挤,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当那些僵尸伸手抓向我时,却一无穿过我的身体,只有微风抚过的感觉。原来人摸不到鬼,鬼也是摸不到人的。”
“述心寺里的和尚们正在做法事,超度那些相枉死的冤魂。我们进来时正赶上洒米,群鬼争食,可是我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正是赵玉燕!就是她变成七八十岁了,我也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更何况现在的她看起来与生前并无不同。我立即跑过去,到了她面前却停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想要拥抱她,可是不知道能不能抱到,她看起来像是透明的一样,我担心她会碎了。心痛的利害。这时清雪从后面走上来,笑着对我说高兴吧,就知道你会这样,上吧,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惊疑不定,还是伸过手去,轻轻触摸赵玉燕的脸,天啊……”
红肠突然不说了,喝了口茶,又点上支长剑牌香烟,慢悠悠的吐着烟圈。这可急坏了听众们,众人七嘴八舌,嘴牙相向,大有不讲下去就咬红肠一口的意思。红肠觉得关子卖弄的差不多了,这才接着讲下去。
“当我伸过手去时,天啊,我居然真的摸到了她的脸!温暖的,皮肤还像从前一样的嫩滑。一时间我都要哭出声来了,就算这只是幻觉我也认了,我猛的一把将赵玉燕抱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而她则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的安慰。但就在这时,清雪突然在一旁问我,你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难道就是因为她吗?这真是个蠢问题,不是为了赵玉燕难道是为了邓丽君?清雪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了。”
“述心寺里的和尚们仍旧在做着法事,他们对我视而不见。而那些鬼则忙着争吃的,领引路牌,不再理睬我。赵玉燕牵着我的手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谈心。说起当年的事,我反复向她道歉,那次旅行中发生的意外,如果不是因为我固执己见非要冒雨下山,她肯定不会坠入山崖以至到现在都没找到尸体。如果她不死,我们仍会是幸福的一对,现在我们的孩子都应该会叫妈妈了。说到过去种种,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涌。可就在这时,我们身边突然传来一场冷笑,扭头去看,是清雪。”
“清雪一字一句的说,你思念的并不是赵玉燕,而是那时候的你自己。清雪这话真是刺激人,我顿时就火了,也不管她是妖还是怪,站起来就和她理论。我爱赵玉燕,天知地知我心知,用不着她在这指手划脚。清雪仍只是一声冷笑,我觉得自己要给气炸了。这时赵玉燕站了起来,她说既然清雪这么肯定,就让她说说看。是啊,让她说说看。如果她不说的话,我还永远都以为自己多么伟大……”
红肠眼睛里有泪光浮动,但始终没有溢出。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又继续。
“清雪说你以为自己真的是病情种吗?如果看过了赵玉燕死后的种种景象,还会时时想起她吗?我说当然,就算她变成一副骷髅也是我的最爱。清雪又是一声冷笑,笑的我心里烦躁不已。就在这时,清雪对我的女友赵玉燕说,那你就把死后的种种景象给他看看吧,让他死了心也好。我正不懂清雪这话的意思,怀里的赵玉燕突然就变得冰冷了,身体了渐渐僵硬的像肉干。我紧紧着她,心里想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再松手了。可是,天啊……”
“赵玉燕的身体忽然肿胀起来,她美丽白皙的皮肤也开始变色,整张脸都变形了,那么柔和的笑容变得像魔鬼般骇人,还有那双眼睛,往外涌着浓黄的尸液,散发出阵阵恶臭。我的手开始发抖,觉得自己抱不住赵玉燕了,她就像一团软面团从我臂弯里向下滑。肌肤迅速腐烂,露出一块块灰褐色的斑点,并且像火从里向外燃烧那样在扩散。她的脸,天啊,她的脸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模样,灰褐色的双唇翻开露出雪白的牙齿,此刻正从她的嘴里飘出三个字:吻我啊。天啊,我怎么可能吻的下去?”
“清雪在一旁冷笑不止,然而事情还没完,怀里的女友还在继续变化。她的身体已经变大了一圈,皮肤爆裂开,尸水溢出,淌了我一身。我再了忍受不住,松开了手,眼泪不觉中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清雪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还没完呢,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那就看下去。我颤抖着抬起头,看见赵玉燕的皮肤表面在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从她的身体中央向外扩散到每一寸肌肤,然后又咬破涌出来,在她的身体上爬来爬去。另有一些虫子则从那些洞钻进去,一直向里,也不知钻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这样了仍没有结束,某一刻的安宁之后,赵玉燕的身体突然从胸口撕裂开,从中涌出无数的虫子,向四面八方散去。我连退几步才停住,就在这时,赵玉燕的尸体坐了起来,扭头向我看来……那一刻我感到胃里的食物流液翻腾上涌,那种感觉真像是一场恶梦。”
“赵玉燕问你还爱我吗?我两腿战栗不止,心里怕的要死,但嘴上还不认输。我说当然爱,永远都爱。清雪在一旁叹气,赵玉燕则站了起来,身体竟渐渐变回生前亮丽的模样。直到这时,我才敢靠近她。虽然她没说,俺我心里却已在骂自己虚伪了。这时述心寺里的法事还在继续,和尚们专心的在诵念经文,佛乐像清水般洗涤着双耳,我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可清雪说,你已经感到恐怖,可你又怎知这恐怖不是来源于你自身?种种异相皆是虚幻,但你仍不明白这道理。就算赵玉燕侥幸不死,你也不一定会像她健康时那样爱护她。”
莲蓬这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是来听红肠讲故事的。因为围的人太多,里面的空气都些浑浊了,再加上烟味,更使人感到窒息。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红肠,他仍用那种让人如亲临现场般的嗓音在讲述。
“清雪这话我就不能认同,刚才赵玉燕的尸体腐坏时我害怕了,那是正常现象。可她是重伤的话,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又怎会抛弃她呢?清雪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让赵玉燕把她重伤待死时的情景也给我看。我咬紧牙关,对自己说这一次不能再退了。”
“我从不知道赵玉燕落下山崖时没有立即死去,那样的高度,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但奇迹只限于那一刻,此后她就只能在漫长时间里等待死亡。这其间她一定痛哭过吧?还有一定恨过我吧?我确实可恨,如果不是我的话,她又怎会落的如此悲惨?想到这我就羞愧难当,这一次绝不会再松手了。我把赵玉燕紧紧抱在怀里,对自己说就算她再变成刚才的模样了不松开。”
“怀里的赵玉燕有些扎人,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胳膊和大腿都已经断了,碎骨像利刃般刺出,已经划伤我的身体。我抖了下,看见我的血和她的血混在了一起,向下流淌,经过她腿上的伤口。那里皮肉外翻,白骨森森,断裂的动脉血管正向外喷涌着鲜血。我想给她止血,但那血不论如何都止不住,我惊恐的对清雪大叫,快救救她!可清雪只是面带忧伤的注视着我。随后血像是流净了,赵玉燕躺在我怀里,仰望着天空,脸色惨白,没有了气息。我抱紧了她的尸体,忘记了她已经死去,失场痛哭。哭过之后,我想到,难道我就这样抱着尸体过一辈子?但就在这时,怀里的尸体突然一动,我刚扭头看去,赵玉燕已像野兽一样扑走咬住我的脖子。剧痛让我本能的甩开她,但她已经咬下我脖子上的一块肉,正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原来赵玉燕并没有摔死,她是活活饿死的!”
“我看着赵玉燕在地上抓到不知什么昆虫全都往嘴里塞,终于再了忍不住的呕吐起来。清雪在一旁问现在你还会像从前那样爱她吗?你还会再去和她那啃食过腐肉昆虫的嘴接吻吗?你还会热切的想要拥抱她吗?清雪的一连窜提问把我的心理防线击溃了,我再也不敢承认会爱赵玉燕一辈子,这世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唯有永恒这事,是不可能的。就在我痛不欲生时,清雪突然对赵玉燕说,现在你可以放心走了吧?我疑惑的抬起头,看见赵玉燕又变回原来美丽的容貌,她走到我面前叹了口气,说你该忘了我,然后才能再找到幸福。”
“可是,我还能再找到幸福吗?清雪拉着赵玉燕的手向述心寺的转生轮走去,那里放焰口就要结束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赵玉燕和清雪之所以要这么做,是想我放下过去,重新面对生活。她们就要走了,去进行下一个轮回,也许我们再也见不了面,即使见面也成为陌路行人。我哭着追去,却一头撞在墙上,眼前的所有景象顿时消失了,只有佛音仍在耳边萦绕,渐渐向天空深处飘去。而我,却还站在朋友家门外的那条漆黑的小巷里,种种经历却都只是一场幻相。我走出小巷,眼前的街道依旧明亮,却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只在耳边依稀听到一声叹息,隐在渐起的喧闹声里,一同消失不见了。”
“世上有鬼吗?鬼又是什么?诸念起伏生灭于心,爱恨自生罢了!”
红肠的故事终于讲完了,围绕桌旁的人们却都陷入思考,寂静无声。大召寺的寒星和尚终于松开眉头,长颂南无阿弥陀佛。老院长花德安也没想到,故事的结局竟是这样。
草堂茶舍的其他桌的鬼友们还在讲着各自的故事,种种情节变幻无端。
人生大抵如是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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