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解剖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你确定他是活的?”
“我确定!”
自从上次于峰事件后,莲蓬加强了入会的审查力度,做到不放一个鬼进来也不放一个人出去的原则,虽然这样,大家对于峰事件还是心有余悸,特别是李异。
“那么,上回究竟是谁把我打晕的?我不过尖叫了那么几分钟,是有些没出息,但也让大家脱了险啊!为此就开了我的瓢,下手可真黑啊。不过大人有大量,告诉我吧,向**发誓,我绝不打击报复!”
众人在房车内齐声嘿嘿,就是没有一个人承认。
不一会房车驶入停车场,众人在莲蓬的带领下来到一个由高墙圈起的花园,胖子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平整的草地,花岗岩的石桌石椅,蓝天白云。现在是正午,太阳高挂在空中,即使是树荫下也显得有些燥热。抬眼望去,到处都是明晃晃的阳光。
“那么,胖子,你就开始讲吧!”
莲蓬再次拿出老大风范,一锤定音,结束了相互介绍后的一轮又一轮的谦让。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结果可以接受,于是目光齐聚到胖子身上。绿荫下胖子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的扫视一圈,在与小麦对视时愣了愣,想起什么人般的发呆,还自言自语的说真像。老楼又催他,胖子这才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这一次的怪谈选择在剩余山上的‘千宝精神康复中心’,参与者共五人,分别是莲蓬、老楼、小麦、李异,还有今天的主讲胖子。这回是应胖子之邀举行的本年度第八次聚会。胖子是老楼介绍入会的,此人是一图书发行商,至于他为什么会在精神康复中心,这正是今天怪谈的主题。
“大家一定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一伙疯子在一起,是吧?”
胖子这么说时,远处传来一声恰到好处的吼声,声音透着无理智的疯狂,让人感到不安。在胖子有点神经质的微笑中,莲蓬给在座男士分了烟,各自点上,顿时烟雾缭绕起来。
“快说吧,就别卖关子了。”
莲蓬催促只顾吸烟的胖子。这时远处走来个护士,一脸的不满。
“嗨,你们几个,这不许吸烟!”
几个人忙站起来一叠声的说对不起,胖子乘机深吸几口把烟全吞进肺里,一脸欲仙欲死的表情。护士又死盯了胖子两眼,胖子则假装没看见,莲蓬没招了,只好向护士保证不给他烟抽,护士才离开。
“快说啊,再不说我们就把你丢这不管了。”
老楼等不急开始威胁胖子,这让胖子有些恐慌,他立即又严肃起来,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我记得那天是星期五,像平时一样,下班后我去鹿回首酒吧喝酒。那天晚上没有风,但也看不到月亮,阴天,闷热的很。车上的空调坏了,我就开着车窗,快到到酒吧时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个人影坐在后面,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又没有人。当时我以为是我工作太累,产了幻觉。但老楼知道,我那工作并不累……”
胖子说到这用满怀期待的目光望向老楼,希望得到他的证实,但出人意料的是,老楼却并不买账,还揭发他。
“摆什么龙门阵啊,快说快说,别又走题了!”
胖子摇头叹息,一脸遇人不淑的不甘。这时小麦正想要笑,但远处突然又有精神病人凄厉的惨叫,也不知是在打针还是发病了,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小麦耸耸肩,把笑生硬的咽了回去,显得神情古怪。
“好,我继续。我说到哪了?噢……对,我一进酒吧门就看见一大学时的同学。我大学时是学医的,镇西医大,不过大一没完就休学了,但这位老同学却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尤其是解剖学,他学的最好。我们关系很好,休学后有段时间我常回学校办私事,就曾和他说过,如果有机会请他给我补一堂解剖课,也不枉学过一回医。他比我大一届,不过我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快毕业了的学姐,肖媛蕊。爱的死去活来啊!她长的和小麦有些像,不过比小麦丰满点。”
胖子的眼神有刹那黯然,脸上的棱角竟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我问他怎么会在鹿回首,我那老同学反问我是不是忘了,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天是肖媛蕊的忌日,她都死了整整七年了。我们就在酒吧坐下谈起往事,谈到肖媛蕊的死,她是跳楼自杀,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留了封捐献遗体的遗书就那么走了。我一直不信,后来查出来,她是被学院里一个教解剖的教授张华中污辱后自杀的。我想去告张华中,但这种事是死无对证,而且张华中还威胁说要开除我,我就大闹教研室,把他打一顿,结果被记大过,所以我就退了学。离开学院那天,只有那位老同学来送我,他还说要我放心,迟早有一天他会给肖媛蕊报仇。那晚我们在鹿回首喝酒,我就问他给肖媛蕊报仇了没有,他说快了。然后红了眼睛盯着我看,问你知道肖媛蕊的遗体最后怎么样了吗?我说我哪知道,他突然就边笑边哭了起来,他说被解剖了,被那个污辱过她的张华中解剖了,他还说那堂课他也参加了,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残酷了。我听了这件事后心痛的几乎要流血了,当时就恨不得去杀了那个人面兽心的张华中。后来我们又谈了许多事,大学同学的一些轶事,最后又绕回到肖媛蕊,他说当年肖媛蕊解剖学的不好,还要他代写过论文,我就想起曾和他说的过事,就半开玩笑的问他什么时候带我去补一堂解剖课,谁知道他当时就说:好啊,就现在。我一下就傻了,那时都晚上**点了,去哪解剖啊?还有看样子他喝的也不少,眼睛都红了,能不能握得住手术刀掰开骨头都是问题。”
这时,小麦突然脸色一变,显得非常害怕。她颤着声音问:
“你那同学叫杜秋,是吧?”
胖子神色一凛,声调变得更加阴郁了。
“是啊!噢,原来那天跑掉的那个果真是你啊!”
众人都有些不解,小麦却脸色惨白的坐在那里不动,阳光照在她身上都仿佛变冷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莲蓬、李异、李异他们都紧张起来,经过上次于峰事件后,大家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明显变得谨慎了,不然这回的怪谈也不会选在阳光下进行。只是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这次小麦竟也卷入了灵异事件。
“还是让他说吧。”
胖子点点头,又开始继续讲他的经历。
“我问他是开玩笑吧,杜秋说不开玩笑,就现在,然后拉着我向外走。他的手冰凉,像冷库里的尸体,只握了一会就让我的手指麻木了,我挣脱出来,觉得有些恐惧,但没好意思说。杜秋径直就上了我的车,坐在后面,我从后视镜一眼看去,吓的我直哆嗦,这跟来酒吧路上看到的人影一模一样。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就在这时杜秋突然从后面探头过来说:开车吧,到镇西医学院。我很想说天晚了,送你回家吧之类的话,但实际上我什么也没说,就按他说的地址开车了。一路上杜秋都没说话,我几次咳嗽,想说点什么,但每次话刚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因为从后视镜里看杜秋,他的影子总是若有若无的。杜秋在学校时就这样,虽然学习成绩好,但朋友不多,也只跟肖媛蕊和我能说上两句话。杜秋总是显得神神密密,也没什么惊人之举,但就是让人觉得他是那种能干出大事来的人。我休学后听说学校里失踪过几个学生,也没查出是怎么回事,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是他干的,所以杜秋虽然是朋友,但仍旧很危险。我晚上开车带着这么个人到郊区的医学院,感到害怕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胖子刚讲到这,不远处山头那边传来一阵骚乱的声响,有男人的吼叫,还有医护人员的叫喊。众人都转头望过去,山顶隔离区那边有个人跑了出来,几个白衣医护人员在后面追,很快就把病人制伏抬回去了。
众人心中都即好奇又害怕,毕竟这里是精神病院,虽然叫精神康复中心,但危险还是显而易见的。
“到镇西医学院后,我发现大门竟然是开着的,于是直接把车开到停车场。下车后杜秋在前面带路,解剖实验楼的门居然也大开着,楼道里没亮灯,黑漆漆的,可我总觉得那里站着两排人,阴森森的笑着,像是在欢迎杜秋。这时我很想说还是不去了,杜秋却又伸过手来。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没法拒绝他,就那么乖乖的跟他进了解剖实验楼。杜秋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解剖实验楼还是老样子,充斥着福尔马林及人油的气味。说实话过去上学时挺喜欢这股味,可是那天晚上却感到恶心,还有害怕。杜秋带我上二楼,在黑暗里他走的有些快,就像能看见路似的。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刚上楼梯就看到有一间屋子亮着灯,我在心里默数,第三间,那是解剖室……”
胖子的声音开始发颤,似乎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恐惧。
“杜秋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对我诡异的一笑,说咱们到了。我一进去就发现解剖室里竟已经有七八个人,他们都穿戴着手术衣帽,戴着乳胶手套,只露出一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那些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有直线切法,有T字弧形切法,有Y字形切开法。我头上顿时就冒出冷汗,腿都软了。这时杜秋开口了,他说老同学,换衣服吧。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要死了,这伙人一定是要解剖我,我想要转身逃跑,但腿却不听使唤。杜秋向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点了下头,那瘦高个就朝我走过来。我抖个不停,气都喘不上来了,心说这回完了,了戏了,光荣了,挂挺了……结果他只是帮我换衣服。换好手术衣帽后,杜秋走到解剖台右侧揭开白布,看了大家眼,说咱们开始吧。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解剖台上已经有了具尸体,男性,五十岁左右,他的嘴角还有水泡,生前一定是上火了。不知为何,我觉得那张面孔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非常熟悉。我还在思索这个问题时,杜秋下刀了,他以直线切法从下颌下缘正中线开始,沿颈、胸腹正中线绕脐左侧至耻骨联合上缘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这些我在书本上都是看过的,但看到真实的场面竟感到阵阵惊悚。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我看见那解剖台上的尸体,他勃起了,就像杜秋曾跟我说过的那样,做解剖就像**,勃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一个死人怎么会勃起呢?”

胖子说到这停下,像是想不明白似的。
火般炎热的阳光已直射到小麦身上,但她依旧脸色发青,像是很冷的样子。特别是每当胖子模仿杜秋说话时,小麦都会下意识的颤抖。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胖子身上,等待他继续讲下去。
“可他们却好像是什么也没看到,围在解剖台旁观看。杜秋还一边解剖一边讲解:你们看,这就是心源性肝纤维化;大家注意观察脾动、静脉的大小,管腔内有无血栓形成,这对你们将来从事的事业都是很重要的。就在杜秋用那种冰冷的语调讲解时,我看见打开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探头一看,血淋淋的是心脏在跳,我甚至看见热气从心脏四周升起。杜秋解剖的竟然是活人!我啊的失声大叫,一抬头猛的发现他们全在盯着我,特别是杜秋,他口罩上方黑洞洞的眼睛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我再看解剖台时,他又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了。我像是被定住了,呆呆的站在解剖台前动不了了。我觉得杜秋是在找什么东西,可事实上杜秋在继续解剖并讲解注意事项,那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也在认真的听,好像眼前一切正常,什么事也没发生。那只是我的幻觉,可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正常,包括尸体。我从未听说晚上上解剖课的,而且这些人还不都是医学院的学生。”
胖子说着再次看了眼小麦,目光里有说不清的东西。小麦像触碰到手术刀的刀锋般抖了下,目光变得空洞,而且是阴森森的。原本紧靠她坐的李异偷偷的挪开了距离。小麦没有解释,只咬了咬嘴唇,示意胖子继续讲。
“我就那么看着杜秋把肝脏从胸腔捧出,放在水桶里并让旁边的人接手,他又用镊子和剪刀在两侧肾上极处分离脂肪结缔组织,精确的找出肾上腺。他的活干净利索,没有多余动作。我突然想,就算是活人,让他这么肢解也不会感觉痛吧?我看着杜秋一件件的把器官从尸体身上取出,每一件都是那么完整,包括病变的器官上灰白色的瘤状物。慢慢的我像着了魔,不再感到害怕,开始注意杜秋的刀法,以及他讲解的解剖学知识。我虽然上了不到一年的医学院,但很有医学天分,许多事一讲就通。而且这堂解剖课是期待已久的,所以着了魔后很快就加入到他们之中,我的眼睛在打开的体腔内扫描,分辨脏器的位置,又跟随杜秋到另一张台子前观察冲洗净的脏器情况,听他讲解脏器的内部构造。我甚至想像躺在解剖台上的人是我,杜秋或其他人正用手术刀切开我的身体,我的内脏一件件被取出,洗干净显露出本色,一一陈列在人们面前。”
“我就这么一边幻想一边有些兴奋的看杜秋做解剖,这种感觉难以明说。可是突然有女人尖叫一声,过了好半天我才从专注中反应过来,我看见一个女人跑了出去,地上丢了只帽子,解剖室的门则在来回摇晃。有好一会我都以为是幻觉,可转头却发现他们也都一脸困惑的望着门的方向,我这才确定不是幻觉。再回头时杜秋不见了,可解剖室只有那一个出口,窗户也没打开,杜秋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呢?就在这时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他浑身上下只有一颗头颅是完整的,躯干和四肢的肌肉已都被杜秋剔了,和一整张的皮陈列在一旁的台子上,就是那么一副沾血的骨架顶着颗头,突然转身看过来,已发白的眼球转动着盯着我们每一个人,那么的阴森。我惊恐的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污辱过肖媛蕊的人,张华中!那一刻我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心里只有恐惧。我和其他人一齐向后退,退到尸池旁,可打开盖的尸池里每一具尸体也都在盯着我们,我们无处可逃了。”
此时此刻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背后冷飕飕的,像是置身那间黑夜里的解剖室,看到了尸池里那些浮沉的剥了皮和未剥皮的尸体,他们翻滚着露出冰冷的脸孔,让人莫名的恐惧。
“可这事跟你被关进精神病院有什么关系?”
心直口快的李异试图打破这不安的氛围,可适得其反,众人看他的目光像手术刀般锋利。尤其是小麦,嘴角掠过一抹冰冷而无声的话语。胖子却似乎并不介意李异的话,他还陷在恐怖的回忆里。
“坐起的张华中突然无声的笑了笑,就重又躺下了,可我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也没有一个人敢离开,我们像被美杜莎石化了。又过了会走廊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在盗尸,是犯罪行为,所以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解剖室的窗户上都有铁栅栏,我只好到门口试试运气,结果正撞到冲进来的保安。就这样,我们在场的七个人都被送进了派出所。至于我为什么会又被送这了,那是因为,他们说杜秋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但我那晚看见的确实是杜秋,还有,那个被解剖的也确实是学院的解剖学教授张华中。可是,第二天到派出所来接学生出去的,竟然就是他!一个被解剖了的人怎么可能不死呢?但我的确看到了,那就是被杜秋解剖了的张华中,甚至嘴角的水泡都一模一样,真的是他!”
胖子脸色发灰,过了好一会才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死去的人真的可以重返人间吗?你们知道吗?张华中在几天前死了,听说他下颌到耻骨有一条隐约的红线,就像手术后留下的伤疤,而且内脏位置都错了,像是有人故意给弄乱的……”
莲蓬觉得此刻胖子精神有些异常,正想要起身召唤护士,胖子却突然一把拉住莲蓬,直盯住莲蓬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众人都紧张的站了起来,老楼忙出来解围,胖子叹了口气,松开手。
“其实我没疯,真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们六个也都可以做证,对了,小麦也能做证!”
胖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小麦,正在这时,几名医护人员往这边走来了。小麦欲言又止的咽了口唾沫,最终什么也没说。胖子一脸的绝望,他猛的跳过来抓住小麦的肩拼命的摇晃。莲蓬在旁大叫一声:“不好,胖子犯病啦,兄弟们上!”然后众人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胖子按在了地上。胖子绝望的大哭起来,拼命的拿头撞草皮。那几名医护飞快的跑过来,亮出针管,护工也抬着担架冲了过来。不一会,胖子就被抬走了,但他仍在大喊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赶来的医生叹了口气,对众人说:“他得的是群发性癔症,本来好的差不多了,今天怎么又犯了,你们跟他说什么啦?”
房车驶出了千宝精神康复中心,众人仍旧沉默不语。这件事实在是诡异,大家都知道胖子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去和医生讲,因为没谁想搬进去和他做伴。
阳光依旧毒辣,车里却没有开空调,因为大家仍旧感到阴冷。
一直保持沉默的小麦突然说话了,让大家感到惊恐无比:
“那天我睡的早,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医学院的学生,还跟一个叫杜秋的老师去上解剖课,一切都跟胖子说的一样。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我给杜秋换手术刀时,不小心被刀锋划破手指,那种痛是真实的,我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再抬头时我发现,在做解剖的根本不是什么杜秋,而是于峰!他回来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