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平静的一日。”
“因为江湖不需要平静。”
“人们不是喜欢平静吗?”
“对。但人们喜欢的是属于自己的平静。”
“江湖这几百年来就没有几个真正的主人吗?”
“霸主到是出了那么几个值得记载的人物,至于主人……”
“本朝建国时的阴山夔陵的女主人可算是一个。”
“当然。”
“一水阁的主人呢?”
“自是少不了他。”
“左隐的家族呢?”
“当然也可算是一个。”
“那本《杀手名录》的主人呢?”
“他?只是个迷江湖上的人都不可能知晓他。可是,那个人除外。”
“那个人?”
“就是剑家的后人,灭剑山庄的后人。”
“灭剑山庄?”
“更准确的说,那个人是剑仁的后人。”
“剑仁?”
“数百年来,也只有他——剑仁,能在江湖上用‘主人’这两个字!”
“据说他死在了左的剑下。”
“可惜。没有人能够有幸目睹那一战。”
“剑仁真的在那一战中死去了吗?”
“也许吧,谁能知道呢!”
“你的‘江湖记事’里不是有他的一页吗?”
“我把它撕毁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他应该被单独记载。”
※※※
江湖里的故事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也就少不了这些沉浮于其中的江湖人。灭剑山庄崛起得十分突兀,但对于整个江湖的流转,它来得非常准时。因为,平静——不是江湖。
夜,很静。风都打不动树叶了。
灭剑山庄就坐落于西北一处很少有人涉足的荒凉之地。现在有这座山庄,人烟就更稀少了。
迷一样的东西总是有人想去揭开,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在附近的山间小路看到几个江湖上能叫出名号来的人的尸体。
从剑魑建庄几十年来,灭剑山庄已成江湖上各方豪杰争相讨伐的魔地。
剑魑是原大唐王朝的后人,本名李世。大唐已被灭树百年,李世也就没有了什么复辟之类的妄想。当时年龄太小就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历经劫难才得以存活下来。
也许应该说是运气好,也许应该说的不幸。李世在游历到西北一个人烟罕迹的小城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座浩大的墓群。里面葬的是一个家族的人。
“剑者,利器也。吾之命,以求天下平,故灭尽世间之剑。然灭者,无善念,则自灭之,以得果。”这几行字,剑魑至今还是感触颇多。
墓群里有数不尽的财宝,还有那魑魅魍魉四把剑,以及四本各异的剑谱。
剑魑建庄于西北,原打算是想建立一个王朝。但在一次大战后,他得了场重病。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决定继承墓群主人的遗志,让江湖再次回到正邪互斗的年代。为了下定决心,他还亲手杀死了想当皇帝的儿子。
江湖之为江湖,就是因为它独立于法度以外有自己的规则。如果没有了正邪互斗,江湖会平静,就没有了处于法度之外的理由,就会消失。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就是这样的江湖。
这不能算是道理,所以处于江湖之中的灭剑山庄就理所当然地被归入了邪道。
灭剑山庄的外墙以前有数丈高,一般的武林中人是根本不可能进去的。
东边有五道门,南边有九道门,西边有三道门,北面则只有一道门。
靠那些散不尽的财宝所建起来的庄子当然是恢弘异常,已然一座坚不可摧是城池。只是当时为了对朝廷表示自己无意造反,而把墙打到了一丈以下。迫于朝廷的压力,当时灭剑山庄的人员也进行了精简。
很多地方连在里面住了几十年的剑魑都从来没有到过,可想而知这庄子有多大。所以才会有,了善大师在隐居于灭剑山庄数十载,直至圆寂才被世人知晓的佳话。
庄子共分为四大圆,其中又分成九九八十一小苑。以主圆最大,有七七四十九苑,其中又以魑魅魍魉四苑为首。其余的三圆分别为:花圆、食圆、辅圆。
灭剑山庄有个规矩,只要不带兵器入内,无论是谁进来的都是客人。所以,一进庄子迎面的就是剑圆的首苑:停刃处。“停者,无限风光;携者,灭。”几个简短的字,挡住了很多人。
南面的九道门中以靠东边的第二道门最大,此门就是灭剑山庄的正门。从这道门进去经过停刃处,直走,穿过一个别院就来到了魑苑的大堂。
灭剑山庄的主人剑魑正端坐在堂上。一身青山紧束,好似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白眉深锁,眼里射出道道萧杀之气。堂下数十人无人敢出声,都低着头等待着他的命令。
虽然已是近百岁的老人,但那股咄咄逼人的英气在当今武林恐无几人能够企及。
“马上招集所有的人,全力搜索少主的下落。”剑魑握紧了双拳,愤然道:“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剑仁是魉剑的主人,必须得回来受礼!”
“是!”
无须他多说什么,下面的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好了,你们全都退下去吧。没有找到他们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顷刻间,所有的人都退了去出。只李剑一人仍在堂下,立定无言。
月星潜入山后,天开始逐渐放亮。堂间两人依然无言,剑魑闭目冥思,李剑则是看着他,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他不敢开口。
剑魑坐在最高处,背后是灭剑山庄的庄训:剑者死,仁者死;不灭者自灭。就是为了这十一个字,他儿子死在了他自己的剑下。
终于忍不住,“可是他不叫剑魉,我儿子才是继承人——他叫剑魉。”李剑叫嚷道。他也是剑魑的孙子,在灭剑门,不是继承人是没有资格姓剑的。在得到剑魑一个眼神后,他便不敢多言了,退了下去。
※※※
数年前。京城。元宵。
虽然各地都有繁华的城地,但京城就是有它独特的繁华,人气自是少不了的。
在剑仁的极力要求下,他们一家三人来到了京城。剑魍想已经好久没有陪妻子出来游玩了,近来也没有什么任务在身,也就同意了。萧依依一惯是挡不住儿子的死缠烂打地,同意剑仁的要求是理所当然。
别看剑仁今年才满十岁,可是个人小鬼大的主。今日午后刚在街上走了几个来回,他就有了今日的日程安排了。
“娘亲,回客栈去休息啦。我走累了!”
剑魍应了一句:“不是你要出来逛街的嘛!”当然说归说,他们还是回去了。
萧依依最疼她这个宝贝儿子了,“走了这么长的时间的路,我也有点累了。还是先回去歇一会吧。”
刚进门,剑仁就把房门一关,把爹娘挡在了外面,“我要休息了,不要打扰我。”
“你看这孩子,都是给你宠坏了!”
萧依依轻笑着,依在剑魍怀里,“小孩子嘛!你还跟他计较什么!”说着便又去开了一间房间。剑魍轻抚着她额间的发丝,“这两年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后憔悴了不少。”
“只要知道你在关心我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剑魍不觉感到阵阵心痛,因为他确实对不起她,以为那个叫萧思思的女人。
没过半柱香的工夫,剑仁就从房门口探出头来,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没有人。接着就立刻窜出来,反身关上门,一溜烟就奔了出去。
在大街上找了近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午间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剑仁从小就喜欢溺在娘亲怀里,而萧依依又是天生立质。所以剑仁从小就对美丽漂亮的女人有兴趣。
用一根细线绑住一朵花,然后抛到小女孩的面前。剑仁自己则躲在一个角落里,拉着线头。
当那小女孩发现花上前拾起时,剑仁就把线往后拉一下。就这样一路把他引到了一个林子里面。
别看这小女孩才七八岁的样子,在剑仁的眼里,可也算是美丽可人了。
扔掉先头后,剑仁就藏在一棵树后,开始杌子品头论足起来。他也没有出去的打算,欣赏一下就知足了。
可那小女孩一个不小心,脚踢到了一块石头上,一下摔在了地上。
剑仁有点不忍心看下去——毕竟是个美女呀,用手挡住双眼,自语道:“看你是个美人,没想到这么笨,几步路都走不稳。”
那边,小女孩摔倒后,才猛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剑仁在思量半晌后,无奈走了过去。“小妹妹,你怎么啦?”说着也不避嫌,上前就扶住她,轻拍起她身上的尘土。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知道,我送你回去吧。”
小女孩也没多想,只当是遇到大救星了,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真的嘛!”
是剑仁把她引出来的,他当然知道怎么送她回去了。“当然是真的,走吧。”
“你叫什么名字?”
“朱君翊。”
“朱君翊。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就叫你‘小朱’好了。”说着便牵起了她的手,“小朱,我叫剑仁。”
“剑哥哥,谢谢你。”
“别叫剑哥哥,这么肉麻,叫‘仁哥哥’好了。”
“好啊!仁哥哥,谢谢你!”其实这样叫更肉麻,只是剑仁听得非常舒服罢了。“仁哥哥,你身上的这把剑真好看。”
“好看吧。我娘亲说这把剑就是用来看的。”这把剑就是魉剑,也就是“灭世之剑”。
“小朱,你的脸真好看,让我亲一下行嘛!”
“为什么要让你亲一下。”她迷惑地看着剑仁。
“我怕你以后忘了我嘛,留个记号呀!”
朱君翊笑着应道:“好呀!那我要亲你一下。”
剑仁可不含糊,一下就亲了上去。感觉真好,比娘亲的脸还要软。要不是已经到了,还真不知道剑仁会做出些什么呢。
“公主,你跑到哪里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不会啦!仁哥哥陪我出去玩啦!”一转身准备叫剑仁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街角了。
“仁哥哥?是谁?”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们俩的事哦!这可是我们俩的秘密!”——朱君翊的脑海里突然回旋起剑仁的话,“哦,没有啦!放心啦,我下次我不会啦!”说着又蹦又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朝霞刚至。
他奋力挥舞着剑,一条腿飞了出来,两条,三条……血肉横飞,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让人掩面不已。
他是谁?大名剑仁,字心慈,江湖最狠辣的剑客——自封。
那些被他杀死的是谁呢?就是昨天爬到他耳朵里的蚂蚁。哦,忘了介绍,剑仁今年刚过十三岁。
“爹,仁儿的剑术又进步了。”他欣喜地扑向一个中年人怀里。
他叫剑魍,浅笑的脸上布满慈祥,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眼角处已被掩藏很久的杀气。
他为什么改变,很简单——女人——剑仁那个貌美如花的娘。他轻抚着剑仁的头,“仁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后一定能成大侠。”
经过这几年,剑魍不但已把那把魍剑埋进了土里,而且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受到这种历史的熏陶,仁儿从几个月大就不吃奶了,只吃菜,只吃好菜。很小就成了酒鬼,因为不会喝,一喝就醉,醉后像鬼而得名。
时间总是能够改变很多东西,本来他们是三个人一起生活的。可是,在这孤遥的郊外,萧依依却抑郁而亡。虽然当时对他们的生活影响很大,但是在时间的推移中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埋进了心里。
经历过许多的杀斗后,剑魍选择了躲避。他没有把魉剑的剑谱交给剑仁,更没有教剑仁任何修心的功夫,只是教了他一些皮毛的东西而已。而那把灭世之剑,也还给了灭剑山庄。
冬天刚到,午后的太阳总是让人感到格外舒服。
“爹,仁儿要吃那个。”长大了的剑仁舔起嘴唇来还是那么可爱。他把剑魍不停的往一个路边小摊上拉。这次出门除了为剑魅扫墓外,最主要的是躲避一些人。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天不从人愿——他娘一年前死于一场重病。
在摊子上忙活的是一个小女孩。
“你今年几岁呀!?”剑魍有点讶议。
剑仁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恩,好吃……”
“我十五岁,爹娘都死了。”她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说起来显得很平静——好象在说一些跟她无关的东西一样。
“叔叔,你一定是江湖人物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叫南宫心。”她笑得很平静。
“南宫……”魍的表情有一丝闪动。“仁儿,我们走吧。”
“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能带上我吗?”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摆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个……恐怕……”魍打算拒绝。
“爹,带上她吧。”他抓住魍的袖子嗲叫起来,舌头还不停舔着嘴唇。又是那个眼神,他怎么会生得一双这样的眼睛。他认输了,“好吧……”
“谢谢叔叔。哦,谢谢魍叔叔!”
剑仁没一会儿工夫就偷偷把他的家史都告诉南宫心了——为了他的嘴。他忽然发现,原来爹是个蹩脚的厨师。
“我可以叫你心姐吗!”还没有等她回答,剑仁就把她的手牵起来了。
“恩。”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一起上路了。
“心姐,你天天都这么辛劳,为什么手还是这么白……这么光滑……这么……”仁儿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一只狼——抓着人家的手,左摸过来,右抚过去;但他自己却把自己当成了羊,本来就是羊吗。
她的反应在我们的预料中,但在剑仁的预料外。
“心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剑仁关切的摸摸她的头,不忘把她抽回的手再握住,由于比她矮——所以要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体位就有点困难,结果就是越摸越烫。
“呀,还烧得不轻……爹,快过来看看,心姐生病了!”他向遥远的后方招手。
眼睛已呈爆怒状的魍马上转过身,抬起下巴,在心里阴笑两声。
“你只要离她三尺远就够了……”魍附在他耳边小声说。
结果连魍也不忍看下去了,在一边摇头叹气,“哎,他该长大了……”
过程是这样的——
“真的好了,真的好了!!!”然后扑过去抱住心儿,“噫,这是什么怪病,怎么又发作了。”然后他就在零到三尺间做起了游戏,弄得心儿越病越重……
“仁儿,不要闹了!”魍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
剑魍用双手把剑仁和南宫心挡在了身后。
在前方——插在地上的豁然是已隐匿江湖多年的魍剑——属于他的剑。
“你应该认识这个吧?”说话的是一个间于活泼和浪荡之间的女子,话语间,妩媚非凡。简直是比那个谁…那个谁还要那个什么…那个什么……
“天道忌满,人事忌全。我师傅二十九岁寿辰您可一定要到!这把剑是见面礼。接着!”
抛过来的是一个帖子:思思恭候尊驾。
简单的几个字,让剑魍一下子定住了。
“爹,思思是谁,同你很熟吗?”
“你娘的妹妹……”他平静的说着,眼却望向了远方……好象在寻找着些什么似的。
这是一段应该记住的过往,但他想忘记——非常想忘记。
泪,无声的滑落,真的无声?心,无息的前行,真的无息?情,无情的出现,真的无情?
“我小姨啊,我真想快点见到她,她一定同娘长得很像……”剑仁像只雀跃的喜鹊。
“是啊,很像……”他的声音有点像云,轻轻地飘着。
“我们现在就去吗?”剑仁有点迫不及待了,对娘的思念永远都在他心里。
“是的。既然她请了我们,我们就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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