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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口锅,她又费了些时间去找总开关的阀门,藏在流理台下壁柜很深的地方,她探头进去,猛地墙壁震响,颤她一惊。
反应过来,才知道是外面的客厅开起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悦。
额头狠狠地顶了一下,阿雅攥着手机,开了阀门。
从里面退出来,头发些许散乱地抬头,开放式的厨房流理台外,少年恶劣地冷笑着,“我小时候和阿威混得不错,他死时却连全尸都没见到,真是遗憾。”
阿雅按下眼帘,继续把食材上的保鲜膜掀开。
“听说我护着你逃出去后,席城的人在追,我外公家的人也在追,阿威对你是真爱啊,被外公的人乱刀砍死,那几根手指怎么也找不到……搀”
张梓铭说得津津有味。
阿雅怔怔地盯着水喉,水柱打在切好的肉沫上,肉沫浮出碗边,碎碎荡荡,她手指哆嗦的不敢去捋干水,恶心的感觉冲到了脑勺。
梓铭是孩子。
她想,思想极端,说话偏激,如今变得这样过分,很难说没有她的原因。
阿雅只想尽一尽力。
那碗肉沫,最终没有上桌。
阿雅盛好米饭,用盘子端着,连同两道菜一块端出去。
嘈杂的摇滚乐里,阿雅放大声音:“梓铭,把腿放下去,可以吃饭了。”
等她把餐盘端来,还未放下,那搁在玻璃桌上笔直长腿倏地一下踹在餐盘边沿。
阿雅没站稳,一碗西红柿汤汁浇在自己的衣服上,不遗余力染成一片。
她靠着冷静很快回神,但那也已经是瓷碟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嘭响之后了。
汤汁很烫,阿雅没动,索性把盘子也扔在地上,垂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一脸畅快的少年。
“你这样,开心吗?”
“开心啊
。”张梓铭笑,生得俊朗,也像一个小恶魔。
阿雅的眼神从包容慢慢地变成无色,这样的无色静寂让张梓铭两道眉峰压了压,脸孔越发冰沉。
阿雅抖了抖衣衫,转身,安静的去了洗手间。
张梓铭对着她的背影咆哮:“你再去做啊,要赎罪,诚意怎够?!”
他心里,大概有太多的火。
或许不是火。
阿雅听得那一手锤在沙发上的声音,空空的响,那是年少被扔下的寂寞。
她用水粗略地泼走黏糊的鸡蛋和西红柿,再用冷水多扑了两把脸,心想,他肯把心中积怨的深恨发泄出来,总也是好的。
如果一直不阴不冷,或许她就该为他的性格担心了。
阿雅走出来,轻轻说:“家里没菜了,想吃什么,我到楼下给你买一点。”
等了一会儿,简轩仪敲门一声重过一声,阿雅只得说:“那我随便买了。”
门刚打开,男人的身躯跌进来。
阿雅扶住,推着简轩仪出去。
“我听见噼里啪啦的……”
“没事。”
“你的衣服?!这怎么回事?”简轩仪抹了把脸,折回去抬脚踹门,“反了天了……”
“轩仪!”阿雅又扯住,“我料到了,哪那么容易。”
“这丫的得寸进尺,怎么说你是长辈。”
“恩。”
简轩仪跟着进电梯,气愤又道:“阿雅,依我看,你一再隐忍反而助长这小子的脾气,从小就被养得不会见好就收,你能管管,不能拉倒吧,这么大个人了……”
阿雅稳稳地,“你像梓铭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哼天嗤地的。”
睨她柔柔的笑容,简轩仪脸一僵,又有点涨红,隔了会儿才抿着嘴,“我像他这样不阴不阳的?”
阿雅轻哼:“更没天没地。”
“胡说。”
电梯到了一楼,阿雅走出去:“在这个圈子里成长的男孩都会带些戾气吧,梓铭……他情况不一样,你别评价我,不为他做点什么,我心里那道坎也好不了。”
简轩仪没说话。
到小区门口,不耐烦地问:“你这兼职保姆什么时间下班?”
阿雅回头一笑,“那孩子得吃饭。”
小区周围的环境不熟悉,两人绕了一圈才找到一家像样些的餐厅,打包一份中规中矩的套餐,拎了回去。
出来的时候有先见之明,没有锁门,阿雅走进去,把筷子和餐盒排出来码好,也不看沙发,慢慢地说:“小区外面带水果捞的就一家餐厅,刚才打包时问过了,我这是最后一份,马上打烊。你再踹了,今晚就饿着。”
她转身去流理台拿了包,“我走了
。明天再来。”
轻轻带关了门,阿雅去摁电梯,回头没看到简轩仪,她又折回来,这厮半蹲在门前,阿雅张嘴,简轩仪比了个手势。
“你干嘛?”阿雅压低声音。
“套个锁。”
“……”联合国干事,还有这技能?
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口香糖上印了个锁片形状的图案。
简轩仪朝她挑眉。
进了电梯,阿雅才说,“不行这样,梓铭会反感。”
“那你每天像小博美一样蹲在门口,干等啊?”
“刚才那外卖,梓铭会吃掉的,等他想给我钥匙了,就会放在地毯下面。”
简轩仪冷哼:“说得多又把握似的!”
阿雅懒于反驳,反而是问,“我怎么瞧你什么也会,简长官,你在联合国就是开锁调档案的?”
“少盘我,想套情报机密?”
“别开玩笑。我就是好奇,还想说,如果你很忙,别陪我跑来跑去了。”
他一嗤:“你少自作多情,真忙我还顾得上你!一周也就得空跟你和清梦吃一次饭,联系还是要有的吧。”
是,阿雅对于简轩仪给予的距离舒适感,很是感激。
回国以来,他就像朋友一样,有忙就帮,闲了就聚。
阿雅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吧,一早就把绝情的话摆在两人之间,简轩仪有一份真意,弥足珍贵,可她要不起,也不配。
心对心,才是平等。
所以她说,他忙的时候不要顾及她,她是没什么能力,几乎在社会底层,可她性子干倔,不想让自己不知不觉成为那种,给不了那个人回应,还因为自己的懦弱无助,享受着那个人的关怀呵护,那样的人。
上了车,半路沉默,路灯晃过的安静时分,简轩仪才捏着方向盘轻叹一声:“那晚你说你累了,我便一句多话也没有,你别单方面与世隔绝,你能让清梦帮什么忙,就可以要我帮什么忙,这个社会,正因为有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才叫社会。我把话放到这个程度,你还要有思想负担?”

他的语气,听起来掩不住的落寞、
阿雅低头,满心惭愧:“不是的,简轩仪……”
“那我告诉你,我在安全理事会任职,这次回来,是受命调查并解决一些影响到国际的势力和黑幕交易,你可能猜测,我脱离父子关系,忍辱负重十一年,是不是要反回来狠狠端他们的锅?”
阿雅没说话。
他叹气,“我回来与席叔那边没有冲突,我只负责上面交给我的范围,两桩,影响到亚太稳定的势力和黑幕交易,当然,假如哪天我父亲那边有触碰到我工作范围,我依旧进行调查,你明白了吗?”
阿雅点点头,更为自己之前的猜测而羞愧。
他走得是大义之道,而她,从潜意识里,还是偏向了席城那边,小人之腹揣度他。
她的不好意思,被他付之一笑,或许夹杂了看不见的苦笑,“都明了?那你这心也收收,说是要静如止水,可这也操心那也操心,够不够你活?”
阿雅无声一笑,靠向椅背,看了眼后视镜,扁着嘴再看向窗外,吁吁轻吐一口气

到家时很晚了,才发现小舒的一条语音没有回复,她只得抱着手机听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早晨,七点过半,她立刻回复。
小家伙在上学的路上,今天由司机师傅送,跟她抱怨说:“爹地塞了两个壮壮哥哥,一左一右送我上学,我都不敢把书包里的机器人拿出来玩。”
“保镖?”
小家伙嘟囔:“是叫这个词儿。”
阿雅疑惑,那天去幼儿园,简轩仪指给她,说席城至少安排了六个人暗处保护,怎么又增派人手车上保护?
难道最近有什么动向了?
可是小舒哪知道什么。
母子俩聊了聊别的,小舒问她今天中午有没有空去幼儿园。
“中午有什么事吗?”
“没事,可是我想妈咪了,嘿嘿!”
阿雅心里甜,明明前天才见过呢,这个年纪很黏妈妈的,她微微抱歉地说:“sorry哦,小舒,妈咪能跟你请三天假吗?”
“妈咪很忙吗?”
“就三天,大大后天中午去找小舒,给小舒唱歌讲故事买好吃的。”
“妈咪忙什么啊?”
“照顾一个比你不乖的哥哥,他现在处于困难时期,妈咪从前对他说过谎,失信过,妈咪想尽自己所能让他走出困难期。”
“失信是什么?”
阿雅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通,聊天聊到小家伙进了幼儿园。
匆匆下了公交,阿雅捧着便当盒,穿过马路,早晨的斑马线上干干净净,踩着的学生鞋居多,阿雅看了一眼,不少就是梓铭学校的国中生们。
她吸一口朝露,小跑起来。
进了楼道,脑子一转,回头把楼管请上去,让楼管敲门:“0801户主,楼下说你家里漏水了!”
果然,门开了。
阿雅笑笑地说谢谢,张梓铭惺忪的脸孔一冷,要关门已来不及。
她厚脸皮地进屋,“水晶蒸饺还是热的,我早晨包好的,新鲜。”
小舒爱吃,大大后天给儿子也端一盒去。
“你他妈耍我?”
阿雅瞧一眼餐桌,昨晚的餐盒稀稀落落,剩了点菜,饭盒水果捞空了。
她扎起衣袖收拾东西。
“喂!老子跟你说话。”
阿雅温吞吞的回头看他一眼,刚起床,一撮毛竖着,他的发旋在额头位置,皮肤很白,越戾,其实越有点冷萌,阿雅轻声说,“你多大啊,把自己叫老了。”
“傻b
!”
张梓铭骂完,踹一脚桌子,白色的衬衫胡乱扣了几粒扣子,扯了校服西装。
阿雅过去抢,“衣服多久没洗了,都脏了,我上午有空,会把家里收拾一下,这衣服也洗了。”
“你他妈放开。”
“饺子快凉了。”
“不吃!”
“好吃。”
“神经病。”
阿雅点点头,“我还得去买点菜,你出门时把备用钥匙放到门口的地毯下面吧。”
她自顾自拎着校服进浴室。
把浴室收拾了出来,客厅里没有了人,水晶饺子盒还在,饺子没了。
阿雅又把客厅结结实实给清洁了一遍,抬头擦汗,看看时间,快中午了,她拎包出门,留着门叶,往地毯底下翻,果然翻到了一片孤零零的钥匙。
关上门,蕴着点点笑意,进了电梯。
简单解决了午饭,和小舒聊天到一点,催着小家伙午睡,阿雅把专业书拿出来,看到三点半,起身去厨房腌了排骨,买的都是正宗肋排,又把糯米量出来一斗,再准备了一些别的菜,切好。
忙完,快五点了。
阿雅给那小子发短信,内容是晚餐菜谱。
现在不求他能上晚自习,先把他顿顿晚饭安生预定在家里,再说吧。
这孩子,半大不小,其实就是给自己包裹了一层冰壳。
此时,阿雅是这样认为。
六点,开始蒸排骨,半小时足够,剩下两道清炒,几分钟搞定。
阿雅拎着书看了会儿,七点的钟声划过,她瞥了眼,继续看,看着就发困,心想八点半那小子还不回来,她去逮人。
却先睡了过去。
张梓铭在楼下散走狐朋狗友,站在楼道口吸了口烟,静静沉沉的想着什么,那模样,也不似吊儿郎当的坏生。
烟头踩灭,他拧着眉进电梯,上楼,开门。
客厅昏暗,浓郁的菜香,还有依稀可辩的女人气息。
他一双眼视力极好,看到沙发上靠着的身影,书放在她的匈前,快掉了,她仰着脖子,细而雪白,乌黑长发倾散一身,随着时不时点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本来是走过去狠狠踹一脚沙发的。
可临到近前,仿佛空气都特别安静祥宁,她的呼吸很轻,一声一声好像会吐香气一样。
无疑,这个房子现在看起来是温暖的,即便白墙上涂满了压抑的颜料。
他单手揣着口袋,冷冷的,又戾戾的,还有些安静,盯着看了一阵,在她的头要勾下来时,伸手托住,少年的手臂清瘦,可是力道均匀,阿雅被放倒在了沙发扶手上,裙子下的脚垂着地,她没醒,因为没感觉到动静。
后脑勺的那只手,纤细而修长,养尊处优的少爷手,它慢慢松开,收回到半路,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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