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忽然笑道：“我那能比你强呢？听说你在会上联系实际讲红楼梦，得到杨行长的特别表扬哩。”小方脸微微一红，说道：“又让你笑话我是实用主义了。”小林急忙辩解道：“绝没有那个意思。红楼故事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说给我听听。”小方欲说又止，笑了笑道：“还是不说啦，别惹你笑话呀！”小林撒娇般扭过身子，说：“这是你多嫌我了，那我就走啦！”小方忙道：“好，好。我说，我说，请批评指正啊！”
他接着说道：“我讲的是刘姥姥三进荣国府的故事，拿这个例子比喻商业银行的上门揽存，登门营销，提出要发杨刘姥姥精神，不怕吃闭门羹，不怕难为情，厚着脸皮登门，察颜观色应对，就能克服困难，像刘姥姥那样，最终有所收获呢！”
小林咯咯地笑个不停，说道：“那咱俩今天就是刘姥姥啦！”小方听她说出“咱俩”的话，就觉得亲热，心突突直跳，不禁脱口而出：“咱俩当刘姥姥好哇！”小林脸颊一红，知道说失口了，嗔怪地看他一眼，说道：“荒唐，真个说的荒唐！”
小方醒过神来，忙问：“你说什么？”小林此时却不愿把话说白，便转移话题道：“我说咱们青埂县人说话都荒唐，那块所谓的通灵石，本来是不沾边的事，硬拉扯到一块。听说青埂山景区还要修座‘悼红轩’哩，这岂不是没根没据的穿凿吗！”小方忽然明白她有意遮掩。于是，也跟着她的话头道：“荒唐好哇！说明咱们青埂人读懂了《红楼梦》啊！朱监察在会上讲，空空道人从咱们这儿把《石头记》传递给曹雪芹，还说了句‘果然是敷衍荒唐’呢！”
小林又咯咯笑道:“无稽之谈哪。”小方则拿着劲儿，装得一脸正色道：“咋能是无稽之谈呢？你看，太阳从东边往西边滚，就证明西边的天塌过，女娲氏自然在我们西部补天喽！青埂峰又是为西王母取食的青鸟歇息的地方，当然也算灵山啦，女娲氏在这里补天说得过去。剩下的那块巨石不正是通灵石吗！怎么能不沾边呢?《石头记》该在咱们这儿生出来呀！”
“哎哟哟，理由还一套一套的。也有些意思啊！”小林边笑边说道。接着又问：“按你的说法修了悼红轩，曹雪芹就算咱们青埂人啦？”“这倒不是。曹公那样的文曲星，到了极乐世界就是大仙呀！他到我们这儿来找老朋友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团聚，也合情合理嘛。”“嗬！还真的自圆其说了。”
小方一听，心里高兴，又讲道：“这就是圆梦哇！这种圆梦的说法，要往前推到清道光年间哩。那时候就有文人发现了那块无材补天的通灵石呢，还呤诗赋文，发了不少感慨哪！可见历史也算悠久了。”小林笑问：“你这些古董事情都听谁说的？”“杨行长呀，听他在会上讲的。他还说这种圆梦的旅游文化仍在不断丰富呢，就象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的故事，都是文化革命以后挖掘出来的。这些故事，你知道吗？”
小林故意摇摇头，说：“不知道。你讲一个嘛！”小方就清清嗓子，讲道：“那就说说茫茫大士吧。青埂山斜岭南边有个青湖，青湖的南端有座形状象葫芦的寺院，叫做葫芦寺。民国初年，葫芦寺由一个恶和尚主持，欺男霸女，勾结土匪，骚扰地方，作恶多端，恶名远扬。有一天，来了一位云游的五十多岁的胖大和尚，自称姓莽。这个恶主持见了他，有点心怯，本不想收留。不过，他见手下爪牙给姓莽的来了几个下马威，这胖和尚唯唯诺诺，既愚且蠢，很有些害怕的意思，心想这家伙原来是个草包，便让住下来去干粗活。过了一个多月，莽和尚任人欺侮，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饭。恶主持看见如此，彻底放了心。一天夜里，恶主持正在房里侮辱一名抢来的民女，莽和尚手舞烧火的铁铲闯了进来，一铲砸死了恶主持，又打伤制服了他手下几名爪牙。然后派可靠的两名和尚送信给县长，设计引诱土匪上勾，一举歼灭了一伙惯匪。原来这位莽和尚是县长派来收集恶人证据，制服恶主持和消灭那伙惯匪的。”
此时，小林接住话头讲道：“莽和尚立了大功。县长和寺院的和尚，都恳请他留下来当主持。后来呢，他就结识了通灵观的苗真人，成了至交。两人都爱读《红楼梦》，也爱唱《好了歌》。１９５３年，他一百岁了，对弟子们说了句‘壹了空空’，便涅槃啦。这位莽和尚，现在就敬为茫茫大士，是不是呢？”
小方惊讶得双眼溜圆，说道：“你咋说得这么熟哇？”小林笑道：“我爸原来在县文化馆干过。他们收集整理了一本民间传说集。我就是从那上边看的。”小方忙说道：“哎呀呀，我原来是班门弄斧哩，再不敢讲了。”
小林则鼓励道：“你讲得挺好呢。”又接着说：“我总觉得拿现代故事演义古代名著，太牵强了。”小方却笑着驳斥道：“你这话怕不对吧！今日的现实，就是明日的历史嘛。到了我们的孙子辈，重孙辈，类推下去，咱们说的故事可不就成了老古董啦！”小林扑哧一笑，双唇抿起，两个酒窝更为显亮，说道：“不嫌羞，媳妇都没影呢，还口口声声孙子辈，重孙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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