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乱中出生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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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铮铮、人吼马嘶、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放眼尽是被点燃的房屋和漫天的烟尘。平日里祥和宁静的村庄,此时正是疯狂鏖战的战场,人间的炼狱。血肉横飞,杀声震天,生与死只在片刻之间。刀剑入肉,枪矛贯体的痛楚与凄惨,在这一刻已经引不起哪怕是最慈悲的人的一丝怜悯。因为混战的人们,自己也不知下一刻他们是求生还是奔死。
在四处燃烧的房屋中,有一处破烂的危房竟然奇迹般的屹立不倒,也谢绝了战火的燎烤。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正在附近拼命奋战的一个年青人听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似的,本来已经显出疲态的他马上又生猛如虎。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数倍于他的,凶悍的羯族骑兵。
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他的同伴们许多已经成了羯族入侵者的刀下之鬼,被羯族的铁蹄踏为肉泥。他们为了活命而参加的,自发组织的保家活命的“乞活军”既没留住他们的家,也没能保住他们的命。
因为南逃的东晋朝廷已经抛弃了还留在北方的汉族子民,他们自发组建的武装是抵挡不住五胡(匈奴、羌、羯、鲜卑、氐)铁骑的轮番冲击的,成为胡人的奴隶只是早晚的事。
看见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的年青汉人,如中了魔法似的又生猛起来。几个高鼻深眼的羯族骑兵兽性大发,发声喊,各种兵器尽朝这个胆敢反抗的汉人招呼过来。想象着血肉模糊的场面,嗜血的羯族骑兵脸上都露出了狞笑。
步战的年青汉人一杆双刃铁枪舞的行云流水,轻易就化解了羯族骑兵的合力一击。如灵蛇样的枪头顺势缠上了一个满面虬髯、面目凶狠的羯族骑兵,后者躲避不及,脖颈被铁枪刺了个对穿。年青汉人双手一抖,羯族骑兵粗壮的脖颈被硬生生地切断,头颅被枪尖一挑,高高地抛向空中。无头的身体还端正地坐在受惊奔跑的战马上,鲜血如喷泉般的向上涌起老高。这就是双刃枪的厉害,不仅可以穿刺,还可以切割。
这一招惊骇了在场的所有羯族骑兵,趁着他们一愣神的工夫,那汉族青年又接连将几个羯族骑兵挑落马下。手法之快,招式之凶狠,吓得围攻的人落荒而逃。汉族青年并不追赶,也不去帮他的同伴,因为现在还能站着的汉人,可能只有他了。
满身是血的他,向着那孤立的危房急切地赶去,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
推开虚掩的门,里面仍然有一个血人。只不过这个血人不是如他一样是力战的结果,而是一个刚刚生产完毕的妇人,看样子情况不妙,可能是难产,引起了大出血。在古代医学不发达的时候,分娩的妇女真的是充满了有命喝鸡汤,无命见阎王的凶险。稍微有点难产,对于分娩的妇女都是致命的。
刚才传出的声音就是婴儿的啼哭声,此时这个婴儿正躺在血泊之中,外面的厮杀并没有减轻的他的哭意。由此看来这个男婴很健康,如血人一样的汉族青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随即他的笑容就僵住了,孩子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妻子,这时脸无血色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连将孩子的脐带弄断的力气也没有了。
汉族青年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扶在简易的床边,用力地摇晃着女人,哭着用嘶哑的声音喊道:“玉枝,玉枝,你快醒醒啊,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啊。”其状凄凉,让人不忍多视。
也许是男人地呼唤。也许是孩子地哭声。总之死人样地女人竟然活了过来。她用苍白如纸地手指摸着汉族青年沾满血和泪水地俊脸。努力做出了一个微笑地表情说道:“冉膽哥。我还活着呢!‘
见妻子醒过来。被叫着冉膽地青年惊喜地紧抓住女人苍白而冰冷地手。生怕他再次离开似地:“玉枝。答应我要活下去。你快看看我们地孩子。”活下去成了乱世中人们最共同。也是最艰难地一种想法。好象是要增加女人求活地意志。冉膽抱起了孩子。这才发现孩子脐带还没有断呢。他有些没了主意了。
“看你高兴得。快把孩子地脐带割了吧。她是该离开我地时候了。”女人虚弱而又充满幸福地说道。将这个新生命带到世上。似乎让她完成了某种神圣般地使命那样地令她心安。
“噢。好。好。我马上做。”初为人父地冉膽有些手忙脚乱。这些本来由产婆来做地事情。现在由毫无经验地大男人来做。困难可想而知。他记得用剪刀剪脐带是要消毒地。可是现在这儿没有剪刀也没有烈酒。该如何是好呢。他看见了自己那沾满鲜血地双刃铁枪。忽然有了主意。马上将枪尖地刃口擦拭干净。跑到外面去。在一处火堆上将枪尖炙烤至微红。然后进屋来。用枪尖上地利刃将婴儿与母亲相连地脐带割断了。世事如此难料。他地双刃枪刚才还是追魂夺命地杀人利器。现在却是成了接生地工具。迎接地是初生地鲜活生命。
不知是由于割脐带地痛楚。还是脱离了与母亲地最后地依恋。刚才已经平息地婴儿又大声地哭泣了起来。冉膽笨拙地给婴儿地脐带打了个结。算是完成了全部地生产过程。面对婴儿大声地啼哭。刚才生猛无比地勇士。现在却束手无策。

“冉膽哥。儿子肯定是饿了。你把他抱过来。我来给她喂奶吧。”女人虚弱但却坚决地说。冉膽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了女人地胸上。这是一个多么地坚强而充满母性地女人啊!女人地伟大。就在于她们对于后代最无私地爱和奉献。
充满母性的女人解开衣襟,婴儿的本能,让他急切地含着母亲的吮吸起来,贪婪地吸食着他生下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他母亲的乳汁。望着幼小的生命安静下来,年青的夫妻脸上都同时充满了幸福的笑容。在战乱的年代,能够享受这简单的天伦之乐,却是如此的艰难。
“冉膽哥,给孩子起什么名呢?”玉枝虚弱而深情地看着孩子和丈夫。
“玉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第一个孩子就由你取名的么。”冉膽一手紧抓住妻子的手,另一手抚摸着正在吸乳的孩子,深情而痛苦地望着妻子说,莫名地,他有种深切的恐惧,让他揪心。
“好吧,我就珍惜这个机会吧。名字不一定要多么的响亮有意义,只要好念好记就行了。你姓冉,我姓闵,就叫他冉闵好了。”玉枝微笑着说,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红晕。
“冉闵,冉闵,好的,儿子就叫冉闵了。”冉膽也有些高兴地说道,夫妻二人都是一脸的幸福。
“冉膽哥,我拜托你一件事。孩子就是我们的未来和希望,也是我们生命的延续。请您一定要答应我,无论以后您如何艰难困苦,即使是曲辱地象狗一样地活着,也请您一定地将孩子养大。这孩子一定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他能安然地在战争中出生,说不定是战神转世,在以后的乱世中,一定有一翻作为的。”女人太虚弱了,这几句话,她分了几次才说完。
冉膽也感觉到了妻子的话中之意,他流着泪说:“玉枝,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生很多的孩子呢!我要带你冲出去。”
玉枝抬手中止了丈夫善意的话,并问了丈夫村中还有没有其它人活着,当得到丈夫回答说除了他们外,现在仍活着的人,几乎没有了。她痛苦地闭目了一会儿,似乎在积攒力气。然后忽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丈夫道:“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为了我,为了孩子。”
冉膽泪流满面,谁说男儿无泪,只是未到伤心时。伤心欲绝的冉膽痛苦而坚定地点了点头。玉枝见丈夫答应了她,她也早已是珠泪横流,谁都知道,有些时候,活着的人的痛苦远远比逝者大得多,她哽咽地说道:“冉膽哥,我对不起你,不能再陪你了。”
此时冉膽已是英雄气短,除了流泪重复着那句自欺欺人的“不会的!”的话以外,他是绝望得快要死去了。
玉枝忽然象是有了力气似的,支起身来,深情地吻了一下丈夫,说道:“有了你和孩子,我这生也没有遗憾了,多多保重吧。”生人作死别,是多么凄凉的事啊。
望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孩子,一种母亲的慈祥和自豪充满了她的苍白的脸。她吻着孩子还带着血迹的小脑袋,柔声地说:“孩子,娘对不起你,让你连叫一声娘的机会都没有给你。娘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旷世英雄的,再见了,我的宝贝!”说完,她无力地,缓缓地躺了下去。在她最后的眼神里,望着丈夫,口里喃喃地说道:“我多想听咱们的儿子亲口叫我一声娘啊。”
两行清泪从她那苍白的脸上滑落,眼睛却是睁开的,心有不甘而留恋地看着丈夫和孩子,还有外面那个动乱的世界。美丽的女人,男人的妻子和不到一天大的婴儿的母亲,死了。冉膽除了任泪水长流,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静静地握着妻子逐渐冰冷的手,直到孩子的哭声将他唤醒。母亲的身体已经冰冷,孩子再也无力从母亲那冰冷的里吮吸出一点乳汁来,所以他,哭了。
自己该做什么,冉膽知道。他擦干泪水,将孩子从妻子的身上抱下,用颤抖的手将妻子的双目合上。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将孩子包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前,并用布带将孩子稳稳地固定在自己胸前。然后他将妻子的衣服整理好,甚至用那仅有的一点水清理了一下她的遗容。妻子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仍然掩饰不了她那亮丽的容颜。最后,他带着孩子在妻子的遗体旁边拜了三拜,并在妻子光洁的额上久久地亲吻了一下。立起身来,虽然泪痕依然,但他已是满脸坚毅。
从屋里找来很多的干柴,分别放在妻子的四周,连同那些家俱,都被他拆了下来,堆在旁边。用火石引燃火褶,将那些干柴点燃了。跳窜的火苗越来越大,转眼吞噬了床上的女人。
望着越来越旺的火苗,冉膽知道,现在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门外,羯族骑兵的叫嚷声渐渐大了起来:“将那汉奴找出来,乱刀砍死,他竟然杀了我们那么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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