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佣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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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早晨总是来临得不知不觉,青色的窗帘遮挡住阳光,像是不愿有光线惊扰到熟睡的少女。这还是依诺莉平生第一次睡在舒适的床上,巴雷泽老板赠送的衣服里居然还有睡衣,依诺莉过去只见她的女主人穿过。纯棉睡衣对娇小的依诺莉来说略显肥大,却自有种舒适的感觉。昨夜,被褥被摊开的时候,依诺莉发现它很干净,几乎就是新的。看来卡雷尔坐到桌前工作的时光远比他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要多。依诺莉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温暖的棉被里,而不是冰冷发霉的地板上。她的胸口舒畅地微微起伏,第一次,她的梦境中没有出现沉重的扫帚和洗不完的盘子,以及凶神恶煞般的女主人。
再美好的梦也有清醒过来的时候,依诺莉的睫毛微微抖动,眼皮随之睁开一线:雪白的墙壁、静止的窗帘、被杂物占据的书桌。万物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它们都在提醒着她,这儿是卡雷尔的房间。依诺莉伸直双手,让身体放松下来。
“咚、咚。”就在依诺莉更换衣裙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依诺莉一边答应,一边系好衣服上的最后一个绳结。敲门的人很有礼貌,他留给女孩足够的时间,但依诺莉仍不免跌跌撞撞。
“咯吱”,房门推开一线。令她想不到的是,通过门的缝隙所看到的居然不是严肃的青年佣兵,而是个留着幽雅长胡子的和善老头儿。
“哟…我的样子令你失望了吗?年轻的小姐。”老头儿和蔼地笑道,“也许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吧?我就是‘雷神’的领导者、精通各种魔法的‘巴克斯-塞罗’。”
依诺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对方介绍,她会以为是卡雷尔一夜之间老了四十岁。少女怯生生地问:“卡雷尔先生呢?”
巴克斯的“和蔼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但又舍不得对可爱的依诺莉扳起脸来。他用干咳掩饰尴尬:“卡雷尔也有要做的工作啊,他一早就离开了,连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依诺莉顿感坐立不安,巴克斯看到女孩焦虑的表情,便进一步解释:“卡雷尔只不过去教贵族家的少爷怎么握剑而已,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不过呢…雇佣卡雷尔的那家老爷是很好客慷慨的,所以晚上的时候你应该才能见到他了吧?”
看到女孩越来越失望的样子,老头故做神秘地说:卡雷尔昨天拜托我来教你文字的读写…嘿嘿,如果会识字了,就能读懂那些东西的意思喽…”说着,巴克斯指了指卡雷尔留在书桌上的小册子(之前那些凌乱的纸团已经被依诺莉清理过了)。
“既然卡雷尔这么说了,我也…”
依诺莉随着巴克斯来到一墙之隔的办公室,目光顿时被庞大的书柜所吸引。巴克斯-塞罗得意地吹嘘道:“这些都是我从看过的无数本书里挑选出来的,虽然对现在的你来说,读起来还很难…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会亲自替你挑选几本入门级的书的。”
依诺莉乖巧地点了点头,巴克斯用光元素轻易地画出个炼成阵,只见木制的圆桌从地板上“长”了出来,另外还有两把靠背椅子。巴克斯-塞罗满意地看着依诺莉惊讶的目光,嘴上倒是轻描淡写:“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须付出同等代价。炼金术就是这样一门挺高深的小学问…相信我,如果你的学习速度超过我的预期的话,我会教你一些好玩的小戏法儿的。”一老一少坐到桌前,依诺莉一天的学习就这样开始了。
麦格伦城外到处都是贵族们购置下的地产。这是那些既想大兴土木,又想避人耳目的老爷们想出的主意。但是,如果说谁把自家的土地全用来养马,那必定非萨拉肯子爵莫属。
卡雷尔-索兰尼亚站在一名矮小的壮年男人面前,经受着对方挑剔的目光。他实在想不通,萨拉肯子爵为什么会挑这么个地方和他见面。壮年男子发现卡雷尔的表情始终如一,煞有介事地说:“很好,能在我萨拉肯大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作为佣兵已经不错了。”萨拉肯走起路来挺胸凹肚,就像是个将军在检阅他的士兵一样。对于子爵这种头衔的贵族,别人或许不知道,卡雷尔可是清楚得很。虽然距离伯爵只有一阶之遥,但子爵想要达到伯爵的权势,在没有战争可打的年代真是难如登天。
这时,一个文弱少年在几个仆人服色的人的围护下匆忙走了过来。萨拉肯看到少年,脸上顿时洋溢起红光:“二世!作为骑士,即便走路的时候也要提起精神!”少年期期艾艾地说:“父亲…我、我还不是骑士呢。”萨拉肯子爵虽然比小萨拉肯矮了一头,但这并不影响他训斥儿子时所表现出的疾言厉色:“不许说这么没志气的话!你都把骑士的尊严丢到哪去了?居然来得比一个佣兵还晚!到了一周后的骑士资格大赛上,你还怎么背负家族的声望?”
“病得还真是不轻啊。”卡雷尔在一旁听着,不禁暗叹。
“好了!”老萨拉肯结束了训话,“我给你找了个老师,虽然严格地来说他不是正规的骑士,但你要虚心学习!谦逊永远是身为骑士所应拥有的品德!”少年老实地答应着,他很有礼貌地向卡雷尔行礼:“你好,我是萨拉肯家族的罗兰-萨拉肯…”他被卡雷尔冰冷的目光盯着,连话也说不下去了。从罗兰-萨拉肯走路时的样子,以及呼吸的频率,卡雷尔断定这位小少爷可能真的如巴克斯-塞罗所说,连一点斗气都没学过。
“如果可以的话…”卡雷尔动了动嘴唇,“我想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儿。”
老萨拉肯不乐意地纠正道:“佣…年轻人!你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吗?要称呼我儿子二世!如果你干的好的话,你的名字会被编入有关我儿子的事迹的诗歌中的!”萨拉肯子爵顿了顿,说:“这儿的马匹都属于我,你可以先带我儿子去挑一匹好马,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真才实学。”

卡雷尔径自走入马场,罗兰-萨拉肯紧随其后,那样子像是生怕卡雷尔将他丢下似的。等到走得远些了,卡雷尔停住脚步,说:“其实你没必要如此紧张,罗兰-萨拉肯。”他的手搭在马场的木头围栏上,眼睛却看向其中圈养着的马匹。没想到卡雷尔的话起到了反作用,文弱少年一愕,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还是叫我卡雷尔好了。”佣兵打量着少年,觉得自己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如你父亲所说,我并不是什么骑士,所以…也根本不懂得骑士那一套。告诉我,成为骑士是你自己的梦想,还是你父亲的梦想?”
罗兰并没有立刻回答卡雷尔的问题,而是说:“我也是向往能够成为骑士的…而且,如果令父亲失望的话…卡雷尔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人想成为骑士,是在说梦话呢?”
卡雷尔的目光一凝:“如果‘成为骑士’真的是你们的梦想,并要去实现它的话,旁人是没有资格嘲笑的”
罗兰开心地说:“真的很感谢…卡雷尔先生的理解。”
卡雷尔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道谢:“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替你挑选合适的马匹吧?那你先告诉我,对骑士而言,什么样的马是最合适的?”
“应该是…比较好驾驭、性格温顺的马吧?”罗兰期待着卡雷尔的赞许,得到的却是一句:“错了。”
接着便听卡雷尔解释道:“适合战斗的马大多都是暴烈性子。无论是求胜的**,还是爆发时的体力,以及面临危险时的镇定和机智,都不是那些容易驾驭的马所能比拟的。一匹好坐骑能保护你脱离险境…以你的性格,能够被那样的马认可吗?”
罗兰说不出话来,表情甚是阴郁。
“你还不够坚强。”卡雷尔走到罗兰面前,“想要变成勇敢的人,还是要靠你自己,别人是帮不上什么的。你还是先学会自信吧。”卡雷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事实上,温顺而安静的马适合用来夜袭,不过我想你并不希望自己以后能有机会参加‘夜袭’这样的行动吧?”说完,卡雷尔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
雷神佣兵团总部内
泰格里斯像往常一样坐在楼下休息,他结实的肌肉如同他的身材一样令人望而生畏。泰格里斯休息的时候很安静,这与他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勇猛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雷神”里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如果想把发怒的泰格里斯制服,则必须找来一个比他更狂暴的人。虽然他看上去很不好相处(他把头发剃得精光,而且下巴上的一撮红胡子分外醒目),但对待下属却是没说的,他不但救过许多部下的命,而且还能与他们相互开玩笑。当然…没有人会选择和他一起喝酒。
“泰格里斯队长,这些文件还需请您过目…”一名年轻佣兵捧着堆得高高的羊皮纸卷,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泰格里斯。
“这不是该由巴克斯那老家伙负责的吗?怎么找上我了?”泰格里斯有些纳闷,“他外出了吗?”
年轻的下属回答:“不,团长他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虽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但仍不见他出来。”“这个老懒鬼…”泰格里斯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他抱怨了一声,便开始拿起一个羊皮纸卷,阅读了起来。有巴克斯-塞罗这样的人当团长,自然也会要求他的几位队长做出表率,那就是…识字。泰格里斯当初虽然并不情愿,但不久后成功所带来的方便大大鼓舞了他。记得他兴奋地拼写出‘雷神’这个词的时候,那表情就像是学会写自己名字的小孩子一样。几年过去了,处理一般的文件还是难不倒他的。
泰格里斯的认真让他可以忘记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听到有人说:“真是难得的勤劳呢,但我可不会另外花钱请你喝酒。”他一扭头,看见巴克斯-塞罗正站在他身后,旁边还跟着个少女。
“她、她是谁?”泰格里斯指着陌生的蓝发少女问道,一时竟也忘了向巴克斯倾倒苦水。
巴克斯-塞罗忽然兴奋起来:“这位就是依诺莉,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泰格里斯就算用手指头去想,也能明白巴克斯说的“天赋”是指什么。果不其然,巴克斯扬了扬手里的大书,说:“仅仅用了一天时间,这孩子就学会了如何读懂圣哥斯特语和艾塞尔语。简直是天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等于已经拿到了我的书柜的钥匙!我所收藏的那些著名魔法师的名作的孤本啊…大部分都是用这两种语言书写成的。”
泰格里斯很难理解巴克斯为什么会如此兴奋,“不就是能多读几本书嘛。”再看巴克斯身边的小姑娘,像是害怕他这个生人而躲在老头儿身后,一双大眼睛正偷偷看着自己。泰格里斯笨拙地笑了笑:“多可爱的小女孩啊,就像是你巴克斯的孙女一样。”
巴克斯顿时心花怒放:“虽然这位小姐是卡雷尔的…妹妹,但你硬要说是我孙女我也只好承认啦,对把?依诺莉?”女孩被巴克斯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反倒觉得泰格里斯看上去可靠得多。
“卡雷尔的妹妹?”光头大汉狐疑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谈起过?”巴克斯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啊,是这样的…依诺莉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被寄养在卡雷尔的亲戚家里。我也是昨天才得知的,没想到卡雷尔居然能冷酷到抛弃自己的亲妹妹哟…还好他及时醒悟,我们也该给他一次机会来弥补,不是吗?”泰格里斯无暇去细想巴克斯的话的真伪,而是向老头使了个眼色。巴克斯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话就说吧,依诺莉不是外人,以后她就住在这里了…”泰格里斯擦了擦光头上的汗,说:“那就谈谈有关于上次的任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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