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逢明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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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柳卿要上洗手间,朦胧间见窗边一背影。天哪,难道是……冷汗一下子冒出,睡意走了大半,看清楚才发现是自家的鬼。柳卿拍拍心口,这么漂亮的鬼我怕什么。
“佐为,不睡觉么?”柳卿打了个哈哈,穿上拖鞋走到佐为身旁。
“卿醒了么,很难得呢。”佐为收回看向夜空的目光。
“在看什么?”白天不睡晚上也不睡,不会累么。
佐为微笑着摇摇头。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笼罩在佐为身上,乳白色透明,闪着点点星光。千年飘零总有孤寂。
“佐为晚上一般做什么?”柳卿打破沉静。
“这个么?我平时不太注意。”佐为说。
“跟我说说了,有做什么都可以。”柳卿贼笑道,“打个比方,你和虎次郎在一起时。”
“虎次郎么?”佐为想想,“虎次郎很勤奋,晚上下棋到很晚,次日清晨就起来,和他在一起很充实,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他睡觉的时候大概我也睡了吧。”
“就只是这样?”柳卿不舍地问。佐为不解,眨巴着两只小豆眼看着柳卿。算了。柳卿认命:“那和光呢?”
“光仔有时是比虎次郎懒多了,有时又弄到很晚才睡,结果第二天上课迟到被老师说。大概从那时我开始有时不睡觉吧。”
想虎次郎就直说吗。我也不介意你想虎次郎和光的。怀念是没有错的。不过长夜漫漫没人说话佐为会无聊吧。柳卿神秘一笑:“佐为想要朋友么?”
“朋友?”佐为问。
“嗯,你等等。”柳卿搬来一张小桌子靠在窗边,找来一个香炉,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白纸。磨好墨之后,柳卿点上一炷香,提笔在纸上画起来。过了几分钟,柳卿看着自己的画,满意地放下毛笔。
“卿画的是什么?”佐为好奇地问。
“这个是亭子,里面坐着两个人正在对弈。佐为看不懂么?”柳卿道。这已经是自己所有作品中的最高水平了。
完全。佐为汗,明明一团糟。卿的画真让人汗颜。估计字也好不到哪去。
“谁说的!”柳卿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柳卿”二字,佐为一看,龙飞凤舞,端端真的很好看。柳卿洋洋自得地说:“婆婆说了,人至少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好,签名是一个人的另一张脸。我也练练佐为的名字吧。”说着开写了。
卿的话好像有点古怪。佐为想着柳卿已写出“藤原”二字,一看之下佐为立即想哭了,抱住柳卿的手臂就差没跪下求人了:“卿你别写我的名字了。”
什么吗,用的着这么夸张么。
佐为收回想把那两字灭迹的冲动:“卿画画做什么?”
“嗯,有一件事,曾经我故意失败过,不知现在能不能行。”柳卿将画挂起,倒一小杯酒放在桌子上,手指粘了下酒,在画前一弹指,酒滴飞溅至画上。柳卿开始低声唱佐为从未听过的歌,但听着很舒服。
渐渐画中的月开始闪光,照亮一片庭院。月光映射过亭内倒映在房间内。那一寸方圆中两个身影一张棋桌渐渐清晰。佐为看得目瞪口呆。
一曲终了,月光中的影子已是真真正正的存在。是两个身着古装的男子。两人转身看向柳卿,其中一个青色长衫男子说:“你还记得我们啊,柳卿!”
不妙,叫我柳卿了。柳卿战战兢兢上前行了个大礼,躬身说道:“学生见过老师。”
白衣男子一边窃笑,也就只有施老头治得了柳丫头,打开折扇轻摇道:“别理他。什么事想到找我们了?不止是找我们下棋怎么简单吧。”
“就是找你们下棋啦。我还带了个朋友来。”西屏说话了,柳卿胆子也大了,将佐为拉到两人面前:“这是藤原佐为。佐为,这是我老师范西屏和施襄夏。”
范施二人起身,和佐为互相行礼。
丰神俊朗,翩翩绝世。这是佐为对范西屏的第一印象。相比较之下,施襄夏则显得有些深沉。相同的是,两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绝对没错,两人都是世间难得的高手。
“可否向阁下讨教一局?”西屏抱拳道。柳卿翻译。
“是在下的荣幸。”佐为回礼。柳氏翻译。
襄夏让位。佐为坐下。西屏在对面坐下。
“佐为,这棋子你能摸得到哦。”柳卿笑道。
“我,可以摸到棋子?”佐为惊讶。
“嗯。这棋桌还有棋子都是老师那边的东西。你拿棋盒看看。”
佐为收扇入袖,缓缓伸出双手,在棋盒边停了一下后捧住棋盒。真的摸到了!捧起棋盒放在右手边,打开棋盒,拾起一枚棋子。佐为望着指尖晶莹的棋子,千年了,我终于又可以自己执子下棋。泪水止不住滑落脸颊。
“对不起,在下失态了。”佐为擦干眼泪。
“无需介意。”西屏道,“互先吧。贴目六目半。”
“嗯。”
柳卿和襄夏站在两边观望。一边是日本史上围棋第一人,另一边是中国史上第一人,史上最强对决怎能不让人怦然心动。
执子下棋的感觉,真是让人怀念。佐为感触着。西屏正抓着棋盒里的白子看着棋盘,等着佐为下子。对方不是泛泛之辈,卿是他们教的,从卿的开局可知不一般。这一局决不能大意。
还挺有两下。西屏心道,这次不认真不行了。
两大高手铿然拔剑出鞘。
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增多。每一处都包含两人万千心思,却只得一人棋高一着。
败局已定。震撼于对手的强大,但输棋了仍是不甘。佐为垂下了眼,低声说道:“我认输了。”
“我们复盘吧。”西屏说。柳氏翻译机上。
……
下了一夜的棋。
西屏看了下天色,合起扇子。“是回去的时间了。”
“嗯。”襄夏看向柳卿,“见到现在的你,老师也放下心。”
“学生对不起老师。”柳卿很是愧疚。
“卿儿有我们缺少的东西,好好珍惜。”西屏道,“这位朋友下次再见。”
天边第一曙晨光出现,一眨眼间眼前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佐为,我去睡了,7点叫我。”柳卿打了个大大的哈哈回床睡觉。以前鸡一叫师父就走了,现在连个闹铃也没有。
佐为一夜兴奋,过的很充实,结果也睡着了。柳卿掉下床醒来时已是11点钟,当她急急忙忙赶到学校时刚打下课铃。下午会很惨吧,柳卿好想继续逃课。
到了下午第一节课,柳卿果然被罚站,无聊就和佐为闲聊。
“今天晚上卿的老师还会来么?”佐为问。好想再和那两人交手。

“不会,我能力不够,现在大概七天一周才能请老师来。要是拿到家里的无玄玉就好了,可惜那是传家之宝,不好下手。”柳卿无奈地说。
“说来,卿会很多不寻常的东西。”佐为想道。
你是想说很奇怪的东西吧,不过是有些不寻常。柳卿说:“那是家传的,不过就此而已,我们家的嫡传子一般都会,我是特殊情况。不要把我想象成捉妖除怪的道士。”
“还要等七天啊。”佐为念,一个一个手指往下扳。
“后天就可以去见塔矢老师了。”柳卿道。
“嗯。”佐为笑,都是很好的对手。
这家伙,只要有围棋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了。不过,这样真的很好。柳卿想着开心地“咯咯”笑出声。
“外面的,一个人笑什么,别打扰上课。再出声下节课继续站。”教室里老师喊道。
柳卿乖乖闭嘴。瞪了眼佐为,都是你害的。佐为好无辜。
第七天夜里,柳卿照旧。
“我们下棋吧。”佐为拉着西屏在棋盘坐下。能碰到其他人的身体,能拿起棋子,能和这样的高手对局,都让佐为很兴奋。
“请!”
两人的战斗开始了。
“卿儿,为师和你下一局。”施襄夏道。
“嗯。”柳卿走到棋盘边坐下,将两个棋盒分别放在自己左右两边,打开棋盒。“还是我用黑么?”
“嗯。开始吧。”襄夏拿出向西屏借的扇子。
柳卿这一局下得意外地烂。施襄夏脸色越来越黑。不好,火山要喷发了。
“你这里是怎么下的?这能用‘长’么,棋形笨重,无后继之力又容易受到攻击。这里,计算都出错,忍气苟活,差到不能再差。柳卿你是怎么想的!……”施襄夏一急,口里冒出一大篇文言文。
柳卿低头诚心受教。这时的施老师很恐怖。
那边的对局也告一段落。佐为见柳卿被训只能在心里为她默哀。西屏见佐为的表情笑道:“别担心,施老儿一生气就那样,过会儿就没事。”佐为不懂,柳卿上前翻译。施老儿一见更生气了,额头青筋暴起。“柳卿,你给我打《当湖十局》十遍!”
于是,柳卿打了一晚的棋谱,本来想早睡的计划也就泡汤了,遇到复盘时还要去临时充当翻译。第二天又光荣地迟到了。
“佐为,你要不要学汉语?”柳卿百思后得一解。佐为在语言不同的世界里,虽然不太和其他人说话,但还是会很孤独吧。
“学汉语?”
“嗯。直接对话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和老师讨论棋局时也更方便。”柳卿道。
“学汉语啊。”佐为有些为难,自己除了下棋什么都不会,听说汉语很难。
“嗯。你想想,学一门语言就能和14亿的人交流,这里面有多少高手,多值。再说,老师刚来时没说文言文我就很庆幸了。文言文是什么?那是说三个字要绕九句话,很有深度和难度的我们祖先用的古语言。老师都退了一步,佐为你不能要求太多。有我教你放心,佐为你那么聪明一定能学好。而且,塔矢老师也在学汉语呢。”柳卿循循善诱。
“那好,我学。”怎么能输给塔矢洋行。
于是柳卿去新华书店买书,一般书店没有那些书买。到柜台结账时,书店阿姨笑道:“一年级的书,是为弟弟买的么?”
“嗯。”柳卿答道。
下一次,柳卿换了个书店买二年级的书。换了几个书店后,柳卿一不小心进了第一次买书的书店。到柜台结账时,书店阿姨笑道:“五年级的书,你还有个弟妹么?”
“没啊。”柳卿道。
“那你弟弟一定很聪明,升级还真快。”
“啊?”柳卿这时记起了这位阿姨,只得“嗯”一声拿了书落荒而逃。
6月是中国最火热的月份之一,高考两天牵动千万人之心,大半个中国都动了起来。
第二次高考竟然比第一次都紧张。柳卿暗笑自己。“平常心,平常心最重要!”佐为在一旁鼓励,“拿出平常的水平,正常发挥就行了。”
“嗯。”被佐为可爱的表情逗笑了,心情也放松不少。柳卿吸一口气,大步走进考场。
考场插曲。
“啊,卿的答案和这两人的不一样。”佐为发现后顿时着急起来,“卿很可能错了,怎么办,告诉她么?不太好吧。可是,这考试对卿很重要,虽说卿不一定错。啊~~怎么办?苦思。“有了,一个一个对!”于是佐为一个一个地看其他考生的答案,有时欢喜有时忧。“啊,你别翻过去,我还没看呢。”卷子仍是翻了过去。一个考官走过。“穿过人家的身体也不道歉,现在的人真没礼貌!”于是,一场试考下来,佐为比柳卿还要累。“佐为,你怎么了,这么没精神。”柳卿问。“没什么。”结果还是没答案。
高考结束后填报自愿。
“柳卿,你填哪个大学?”那云问。
“**大。”当年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所有人都未当真,自己也是开玩笑的。
“**大,她能考上么?”一同学质疑。“她那么认真,应该没问题吧。”另一人说。
“我也填的**大。”那云说完走到一边就刷刷几笔。
“我也填那。”于路举手道。
“我也要。”郑依不甘落后,两人又干上了。
看着眼前三人,柳卿心中说不出的温暖。不好,不可以哭出来。
佐为在一旁也开心地笑了。
“那大学见!”“大学见!”四人约下誓言。
“卿怎么了?”佐为问。卿今天一早就精神不佳,昨天下棋没下到很晚啊。
“今天,是曾经我和明芷相遇的日子。”柳卿道。那时的自己茫然无助不知该去向何处,拉着行李箱最后一次观看这个城市时,明芷背对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走向自己,有阵风吹过,人看不太清楚,话语却清晰传来。
“找落脚处么?我那有间房空着。一个人住有点无聊。”
无聊么?不由自主地,跟上她的脚步。
心中强烈地感觉,今天再不遇见明芷,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四处游走在北京的街头。太阳渐渐西沉,天暗一分柳卿的心沉下一分。明芷,你到底在哪里,回答我啊。夕阳就将收回它最后一缕光明,一阵风吹起,柳卿不经意间抬头,一个红色的身影,拉着行李迎面走来。有人说,激动到一定程度反而更加平静。柳卿就那样走到那女孩面前。
“找落脚处么?我那有间房空着。一个人住有点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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