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苦——”
赵世雄放下教鞭，挎上背包就上了路。
贵州这地方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生活十分艰苦，因而，很少有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自愿到这里来的。
可赵世雄是个例外。他从一所全国著名的师范大学毕业之后自愿到贵州来，又自愿到偏僻的农村任教。别人都以为他太傻，可他们哪知道，他有他的隐情。
昨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妹妹枣花从他们老家煮饭的火堂里艰难地爬出来。他问妹妹怎么从火堂里爬出来。枣花说她实在太苦，被人贩子卖来卖去，都不把她当人使唤。
梦醒时，已是黎明。各种鸟雀已经苏醒，叽叽喳喳，在室外吵得十分热闹。忽然一种鸟声响起，“哥哥，苦——”“哥哥，苦——”这种鸟声一起，百鸟禁声，似乎者在静静地听她倾诉。
世雄听得泪流满面。他想起和妹妹相依为命的日日夜夜。
那一年，天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人民刚刚从吃饭不要钱的梦想中醒来，就进入了吃观音土的灾难之中。村里的老人大都饿死了，年轻人饿得患了水肿，死尸到处都是，无人掩埋。世雄的父母为了让世雄兄妹活下去，每天把分到的一点点粮食留给兄妹俩，而他们自己活活饿死了。
父亲临死之前，将妹妹枣花托付给世雄，要他好好照顾好妹妹，并且拉着世雄的手说：“孩子，你要好好读书，读好书才能改变现实。”
多年来，他牢牢地记住父亲的话，即使在知识越多越多越反动的岁月里，他仍然坚持读书。
从此，兄妹俩相依为命，居然度过那艰难的岁月。而无论是怎样艰难的环境，世雄坚持读书。这样又过了十多年，枣花落出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世雄也变成一个二十挂零的帅小伙。
这年，恢复了高考制度，世雄报名参考了。皇天不负有心人。世雄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师范大学。可问题来了，他无钱上学，连路费都没有。
正当兄妹俩为钱的问题发愁时，从贵州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到这一带找老婆。他们带了上千元钱，一次性把聘礼付清，然后将人带走。经人介绍，他们找到了世雄，世雄正在犹豫，枣花一口答应了。
临行那天，世雄将枣花送到车站，他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别，他再也没有见到枣花。后来，他打听到，那两个年轻人竟然是两个人贩子。
想到这些，世雄便流下眼泪。他对不住枣花，他一直在寻找枣花。昨天他又打听到，在几十里外的一个山村，有个像枣花一样的人。他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尽管他已经多次失望。
现在他已经在山路上奔行了两个小时，尽管一路风景优美，但他无心欣赏。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奔波，他终于来到那个村庄。
他向村民一打听，这里确有一个人叫枣花，相貌、年龄、口言都像枣花，世雄欣喜若狂。然而，当村民把世雄带到那个人家里时，那家男主人告诉他，枣花又被人贩子买走了，这家男主人也一脸愁容，他也是人财两空。听了这话，世雄如被冰霜。
回家的路十分慢长，世雄心情沉重，举步艰难。“哥哥，苦——”那种被当地人称为相思鸟的叫声又从山顶传下来。世雄心里呼唤：枣花啊，你还在人世吗？你还在贵州吗？你知道哥哥好想你啊？
然而，谁来回答？“哥哥，苦——”只有相思鸟的叫声从山顶飘下来，算是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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