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哭泣的青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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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沿着公路,走了上去,太阳晒得地面的尘土呈灰白色,一有车过,就尘土飞扬。走到快靠近学校的时候,远远看见道路两旁摆满了纪念死去的孩子们的花圈。花圈或支着,或倒在地上,让我们想起了在这堆砖砾底下曾经掩埋的孩子。越往前走,越靠近学校大门,这种感觉更强烈。学校大门的顶上牵着青纱,挂着两只写着“奠”字的白纱灯笼,大门的两侧分别用墨汁在两块白棉布上写着的:面目如生,笑语如昨。
在校门前围满了人,一块木板上贴满了去逝的孩子们的照片。一张张栩栩如生的照片,可爱活泼的表情,让人不敢也不愿意相信,一次地震竟然带走了这么多鲜活的生命。队伍中的张丽双手合十的站在门口闭上眼,为孩子们做了虔诚的祈祷。我能感觉到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在震撼着,看着孩子的照片,每张照片的下面写着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都是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第一次,我感觉生命离我如此的远,想抓也抓不住。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跟着他们往里走,站在摆放在断裂墙角处的花圈面前发着呆。
过了一会儿,林立突然跑过来:“舒舒,快来,那面有好多失去孩子的父母抱着孩子的照片在那里哭,都不回家吃饭。”
“是吗?”擦干眼泪,跟着他一路小跑过去。我知道现在不是我哭的时候,在失去孩子的家长面前,我们的痛不及他们的万分之一。越是这个时候,我越要理智,越要冷静,我明白只有我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我才可以去帮助别人。之前,我就是这么告诉林立的,学心理的人不能在自己的心理面前懦弱。
跟着林立来到一位坐在大树下的阿姨面前,打手势示意已经在旁边做安抚工作的张丽把位置让给我。张丽轻轻的站了起来,我坐在了阿姨的旁边。她戴着一顶遮阳帽的头发显得有点凌乱,哭过的眼泪,好像流干了所有的眼泪,用纸巾一遍一遍擦着框在相框里的孩子的遗像。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戴着红领巾,一副很懂事招人喜欢的样子,微微的笑着。
阿姨没有说话,只是重复着她的动作,我把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问她:“阿姨,这是你的孩子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他是我儿子,叫强强,十二岁了,马上就毕业上初中了。”没有声线起伏的回答我,我看见她的手有一点颤抖。
“看他的照片,他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啊。”更多的了解,才能帮她打开心结,痛苦才能释放,所以试图引导她说更多的话。
“是啊,他学习成绩很好,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他也很懂事,以前我下班回家很累了,他总是给我捶背,边捶边给我说他要好好读书,以后出来找很好的工作,赚很多钱养妈妈,不让妈妈再那么辛苦了,要妈妈好好的享福,但是现在他就这样就丢下我走了。。。其实他那天明明可以逃掉的,已经跑到了教学楼外了,如果不是转身去拉他的另一个同学,他现在还活着。”她终于哭了,眼泪滴在照片上,她轻轻的擦着,像在呵护自己的儿子。
包括敏感的我,所有在场的人都想哭,无睱顾忌他们是否掉眼泪,我必须得忍住,轻轻的搂着阿姨的肩捏了捏,告诉她:“阿姨,你真的有一个很懂事的儿子,强强不但爱你,也懂得去爱别人,这些都有你的功劳,都是受你的教导啊,你有这样的儿子,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可是也正因为你有这样的儿子,你更应该振作。你以为人离开这个世界就没有知觉了吗?他就真的离开了吗?据西方的科学家说,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他的灵魂会守在他牵挂的人身边。强强那么爱你,你是他的妈妈,他不愿意看到你吃苦,又怎么会愿意看到你为他不食三餐,天天流泪呢?你这个样子,他只会更难过,你会忍心看你那么懂事的儿子难过吗?”
阿姨转过头,一直看着我说话,我知道自己已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开始对我有了一定的信任,她抚摸着照片,慢慢的给我回忆起那天的场景。5月12日下午,发生地震后在外做工的她跟丈夫急急忙忙赶到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废墟。其他赶到的家长都在哭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他们也在废墟中用手翻找着自己的孩子。手都磨破了皮,终于在一块预制板下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一块砖角打中了他的后脑勺,全身都是血,还有呼吸。他们把他从预制板下移了出来,抱到了空地上,他爸爸急急忙忙的去找医生,可是由于事件发生得太突然,相关机构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没坚持多久,孩子就带着遗憾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妈妈的怀抱里停止了呼吸。

“你知道吗?据当时和他压在一起后来活下来的同学说,他在被压在预制板下面的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好想我妈妈呀,我好想见她。那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了。。。”阿姨说完这句话时,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仿佛在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身上,永远不会干涸。
我能想像,那一幕幕重现在眼前的痛苦,而阿姨则每天都会有意识的去重复这种痛苦,这样下去,她根本没有办法过好自己以后的生活。
“阿姨,正如你所说的,强强那么的爱你,那么的懂事,他绝对不可能想看到你为他的离去这么的伤心。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相信的,这不是绝对的迷信,人离开这个世界后是有感觉和感知,也就是说他是有灵魂的。这是西方科学家经过无数实验得出的结论,你应该在某些电视和报纸上有看到过才对。如果真是这样,你每天伤心,难过,不吃饭,为了强强的离开而哭,他在另一个空间,看着你难过,你伤心,他也跟着哭,他会快乐吗?都说母爱是最无私最伟大的,一辈子没想别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得快快乐乐。何况你的儿子是这么的爱你,这么的懂事,你怎么舍得让他在另一个世界为了你的难过而难过呢?你如果真的爱你的孩子,真的爱强强,为了他,你首先就应该振作起来,努力的和他爸爸重建家园,重新建立起你们这个家,努力的让自己开心快乐起来。只有这样,强强看到了你快乐,他才会快乐的啊。”用反复提醒的方式,我想把坚强的信念灌输进她的大脑,虽然我用的可能不是正宗的科学言论,但是我希望这种安慰有效,如果有效,在适当的控制下,给心灵一个美好的寄托,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宗教是教徒的信仰,不妨把这当作是爱的信仰吧。
牵着阿姨的手,有了一定的反应,她会回应的握紧我的手。这时她丈夫来了,
在旁边静静的站着,我不失时机的劝说她:“阿姨,现在天气这么热,你又没吃饭,等会儿中暑了怎么办?要不,你和叔叔先回家吃个饭,休息一会儿?”
可能也是哭累了,她抱着强强的照片,轻轻的点了点头。张丽陪我把她轻轻的扶了起来,不放心她就这么回去,我想潜意识的再给她灌输一点可以减轻伤痛的信念:
“阿姨,回家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我说的话,你快乐强强才会快乐。”
快走到大门,要分别时,阿姨轻轻的拉着我的手,不舍的说:“你也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看你那么瘦。”
突然,眼泪想掉下来,突然有一种冲动,我很想抱着她,但是我怕,我怕她在这个时候,对我产生信赖。这样对她不好,她必须要靠自己坚强起来,生活还得继续。只是我偷偷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她的丈夫,让他们有什么困难的时候通知我。
送完一家,还有一家。我向大树下走去的同时,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然向我走了过来:“舒舒,现在已经一点多,快两点了,我怕时间来不及,我先带一队人下去准备去了哦?你弄好了你就直接下来。”顾风带着孩子和秦善他们几个跟着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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