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如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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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一天,几天了?
红豆低着头,掰着手指,原来她呆在他身边已经十四天了。
十四天,这十四天,是她见过他以后十二年来最开心的日子,每天早上,她会去他的工作室,然后,她会在楼下等他。
刚开始,他还是每天都很晚来。
她会在原地等几个小时,等到她开始觉得疲惫,他才会出现,开着他的跑车,如一阵风一般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来得越来越早,现在,她到楼下,靠在墙上没多久,他便会出现。
然后,他会牵着她的手,上楼。
她的唇边偷偷地漾出微笑,她真的觉得很幸福。
当然,如果能除去他与娜娜每天早上的那个早安吻的话,她想她会更幸福。
画完手中的最后一笔,蓝天月抬头,看向迳自发呆的红豆。
他觉得奇怪,她到底是几点从家里出发到他的工作室。
刚开始几天,他还是如往常一般中午到达工作室。
但,到楼下时,总会看到她背着她蓝色的小包,拎着蓝色的笔记本电脑,靠在角落的墙上,闭着眼睛,一脸的安适。
明明她从未说过,也从未表现出来,可,他就是知道她的倦意。
于是,他开始提早起床,提早到工作室,只为了消去她脸上的苍白与疲惫。
今早,他九点钟便到了,可该死的,居然又发现她已经等在角落。
他皱眉,她到底是几点起床?
还有,她真的太弱了,她是他见过的最柔弱的女孩。
走几步路,她就会喘气;牵着她手时,会发现她手腕细得让他的两个手指便可拢合;抱着她时,发现她没有什么重量,只需一手,便可把她轻松的提起;
眉,皱得更紧了,她到底会不会长肉?
倏地,他紧皱的眉头开始松驰,只因他看到她绽放的笑颜。
他也笑了。
她真的很喜欢发呆,总是会在下一秒便突然陷入她自己的冥想,也许,她说得对,写小说的人需要花比平常人多几倍的时间思考。
她真的很笨,她不懂得怎么去拒绝别人。
那天,几十本书摆在她的面前,那是工作室里的工作人员和模特四处宣扬她在他的工作室里出现的结果。
明明,他知道她并不欢喜。
可是,却扯出一朵笑颜,在最短的时间内签完那些书。
她真的没有脾气,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总是一脸的恬静,仿若最平静的湖面,激不出一层的涟漪。
只有面对他时,她会有表情,常常不自觉地,她会露出一些平时不会出现的霸道。
嘴边的笑意加深了,**男人的得意。
他当然知道那其中的意思,她喜欢他吧,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在打开的计算机上灵巧地动着。
她打字很快,也许是长期写作训练出来的结果吧!
记得那天,他牵着她手时,在她的手腕处居然发现一些粗粗的老茧,虽然很少,但却也让他惊讶。
她笑着对他说,这是作家的证明。
对上她一脸的自豪,他却只觉得有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充盈着他的胸口,满满的,积在他的心里。
笑,似乎开始隐去。
踱步,他来到她的身旁,不意外地,她马上合上电脑。
“怕我偷看?”第一次发现时,他这样问过她。
“是。”她点头。
“为什么?”既然是写他,他想他也应该有权知道她到底把他写成什么样子吧?
“说不出来。”她这样回答他。
他知道她没有骗他,她那一脸为难的模样,他知道她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于是,他不再戏弄她。
“惊弓之鸟,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偷看。”
伸手,电脑被大手搁到一边,用力,小小的身体掉进大大的怀抱里。
抱她,抱上瘾了,喜欢用她身上的凉意来赶掉身上的热量。
其实关于老是抱她的习惯,他有想过;明明,他们认识不过十几天,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之间是那么的熟悉;甚至,有时候,她会猜出他下一步想做什么,而他,也很容易了解她面对一件事情时会有的情绪。
她从未反对过他的拥抱,于是,他变得更加猖獗,瘾犯了,便会打断她的工作,先抱上一会。
双手一环,红豆围上他的腰,习惯了,习惯了他的亲昵。
她知道,他很怕热,他喜欢她冰冰的身体;其实,他不知道,她也很喜欢他带给她的温暖感觉。
关于他动不动就抱她的动作,她有想过。
她想知道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为什么好像抱她是理所当然;可是,她不敢,她怕,如果她一问出口,他会马上放开对她的这点温柔。
他喜欢自由,不喜欢拘束感;他很敏感,如果她问了,那么他会认为她想要身份吧?
红豆轻轻地叹气,身份,她要不起,只要有一些温存,她已经满足。
“你在叹气?”蓝天月抬起她低垂的小脸,细细望去,为什么她的眼底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莫名地,他想探知,想知道她隐藏的事情,想知道她悲伤的来源。
“没有。”她否认。
“你在怀疑我的听觉。”他不打算放弃。
“只是觉得有一些累。”
红豆握住他的手,细细地数着他手掌的纹路,他的感情线分了很多叉,他很有女人缘,这她知道。
娜娜是他的女伴,工作室时的不管是模特或是工作人员都是漂亮的女人,而每一个看到他时眼睛都会发光,她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因为,她相信,她每次见到他时,眼睛也一定在发光。
蓝天月抬手,抚上她苍白的脸,“你没有好好休息?”
“有。”
“早上你几点到这里的?”
“八点。”
“你可以多睡一些时间。”
“睡不着。”
红豆摇头,只要一想到可以早一些见到他,她从十四天前便不再赖床,清晨早起成了她的习惯。
蓝天月皱眉,看来,以后,他要赶在她到工作室之前到达,免得她又出现他不喜欢看到的倦意。
“你看了这么久,有看出什么吗?”他问仍然埋首研究他手掌的她。
“当然有,有很多呢!”她点头,“你的生命线很长而且没有分叉,表示你会长命而且不会有大病大灾;爱情线有很多的交叉点,说明你很有女人缘,不过,你的爱情还是会顺顺利利;事业线很粗呢,而且又深,事实已经证明,你的事业很成功。”
他的生命线很长,他可以活得很久,这样,她就放心了;他的爱情线虽然有分叉,但后面却还是很直,所以,她相信会有一个人真心的爱他,这样,她也可以放心了;他很有才华,从二十岁开始,他设计的服装代表了潮流的走向,这样,她还有什么可以放不下?
只要他好,即使她不在,也会感恩。
他轻笑,他一向不信这些,但看她说得头头是道,他好奇了。
翻过她的手掌,他学着她的样子为她看。
她的生命线很短,中间有很多的交叉,还断了一截,这是不是表示她命有大劫,而且活不长久?
她的爱情线没有一点分叉,顺到底,还是很短;这是不是表示她的爱情不会长久?
她的事业线开始时有些深,但到了后面开始变浅,然后转细,慢慢不见,这是说她连事业也不会成功?
开玩笑吧,如果他真如她说的那般好运,那她呢?真如他想的那般倒霉?
红豆把纤瘦的手放进他的掌心,“我的线,很糟糕,对吗?”
她的生命如生命线表示的一样,铁定不会长;她的爱情也如爱情线一样,从八岁遇见到他开始,她便爱他,她这一辈子注定只爱一个男人,只是可惜,她爱的时间有限;她的事业还如事业线所显示的一样,十四岁的时候在电视上,她找到了他,于是,为了他,她开始学着追上他的脚步;十六岁,她出了第一本书,并有幸成名;可惜,她的写作生崖会与她的爱情和生命一样短暂。
“我不信这些。”蓝天月摇头,握紧她的手。
再一次,他抗拒命理。
红豆把头靠在他的左胸,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一声声地震动,它很健康啊,不似她的心,缺少了一些功能。
“你在做什么?”她又不说话了,他不喜欢她总是让她的思想游移,他稍稍分开俩人之间的距离,把下巴隔在她的额上。
“我在与它说话。”
“跟我的心?”
“是啊。”她点头,一脸的虔诚。
他不觉莞尔,“那么,请问红豆小姐,你与我的心交谈些什么?”

她与它说什么?她问它,她可曾在它身上留下一些痕迹;她问它,小时候的承诺,它可曾还有印象;她问它,她离开后,它会不会觉得难过;她问它,她十二年的爱情可曾有换来它一点点的怜惜。
可惜,它不会回答她。
红豆抬头,灿烂地笑,“这是我与它之间的秘密。”
她美丽的笑颜感染了他,蓝天月也笑了,没有算计,没有掩饰,他丢掉外界给他的“笑面虎”称号,这一次,他的笑容只有单纯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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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它会开?”蓝天月手指抚过盆里似乎即将盛开的昙花。
“一定会。”红豆牢牢地盯着昙花,一瞬不瞬。
“不过,说真的,你的房间,你不会觉得单一吗?”蓝天月直起身子,离开阳台,进入她的闺房。
蓝,他只看到一片蓝,蓝色的天花板,蓝色的墙,蓝色的地,蓝色的桌子,蓝色的沙发,甚至连被子与枕头都是蓝色。
“你很喜欢蓝色。”这一句不是疑问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是啊。”红豆托着下巴,蹲在花盆着,不敢起身,生怕错过昙花盛开时最美丽的一面。
“为什么喜欢蓝色?”
为什么?
当时,她第一次遇到他时,他穿着一身蓝色的休闲服,跟她说天空很蓝。
他的蓝色与她白色的病号服不一样,他靠近她时,她的白色印上了他的蓝。
于是,从那天起,她喜欢上蓝色。
后来,她知道了蓝色代表优伤,蓝色代表纯真;
她更喜欢蓝色了,她喜欢让她的天空染上一片蔚蓝。
房子很温馨,不是很大,但,与她,很适合,而且有一个很大的阳台。
阳台里,摆满了她喜欢的昙花。
昙花,记忆中,有人曾跟他提过,那个小小的身影在说,她的生命有如昙花一般的短暂。
摇头,晃去怜惜。回身,蓝天月看向仍然不敢眨眼盯着昙花的红豆,接到她的电话时,他有一瞬间的惊讶。
“你有空吗?”
她的声音怯怯的,揪起了他的心,“怎么了?”
“我想请你来我家。”
怯怯的声音里夹进了一些羞涩,掀起他唇边的一丝微笑。
“天黑了,你确定吗?”他承认,他的确是故意捉弄。
“如果开还亮着,我就不会要你来了。”
有一些撒娇,他听见了。
“好,告诉我地址。”
他没有问原由,但,他知道她并没有挑逗的意思。
十五分钟后,他按响她家的门铃。
她为他开门,她好像刚洗完澡,头发长长地披在身后,没有像平时一样绑着长长的两条辫子。
她每天都绑着辫子,所以,他没有发现,她的头发有一些自然卷,记忆中,似乎也有个人有一头美丽的卷发。
她的长发披下时,很适合她的脸型,像个最漂亮的芭比娃娃,只是可惜,娃娃太瘦了,也太过苍白。
然后,他知道了,她悉心呵护的昙花即将盛开,她想与他分享她的开心。
昙花选在夜间盛开,所以她才会说如果天未黑,便不会要他来。
其实,他很欢喜,因为在她开心时想起的是他。
回到她的身边,为她拢拢长发,“为什么会喜欢昙花?”
他问她,他靠得很近,她淡淡的香味袭上他的心。
“你听过昙花的传说吗?”红豆偏头,再靠近一些,一点点,她钻进了他的怀里。
“如果你会说给我听。”
对于故事,他不太感兴趣,不过,如果由她来说,也许,并不会很无聊。
“昙花又叫韦驮花。传说很久以前的昙花是一个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很灿烂,她爱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好生气,好生气,要拆散他们。”她顿了顿,喘口气再接着说,“玉帝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不让她再和心爱的人相见。他还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柩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驮尊者都会上山采春露,为佛祖煎茶,开是她决定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韦驮尊者一面。”
蓝天月挑眉,“她见到他了吗?”
果然,由她嘴里说出,本来荒诞无稽之谈竟变得有趣。
“昙花仙子想,就一次,只要再见他一次就够了!遗憾的是,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韦驮还是不认得她!”她叹气,为了昙花的爱情,“昙花一谢,只为韦驮。”
“这只是个传说,并不真实,不用觉得悲伤。”他不喜欢看到她叹气,那一声声的哀叹,每次都让他的心变得难过,酸涩。
“是啊,只是神话故事。”她轻轻地点头,同意。
墙上的时针指向了十点,蓝天月把红豆揽到腿上,不想让她蹲着喘气。
“蓝天月,你快看。”红豆扯着他的袖子,声音夹着惊喜。
他把头转向昙花,昙花的花筒开始慢慢翘起,绛紫色的外衣慢慢打开,花瓣和花蕊轻轻地颤动着,然后由20多片花瓣组成的、洁白如雪的大花朵一点点的就开放了。
“很漂亮。”蓝天月搂紧她。
“嘘。”她把食指放在唇上,对着他摇头。
他笑开,“它会听到我们说话,然后把花合起来吗?”
当然不会,红豆斜眼,只不过,这时候,他不觉得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欣赏吗?
蓝天月不再说话,嘴角带笑,他与她一样,静静地看着昙花美丽的模样。
星光闪耀,晚风轻拂,偶而会传来楼下行人的笑声,他搂着她,满心温暖。
三个小时过去了,花冠开始闭合,花朵很快就凋谢了。
“美丽的东西似乎总是不太长久。”红豆叹气,昙花艳丽动人,但生命却如此短促。
缩进他的怀里,她一直觉得她的生命有如昙花一般短暂,她的一生只为了与他相遇,幸而,她比昙花仙子幸运。
在她的生命里,她能再次与他相遇,虽然,他没有认出她,但是,她还能像这般的靠近他,贴近他,与他说话。
只要这样,她就已经觉得很幸福,比昙花仙子幸福好多好多了!
“下次,它还会开。”不舍地揉去她脸上的难过,蓝天月转过她的身子。
已经将近一点,她的脸上有明显的倦意。
“你该休息了。”他提醒。
“嗯。”她绕上他的脖子,把脸枕进他的怀里,合上眼睛,她想这样靠着他。
轻轻地,他抱起她,把她放进柔软的床铺,她大大的眼睛睁开,如水般的荡漾。
蓝天月抽回手,“我该走了。”
“嗯。”红豆点头,真的好舍不得离开他。
以前,只想着能每天见到他便可以;然后慢慢地习惯了他的温柔,便想要霸占他;而现在,她竟希望二十四小时,他都能守在她的身边。
现在的她是多么的贪心啊!
妈妈曾说过,人的**很大,一经开启,便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一直要求自己不可贪心,不可开启她未开恳的欲念。
然,遇见他,对于他,她的要求似乎越来越多,多得快要淹没她的理智,多得快要让她忘记她的生命短暂。
“如果,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吃了你。”他附身,凑近她的耳朵,喃喃着,惹出她一脸嫣红。
她快速闭上眼,不敢再多动几分。
蓝天月又笑了,她的反应说明,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莫名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胸口。
忽然就很想亲亲她的额,吻吻她的颊,他没有控制那种**,低头,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他把脑子里想的付诸于行动。
她的味道很好,他满意地离开她的细嫩的脸颊,看着她微微颤动着的长长睫毛,笑笑,他没有说话,默许她的羞涩,他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红豆悄悄睁开眼睛,盯着闭拢的门一会;她咬唇,捂着他亲过的地方半响,偷偷地,她笑开。
拉开被子,坐起身子,她拉开床边的柜子上的抽屉,一把天蓝色的伞静静地躺在里面。
伸手,她拿出伞,这是她的秘密,在他来之前,它撑开着挂在窗边。
因为害怕它仍然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她把它收起,放进了柜子里。
她很矛盾呐,明明,她很想让他记起她;可是,却又害怕他记得她。
累了,真的累了!
躺下,她搂着没有温度的雨伞,闭上眼睛,想像伞上仍停有他的温度。
一会,呼吸声开始变得平稳,疲惫的人儿进入了梦乡,梦里,她仍有他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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