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在古老而平静的护城河边有一个叫做陶然亭的小亭子，小亭子不远处的桃李绿色餐厅，虽然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它辉煌而短暂的生命。但在那个餐厅里所经历的事情和它的投资人那种遇事敢于承担豁达开朗，平易近人的性格却深深地烙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但凡涉足房产的人都听过一个叫做《白手起家》的房产公司，对于这家公司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知道老总十几年前也和我一样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北漂过客。知道这家公司不但经营房产，而且还涉足了餐饮。汽车，娱乐多个时下热门的行业，知道在东三环那边总部的办公大楼里有一个叫做小瑞的漂亮女生。呵呵……她是我的小老乡，小艳的姐姐……
那个清晨与小艳和天絮分开之后，在小瑞的帮助下，我来到了陶然亭附近的《桃李绿色餐厅》来到了这个《白手起家集团》下属的餐饮公司。
十月二十三日我来到了这家餐厅的后厨，由于自己对绿色餐饮不太了解。又加上早以厌倦了那种火影幻光的生活和对李芳的无限思念，心不在焉地过了一个多星期后，经理看出了我的心事，但又有碍于小瑞的面子，于是在前厅给我安排了一个不太重要的服务生兼看大门的职务后，也就对我听之任之不太强求了……
与餐厅一街之隔的是《白手起家》的陶然分部。出于对房地产这个高素质，高学历职业的好奇，我经常会注意那些与我同属一个老总所管但早以在八杆子之外的同事们的言行和举止……
一个下着小雨的黄昏，雨丝中夹杂着点点类似雪花的东西在天空中纷纷乱飞，但掉在了地上之后又找不到它们的踪影，在大厅里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三个二十多岁的陶然同事，坐在正面的是陶然分部的一个主管，他将宽大的羽绒服挂在椅子的靠背上点了一枝烟后看着火锅中突突冒泡的羊蝎子，说道：“公司现在出现了一些困难，同时也有一些颇有心机的人趁火打劫。因此我们必需好好地做，将眼前的洞给添起来，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使我们这个庞大的机器不至于倒下。”
“放心吧老大”坐在他对面的高个放下筷子后拿起一根牙签说道：“这几天兄弟们都挺卖力的，贴条。发传单，摆台子，一刻也没放松过。”“对”这时另外一个人又说道“他们都说年前是个淡季，但我觉得只要用心了，是不分什么淡季旺季的。”
“房租都收完了吗？”主管吐出一丝青烟后高个子说道：“能收的都收过来了，有的客户还差一个多星期才到期也交了过来……”“嗯……”只有南门那个江苏的老吴说手头紧，今天下午给打电话不过还没打过来。
“他过几天了？”“没过日期，明天到”“嗯，知道了，以后你们俩相互配合，小刘性格面点，你就多帮着点他……”
“叮……哆……”
正说着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嗯，你好！”
我由于离的转远以至于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
“吴老板啊！那你一会过来吗？”
…………
“什么？一个星期，不行，太长了”
…………
“你费什么话，不行，不行”
这时主管接过来电话说道：我告诉你，最晚你明天给我送过来，晚一天，我打你十个耳光。三天之后你再不交，我就把房子给收了……
…………
“什么不讲道理，你租房给我交钱这就是道理”
…………
告我？笑话。行行，你去告吧！还没人能告得了白手起家呢！别到时候说我没给你留面子。
…………好长一段时间后
行……，那明天我等着你啊!
放下电话后，大个子边上的小刘说道：“主管，这个月能发得了工资吗？”
“应该差不多吧!”
再不发工资我就快饿死了，来这的第一个月时我媳妇每天给我二十块钱的伙食费,可到了第二个月时，我媳妇和我要工资，我说咱们公司押一个月，她没说什么，一天给我十五块钱的伙食费，可到了第三个月的时候我媳妇又和我要工资，我说公司给交了培训费，上了三险了，眼瞅着，这第四个月，我再没工资，我媳妇一天只给我拾块钱买饭了
呵呵……我也和经理说了，考虑到你的条件特殊，成家了工作也卖力，这个月生活上有困难的兄弟们都先借三百块钱，等董事长那边的汽车生意走上了正规，做活了，咱们的工资就都有了。
这时，另一个慌慌张张的陶然同事从门外跑进来后，朝他们摆了一下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头扎进洗手间，关上了门，紧接着又进来三个穿着城管制服的工作人员，朝我问道有没有见一个满腿是泥，神色慌张的人跑了进来，穿着一个红色羽绒服，一米七左右……，我正要开口，窗边的那个主管，接过话茬说道，“好像朝后门出去了，说着还指了指厨房的门。
城管人员从后到转了一圈出来后，窗边，靠暖气的位置上，多了一个黑色羽绒服的年轻人。几个人相互看了许久后，城管人员朝那个年轻人问道，刚才是你在二环路上贴小广告了吗？
“嗯”？没有啊！我们一直在这喝酒来着，接着高个子又说道，他就那样一喝酒就脸红，一脸红就瞎说，说完还故意指了那个年轻人那红红的脸，这时，这个年轻人弄了弄带水珠的头发又朝城管人员说道，喝了点酒，太热了，这不，刚去洗手间，清醒了一下……。
城管人员笑笑后又朝大厅扫视一圈说道“走吧”离开了饭店，城管人员刚一离开，就见那个穿黑色羽红服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将外套脱下来靠在暖气的边上，点了根烟，哆嗦地说道，“多悬啊，还好！我穿了一件正反两面穿的外套……”“唉！对了，这老板啥时……”，此时的羽绒服，毛衣以及火锅里散发出来的热气，笼晕着他们四周的每一个缝隙，使这几个神秘的人显的更加神秘。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经常会看到一些路人停下来，在我们餐厅的门口指指点点。看见几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同事们行色匆匆地从门前穿过。至于公司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却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这个看似红火健康的绿色餐厅，已经一步步地走向了失败，走向了它生命的最后一刻钟
11月13日的报纸上说，《白手起家》有人众多的业务员捐款逃跑。
11月15日电视上又说，“《白手起家》多家分部人去楼空。
一夜之间《白手起家》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啐骂的对象，有的说董事长被债主追疯了，也有的说董事长被关起来了，甚至还有人说董事长带着广大房主、客户和员工的血汗钱于自己的小秘逃到了加拿大……总之一夜之际众说纷云……
16日晚上，桃李餐厅的客户已是寥寥无几，九点半，各个部门的人相继下班后，我准备锁门时，走进来一个不到四十的中年男子，尽管她穿得还算可以，但依然无法遮掩他那疲倦的神情，他走进来后，我笑着朝他说道“先生，我们下了”
“哦!我知道了、我想进去坐会儿.方便吗？”
“嗯”我想了想后说道：“行.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了……”
“谢谢你.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吧？”
“快二十天了”，以前你常过来吗?”
“也不是，开业那会来过几次”。
“您是？”
“我姓董.身边的人都叫我董事长你叫我老董好了”。
“呵……”我笑了笑说道：“这是个官名吧！”
“唉！还什么官啊！一介布衣。”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原来和你们老总是同行.不过现在退下来了。”
“这么年轻就退下来了.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后又说道：”那你认为我们老总怎么样？”
“你说呢？你见过他吗？”
“没有.听说是个河南人.挺聪明的.不过.不知他会不会真像传说中那样.跑了……不过他的经历的确挺传奇的.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好吗？”
“唉！一个败军之将.讲他做什么？”
“败军之将.败军之将也有他辉煌的一页啊！就像关羽、项羽…….他们不是也很受人崇拜吗?”
“那你不恨你们老总?”
“恨他干嘛？提款逃走？还是恨他害的众多人无法领工资。大过年无家可归。或者是房主四处找房。客户赔钱陪力。……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就像我们在花江岸一样。有些事情不能怪某个人.……？
“嗨！你老家哪里的？”
“山西、长治……？”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白手起家的董事长.白家老董……”
“你……我……”我的脑袋猛的一震、不自觉地将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怎么不敢和我说话了，刚才不是还要听我讲你们老总的故事吗？”
“不、不、不用了.……我不知道.我……”
“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去了国外啊？”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后，他说道:”跑是跑不掉的，我一个错误的决定，让千千万万的人有家难回、无家可归、让千千万万的人对我痛骂、对我恨之入骨.我又岂能一走了之，如果我走了、自己也许会有享不尽的富贵，可这几个月来陪我一起在淤泥里挣扎的兄弟们又该怎么办？”
“可、可你如果还不上债.会坐牢的。呵呵？就和你刚才说的。项羽将将军死都不逃，我坐牢又能怎样，中原男儿，不光要有穿梭与九霄云端的壮志、更要有向太行山一样坚韧而能担当的肩膀、只有这样、才能让朋友、亲人以及广大客户靠的住。……”
兄弟们又该怎么办？他们每个人都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虽然白手起家这个若大的公司倒下了，但我的员工他们都是英雄，他们依然保持了我白手起家时那种干劲和精神，他们虽然失败了，但错不在他们，他们尽力了，他们虽败犹荣啊，就像长平之战赵国大帅。赵括说的那样：“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这个车头没把他们拉上正确的轨道上去……我要是跑了，他们怎么办……白手起家那种迎难而上、遇事担当、相互团结，对领导完全服从的精神又当如何延续下去……”
“可你还不上债，会坐牢的”。又觉得你听了不起的。可有些话、也不知该不该问您，
“什么？”我听完后想了想低声说道：“你说的这么好，而你的员工又这么卖力，难道在你做错误决定那时就没有人劝你吗？”
“谁说没有，可当时我根本就听不进去，我和别的老总不一样，我是几年前也是一个身无分文的打工仔，也是一个没有多少学问但做梦都想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几经磨难，十几年过去之后。我的梦一个个都实现了，少年时订的计划一个个也都完成了，于是就觉得自己如天子一般，自己特别了不起，自己有苍天保佑，因此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看谁都没自己本事大。慢慢的，我越往高处去，身边的朋友越少、就像一座铁塔一般，当走到了最高处时自己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了……”
“原来是这样公司走向了失败……”
“唉！在说什么也无能为力了……你今年有二十了吗？”
“二十一了”
“二十一，多好的年龄啊!不过以后你要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自大.自满。只有知识才能够决定事业的高度。一旦成功之后.朋友.就会慢慢变少。因此、好听的话要听、难听的话也要听，不论是朋友，还是同事，往往你讨厌的人却是对你一生都有帮助的人。光说好话，不说坏话的人的心眼是最多的。工作中防的也是这些人。”
“哦！我知道了，等你以后再发财了，我一定还给你打工。”
“呤呤……打工不能打一辈子啊！当你有一天一旦成了领导人以后。千万要记的找一个好的付管和秘书、因为他们就是你的鼠标，一台电脑，可不可以正常运作，鼠标的作用往往是最关键的。说着他将一本叫做白手起家企业文化的小本子交到了我的手上……
夜悄悄地吞变了餐厅外的路灯和天空的繁星。”
“董事长起身点了一支烟后.朝我说道：早点关门休息吧！你们的钱不会少给的,”
出门时又回过头来朝我说道：“别和你们经理说我来过这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是我第一个餐厅.也是最得意的餐厅唉……伴随这一声长叹！董事长消失在了宁静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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