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间又见真乘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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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儿不知道自己姓不姓苏。他只知道元昊告诉他他姓苏,那他只好姓苏。
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元昊,他不得不听。
其实等到苏曼儿的武功高过元昊的时候,他想元昊这小子有什么理由让他姓什么他就姓什么呢!?
奈何这个时候大家叫他苏曼儿也叫顺了口,他也只好叫苏曼儿。
苏曼儿的爹是个汉人。据说武功不错,练的是硬工夫,可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一些大人物,被迫逃到边境安家,做了个铁匠。
据说打出来的宰牛刀结实耐用,深受好评。
苏曼儿的娘就是他爹到大夏才讨的女人。
其实苏曼儿的爹在中原有女人,只是当初外逃的时候没有带上家眷——逃命逃命,能逃掉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妻小?
其实苏曼儿的爹逍遥日子也没有过多久。
苏曼儿生下来五个月,苏曼儿他爹就被人一刀拉死了。身上所有的碎银子也抢光了——没什么悬念,图财害命。
苏曼儿的娘早就不在了,生他的时候就死了。
养他的女人是个卖梳子的,直道他是个“棺材子”,克人命的。把他的脸抹上粪,扔在猪圈里养。
这样下来,苏曼儿居然活得好好的,这样长到八岁了。
后来,有个穿着上好丝绸衣服的中年男人把他带走。
这个男人说他个子小,骨头轻巧,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到后来苏曼儿才知道个子小骨头轻巧不一定是练武的好材料,但绝对是当刺客的好材料。
那男人把苏曼儿的脸擦干净,肤色很深,泛着小麦的光泽,但脸蛋却很俏。
一个孩子,还没显出俊来,这个时候,只有俏。
男人很满意,把他带了回去。
这个男人叫撒玄灵,他是专门为党项贵族提供杀手的。
后来男人找了很多人来训练苏曼儿。
苏曼儿一开始是赤手空拳的。教他的第一位老师是“隔山打牛”莫不是。
莫不是人长得不如其名,一点也不像牛。
他带着濮巾,精瘦,长得像只老鼠,只有一双手很粗大。要不是他这双手,他看上去只会像个算命的。
谁又能够知道他是当年江湖十大圣手之一?
莫不是很不把这个小孩放在眼里,但他是撒玄灵找来的,不认人,也得认钱。
苏曼儿起初很用心。
但当他用单手能劈开木桩的时候,他对莫不是就没有那么服气了。
莫不是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娃娃,有个丁点本事就当自己是大爷了!?”
言罢,他一甩手,院子里三坛大水缸中间的一坛就轰然裂得粉身碎骨,另外的两只,却纹丝未动。
苏曼儿冷冷道,“这世上,不是有本事的充大爷……而是没本事的装大爷。”
然后也朝着水缸劈了一掌。
莫不是看那水缸没有反应,便走上去瞧。
水缸里的水已被分成了两半!
莫不是吃了一惊:这世上的武功,练得好了,劈石展木都不成问题,但要劈开这水……
谈何容易!!!
莫不是连忙唏嘘,“我已是教不得你了……”
那个时候,苏曼儿十二岁。
撒玄灵没有责备他,只是笑。
苏曼儿对撒玄灵挂在腰间的弯刀产生了兴趣。
撒玄灵说,那你就学刀吧。
他给苏曼儿找的第二个老师是“铁画红莲”何美莲,号称天下第一快刀。
何美莲是个漂亮的女人。快三十岁,很有风韵,只是颧骨比较高,显得有些“克夫”。
据说何美莲没有收撒玄灵的钱就来教苏曼儿了。她喜欢撒玄灵很久。
不过撒玄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的。当年何美莲情窦初开,还只是个发育得半吊子的黄毛丫头。撒玄灵正值壮年,人又潇洒不凡,真正是站在倚花楼下,回首而望,漫天手绢儿飞舞。
他本有一口井,何必只饮一瓢水?
如今她已是妩媚成熟的美妇;而他,仍如当年一般潇洒,只是鬓角点点银丝,并不明显。
不过撒玄灵一点也不客气,将何美莲当成同僚对待,根本不像欠了人家情债的样子。
何美莲也是个知轻重的女人,不好去叨扰他。
苏曼儿起初并不觉得何美莲这个女人有什么本事,他觉得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在江湖上总是比较有利的,她们或者不容易受到伤害,或者总是有人保护。总之愿意为她们前仆后继的人多得是。

再加上那些天何美莲只是让他在胳膊上绑上沙袋,不停地用两个小水桶打满十大缸的水,然后倒掉重新再来。
开始苏曼儿觉得有些吃不消,时间长了也没什么;就是很无聊,他自己也难免抱怨。
然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抑郁死。苏曼儿解下了胳膊上的沙袋。
何美莲冲上来要打他脑袋,他反手夺过何美莲的刀劈她——反正他还是孩子,女人不能打这种事对他来说无效。
一柄普通的雁翎刀,竟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如银蛇逶迤。
何美莲笑了。
“如何?”她问。
苏曼儿这才明白过来。
不过刀法实在掌握得易,不出半年,苏曼儿就将何美莲击败了。
然后何美莲很爽快地收拾东西走人。
只是在离开前,她在撒玄灵的屋子前站了很久。
苏曼儿问她,“为什么不进去和他说话?”
何美莲摇摇头,“不必了。”
苏曼儿不明白,“他们说……你喜欢他。”
何美莲道,“是,我是喜欢他。但喜欢和日子,是不一样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日子却还是要过……我若为了他不过日子,又是万万不能的……”
她将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苏曼儿,“我这次回去,是要嫁人了。我已快三十岁,真正是个老姑娘了。郎君虽然不是我心中所念,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人也正直善良。”
何美莲还是没有和撒玄灵打招呼,就离开了。
苏曼儿也不知道撒玄灵有没有听到何美莲说的话,但他觉得,那似乎就是说给撒玄灵听的。
后来,从宋土传来消息,“铁画红莲”嫁给了三十二岁的东西楼楼主,公孙伯椒。
苏曼儿问撒玄灵,他还要学什么?
撒玄灵倒是偏着头想了一下,说,“就学暗器和用毒吧。”
苏曼儿说好。
于是来了他的第三位老师——“心如蛇蝎,隐没雪貌”的若东海。
若东海面色死白,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尽管五官精致,却掩不住的阴戾。
狼顾之姿。
苏曼儿看他不舒服。
苏曼儿问过撒玄灵为什么若东海的脸白成那个样子?
撒玄灵说,“他中了一种蛊毒,一种连他的师兄‘毒仙’都解不开的蛊毒。这种蛊毒会一点一点吸干他的血,直到他死亡。唯一的办法就是每年用少女的血沐浴一次,但这个法子也不能彻底地消除这种蛊,只能延迟死亡时间而已。”
苏曼儿莫名地抖了个机灵,是谁,对若东海如此恨之入骨呢?
撒玄灵当时跟若东海交代些有的没的。
苏曼儿发现,若东海的眼睛从来不看撒玄灵,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桌角,很是怪异。
若东海是个瞎子。
那个时候苏曼儿已能将五十步外,拳头般大小的靶子用银针射中红心,他这样对若东海这样说了。
谁知道若东海却吃吃笑了起来,死白的面色异常恐怖,他抬起手,苏曼儿依稀看到银光闪过。
“到那边树干上看看。”若东海的声音很好听,冷冷的却带着一种入骨的妩媚,和他重重上挑的眉眼一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尘味。
苏曼儿看到一根细长的银针,将只苍蝇钉在枯黄的老皮上,钉住的,是苍蝇纤薄的后翅。
苏曼儿佩服有能耐的人,所以他潜心向若东海学习。
不过还没等他强得足以打败若东海,若东海就离开了。
那天,一个长相颇有气度的南疆男子来找撒玄灵。
他比一般的南疆人要来得高大,一双眼睛像鹰一样环顾四周。身上是绚烂的黎锦,颜色虽深沉,工艺却令人咋舌。
这男人似乎执意要带走若东海,撒玄灵竟然没有阻止。
更可笑的是,若东海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竟然没有一句驳词。
这个男人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将若东海给带走了。
苏曼儿很不理解,“那个人是谁?”
撒玄灵冷笑,“他?南疆——虫王。”
最后教导苏曼儿的是撒玄灵。
他抱来一大堆的书,要苏曼儿念书。
苏曼儿以前只知道撒玄灵是大夏的枢密同知,没想到他撒玄灵还是个书生,只好硬着头皮看那些书。
大多是一些兵法阵图,还有些诸子百家。苏曼儿抱着这些书,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唯一不可能超越的大概就是撒玄灵了。
在苏曼儿十四岁那年,撒玄灵将他带进大夏王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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