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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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房间里,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约莫十七岁的少年在透过窗帘的微光下对弈叶柳右手扶在下颔,轻轻挡住嘴唇,左手着额前一绺长发,微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的棋盘。这是他进入苦思的习惯性动作。
棋盘内,叶柳已经四面楚歌,上方与左方的活路被断,而右方的黑子也已经步步进逼,只有下方仍然占有微弱的优势,但是依照大局来看,黑子的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叶柳苦思良久,终于在右下方下了一子,转眼之间,白子把黑子在右方的强烈攻势瓦解了,走出了一条活路。虽然翻盘的机会微弱,但是就算输,也不至于那么惨。叶柳长出了一口气,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啪!”还没等他大气出完,中年男子不假思索就直落一子,把白子两边的联系切开,形势顿时逆转,一些原来看上去无用的黑子成了突出的伏兵,一下把白子的所有希望打沉了。叶柳又开始进入了冥思。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了,叶柳沉吟良久,说:“我认输了。”中年男子神色不变,眼睛仍然看着棋盘一动不动,似在思考着什么。又是十分钟的沉默。那中年男子开口了:“你的起手式太死板了,光跟着棋谱下,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是。”
“布局上不够大气,应该总揽全局,不要偏安一角。需要多留后着。”
“是。”
“进攻时你操之过急了,很多需要注意的陷阱没有发现,所以才不能做活。”
“是。”
“虽然你在下方埋下多子,但是在先机上被人看破就毫无意义了,以后必须要想的更长远。
“是。”
………………
………………
………………
中年男子一条条的数出叶柳的谬误,叶柳一一的点头回应。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从头到尾就像机械的对话,毫无语气波动。
“你这次不用我让子也能下到官子,的确大有进步。”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的战术还是差很远。以后记住,不要老是在中盘就认输,有时胜利就差那么点坚持。”
柳依然表情木然。
“我叫你看的那几本笔记都看完了吗?”中年男子抬头看着叶柳,眼神透出一丝锐利。
叶柳点点头,“都看完了。”
中年男子一反常态的嘴角稍微显出那么一抹笑意,“有不懂的吗?”
叶柳轻轻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点点头,那一抹笑意更为明显,“晚上再来我房间,我再给你几本。”
柳的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
中年男子蓦地站起,两眼锐光尽放,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气豁然而生。但叶柳纹丝不为所动。沉默……又是沉默…………良久,中年男子在无声中向房外走去,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你……还恨我吗?”叶柳仍旧木然,低头,两眼死灰。中年男子叹了一声,又说:“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么?”
叶柳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两眼之中淡淡的水光一闪而逝。“对不起,叶剑一先生。”
叶剑一身形顿了顿,两眼豪光尽没,向前走了两步,将要离开房间,低低的说了句:“就算你要恨,我也没有多少时间让你恨了。”话声中,意外的透出无尽的悲凉。
叶柳猛然抬头,却发现叶剑一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刚才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沧桑以及微微反光的白发的印象和一句冷淡的话:“明日的修炼,不要忘了。”
叶柳打开一半窗帘,阳光一下子就涌进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阳光下,映出叶柳略为清秀的脸,斯文的戴着一副黑色丝框眼镜。他闭上眼,摘下眼镜,恰意的享受这暖暖的阳光的温柔,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男孩。但是,在他放下窗帘后,张开的眼睛里,赫然可见紫色的瞳孔中漠然的冰冷。
然而,冰冷的眼光扫过棋盘时,却变得犹豫起来。不恨他?又怎么可能不恨他?
叶柳不是本地人,他在9岁前是住在博罗镇的。在博罗镇那几年,他的日子过的很苦。家里穷,父亲是个低级建筑械工,母亲是一位送货员。双亲的工资只能勉强维持一家的生计。而年幼的他在外被大家族的少爷以及仆从欺凌,回到家后,又要面对父亲的硬教学——不懂就要打。但是,母亲的关爱让他感到了家庭的温暖。但是,到了9岁那一年,母亲在一次送货到邻镇的时候无故失踪了。就在这时,叶剑一,也就是叶柳的父亲,不单自己不去通知警务帕斯,而且断然不准叶柳去报警,并把他关在房内半年不准外出。虽然叶剑一私自出寻多次,但是最终也是不了了之。叶柳也曾多次试图出逃报警,但是都被叶剑一发现,然后拖回房间一顿打。后来,叶剑一带着叶柳迁居到了雾月城。自此以后,叶柳看到叶剑一就像看到仇人一样,更别说叫他一声“父亲”了。叶剑一一直没有跟叶柳解释过原因,没有他也很明白叶柳的心理,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他从来没有逼过叶柳。
“啪……啪……啪啪啪啪啪……”
黄昏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惊醒了沉浸于过去的叶柳。他又看看棋盘,凝注的目光又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哼,就这么原谅他?也太便宜他了!”叶柳愤愤的想。他看看窗外的雨,叹了一下,“这个星期的午饭钱又得自己赚了。”

自从叶柳12岁开始,叶剑一已经不再打他了。每个星期,叶柳都要跟他对弈两盘。如果叶柳两次都输了,就取消他下个星期的午饭供给。叶柳也没为此少吃过苦头,从最初的卖能量电子报,到收购废弃能械,再到能械店的服务员等,他干过不下7种兼职。而现在,他的主要兼职就是能械修理与改进。这个技能是能械店的老板老麦克让他跟自己的儿子小麦克学的。老板今年已经70多岁了,儿子是个40来岁的中级能械技师。因为从小邻居就叫他小麦克,于是到了40开外了还是脱不开个“小”字,这让他郁闷好久。由于没有孙子,加上叶柳在店里吃苦耐劳,对年老体弱的老麦克照顾有加,于是就让自己的儿子对叶柳多多关照。小麦克也很看好这个斯文能干的年轻人,在技术上对他不吝指教,还带他考了低级能械技师证。于是叶柳就有了一技之长,除了赚到自己的午饭钱,还能赚到一点零用。
能械是辅助帕斯运用能量的工具。设计一个能械,需要的是大量的能量科技的知识以及能量运用的知识。而要做出或者修理一个能械,除了上面的两种知识外,还需要精神力的探测能力以及少量体内能量的应用。在未有能量体系之前,伊丝大陆文明一直停滞在低生产力的水平。但是自从二百年前东唐帝国一位叫姬轩的天才发明了能量体系,伊丝大陆就进入了一个新时代,先是圣西科教国发现了精神力与能量体系的联系,提出了能量体系中的精神力理论。再到北摩王朝研制出了能械技术,使得普通人也能通过使用能械运用能量,大大提高了能量体系的应用范围,。随着能量体系的不断完善,伊丝大陆的发展一日千里,科技理论渐渐成熟。而因此雄起的三大国开始不断吞并周边的小国,最后出现了三强并立的局面。剩下的南方各国为求自保,在引进各国技术体系的同时组成了联盟,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今天以地域划分势力的楚空联邦。依靠南方丰富的矿产以及各国之间的无差异贸易,楚空联邦的技术体系发展迅速,并且通过吸纳三大国所不能容纳的流民,迅速的强大起来。伊丝大陆从此进入了四强并列的局面。楚空联邦为求不落他人,对于能械的研究花费了大量国力,因此,能械技师在楚空联邦也能受到不错的待遇。
叶柳打开了能量灯,圆形的金属发出了柔和的能量光。叶柳坐在工作桌前,拿起面前的能量头盔,细细的检查起来。能量头盔大多数是用来开启第二重能量罩的,在战斗中,开启一重能量罩来保护全身,而二重能量罩的启动就可以更好的保护头部,胸口等重要部位,避开致命的攻击。市面上普遍买卖的能量头盔都是金属制品,一般都是用点玉钢为主的合金制造,高进点的就会用上部分能量延伸性更好的碎金铁。但这个能量头盔则是贴身型的,材料用了上乘的肉色由键胶。由键胶的能量延伸性虽然不如碎金铁,但是对于能量的结构塑造更为容易,减少了使用者的精神力使用量。而在头盔的背后,还用能量契合法粘合了假发来遮盖住能量芯片,戴上之后能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叶柳越看越有兴致,于是开始戴上扫描头盔检查能量芯片。叶柳把精神力凝成一团圆球体包住芯片,渐渐的渗入其内部。经过了半小时,他就基本明白了芯片的全结构。这个芯片做工精致,但结构不算复杂。所有的能量回路都没问题,只是能量连接系统出现了絮乱罢了。叶柳打开工作桌的抽屉,拿出一根细长的长针装的械针。打开手臂上的能量供应器,叶柳开始用精神力引导供应器上的能量进入械针内。械针渐渐发出淡淡的紫光。叶柳一边把械针轻轻深入芯片内部,一边小心的用精神力感应械针的周围,在触及能量连接系统时,械针突然一亮,照亮了整个房间。然而强光也只是一闪而过,房间马上又变回原来的柔和的淡紫光。叶柳收回了械针,呼了一口大气,擦掉额头的汗水,然后戴上头盔。经过叶柳的能量注入,叶柳的头被一个蓝色的圆圈包围起来,忽然一股久违了的温暖充满全身。叶柳顿时一愣,蓝色的光圈马上消散了。
蓝色,罗格门族人的眼瞳的颜色,母亲眼瞳的颜色。
叶柳足足发呆了有两个小时才回过神来。他摘下头盔,再检查了一次后,小心的收好。麦克爷爷把这么高档的货品也给自己修理,足见他对自己的信任。叶柳心中略为宽慰了一点,回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这么一修理,一愣神,居然花了他5个小时的时间。他习惯性的扶了一下眼镜,把头盔放回抽屉。
叶柳感到困了。然而,他一回头,发现纵横交错的棋盘还没收拾。他看着棋盘,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觉得嘴里有点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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