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星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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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之上,布诺斯基果然没停留多久,只是调整了一下进攻的节奏,就马上发起了另一波强势进攻,看样子,他对自己的弱点也非常的熟悉。
大狗熊的名字在地下拳坛的世界里闻名天下,就是无比自闭、几乎从不接触外界的缚清风,在赛前也看了许多关于这只大狗熊的录像。
可现在看来,布诺斯基的疯狂状态比录像中前两次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要厉害许多,缚清风尽力地躲闪,不与布诺斯基硬碰硬,企图拖死布诺斯基。
可同一水准下的较量,碰撞根本就是不可避免的,而每一次碰撞都让缚清风痛彻心扉。虽然他的身体也非常强壮,抗击打能力也不错,但与大狗熊比,还是弱了太多。
缚清风虽然年少,可短短地二十多年,世间的苦他都吃过了,心里承受能力早就磨砺了出来,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虽然身形都有些走形了,可呼吸却绝不能乱。
而随着缚清风的坚持,他一呼一吸之间越来越深厚而绵长,而随着每一次呼吸,浑身的潜力被不断激发了出来。
死鱼翻身般,缚清风在自己败像越来越明显、眼看就要落败时,竟越战越勇,身体的疲态越来越微弱,慢慢竟扳成了平分秋色。
而仔细看就会发现:诡异的,缚清风在越战越勇之时,两眼却越来越无神,慢慢的,竟陷入了一种空洞的境界——忘我,老道士若还在,一定明白的。
忘我状态下,缚清风对于身体的控制进入了一种潜意识的状态,痛觉神经开始变得迟钝,慢慢的,身体所有的感觉都会消失。而身体的潜力,则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
这种忘我的状态,缚清风也是第一次激发出来。可这绝不是偶然,缚清风十多年如一日的打坐虽然没有练出道家的真气,可无思无想的精神状态却完全习惯了,而这种精神状态就是忘我的低层次阶段,而面对强横的大狗熊,缚清风垂死挣扎中,突破到了人类的另一种境界。而缚清风的对视——布诺斯基完全充当了激发的偶然条件。
擂台上,缚清风越战越勇,慢慢地,完全压制住了嚣张的大狗熊。布诺斯基的嗓子里开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而诡异的是,随着布诺斯基疯狂的嘶吼,他胸膛上那原本就非常浓密的长毛竟越来越长、越来越密,并开始向着全身扩散,就连脸部也不例外,胡子扩散满了整个脸部,只剩下鼻子、嘴和眼睛还裸露在外。
远距离看,布诺斯基那高大的身影竟真地变成了一头名副其实的大狗熊,而随着毛发越来越密,大狗熊的实力也在飙升。
“噗”
“呲”
“咚”
缚清风两人拳来脚往,而每一拳、每一脚,都开始伴随着几乎尖锐的爆鸣,爆鸣声尖锐而高亢至极,座位靠前的看客们几乎全都紧紧地捂起了自己的耳朵。而最前排的看客中,竟有几人捂着头在地上打滚。
这种爆鸣声简直就如强大的次声波,对所有的东西都造成伤害。而刚才疯狂无比的男女看客全都清醒了过来,前边的人连滚带爬地向后退。
阿诺在缚清风爆发时就不自觉站了起来,并慢慢地向窗户移动。而此时,他的脸不知觉中已经完全凑到了窗户的玻璃上。
玻璃上的冰冷寒意终于惊醒了满脸不可思议的阿诺:“怎……怎么可能?气爆声,真是气爆声,竟然真是气爆声!这要多快的速度,多块的速度啊!”
阿诺的脸上的表情精彩无比,兴奋中夹杂着死灰,他见证了人类的奇迹,可这奇迹却是他
李振堂哈哈大笑:“除了百年前的李小龙,世界上终于又有人能真正地打出气爆声了,现女儿,我都有些舍不得了,你说怎么办?他们两个哪个能赢?”
弱女子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们现在的实力,我根本就没见过,无从评价。但不管今晚的结局如何,他们两个都是胜利者,世界都会记住他们的。”
擂台上,两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而两人的拳头和脚在速度最快时,竟开始出现幻影。
整个地下广场,除了“嘭、嘭……”的气爆声和布诺斯基的大吼声,竟再也没有丝毫的杂音,就连人们的惊恐的叫声也停歇了。整个广场的考前部分全部空了出来,而几个在地上打滚的人早已被震昏了过去。
而后排拥挤在一起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台上的幻影惊得他们全都回不过神来。
擂台上,确实没有了失败者。
而等到擂台上也安静下来时,比赛已经结束了。
大狗熊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他那种疯狂的状态对体力的消耗和身体系统的压力都太大了,停了下来的布诺斯基比赛前整整瘦了一圈。
布诺斯基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起来,好像认命了。他两眼直直地瞪着就站在他身边的缚清风,却突然咧开了嘴,做出了一个大笑的样子:“你要杀就杀吧,今天真是痛快,不枉此生了。我得感谢你,因为没有你,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达到如此的境界。”
缚清风没上过学,自然也不懂得大狗熊吐出的那口流利英语,可布诺斯基的意思,缚清风却完全懂了,因为这话,也是他想说的。
缚清风对着大狗熊轻轻摇了摇头,竟扯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多年来,这是第一个笑容,然后飘然往台下而去。
大狗熊又做了个大笑的姿势,可根本笑不出来,而自认为的大吼声,也就比窃窃私语声高了一些:“你这个朋友,我大狗熊交定了。”
缚清风也同样听到了这声沙哑的嘶吼声,却没有回头。
他知道,擂台上的战斗虽然结束了,而擂台下的战斗,却才刚刚开始。
与大狗熊的一战,缚清风感到了另一个世界,除了孤独寂寞外的另一个世界,也让他在对待自己生命的态度上,不再像过去那么无所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还有其它一些非常迷人的东西。
可缚清风知道,既然自己赛前悄悄地做了那种事,现在还要活着离开,他就必须把浑身的酸痛完全忘却。
而身体虽然没有了一丝的力气,可他走的每一步都要坚定无比,让别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其实,只要他的精神稍微一放松,根本不用别人出手,他自己就能倒下。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紧盯着缚清风慢慢离去的背影,直至缚清风完全消失在了选手通道之中,才有人反映了过来。
可现场仍是静悄悄地,人们没有了疯狂,输钱的、赢钱的都没有,清醒过来后,他们浑身都在颤抖,激动地颤抖,他们看到了人类的另一个世界,那是属于全人类的另一个世界,他们亲眼见证了。
人群中,可能没有一个人在有生之年都达到台上两位选手的境界,可他们亲眼见证了希望,属于全人类的希望。
……
一个男侍匆匆地推开了帝唐盟包厢的门。
李振堂一脸的威严:“钱到账了么?”
男侍忙点头道:“总数二十九亿三千万美金,一分不少,比赛一结束,就全部到账。”
“阿爹放心吧,世界上那么多人在看着,美国佬绝不敢在此时赖账,不然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大,没人敢和他们做生意了。”文弱女子说着,轻轻笑了起来:“呵呵,美国佬这次可是破大财了,布诺斯基前两次帮他们赢回来的,估计这次全赔进去也不够。”
弱女子转向男侍,吩咐道:“把缚清风的具体下落马上传给那些美国佬,我想他们会非常乐意出手的,而压自己输的人,就是帮我们赢了再多的钱,我们也不能信任他。”
李振堂也点了点头,看向了擂台上的大狗熊,转移话题道:“我突然对台上的这头大狗熊很感兴趣,若是那些美国佬最终把气撒到了他的身上,我们就把他保护起来。”
男侍点头道:“可缚清风赛后根本没上我们的车,他说想自己沿街走走,他刚给我们赢了钱,我没有拦他。不过,我派小三子和老虎两人跟上去了。”
弱女子有股不好的预感:“马上给小三打电话,确认缚清风的行踪。”
李振堂也从赢钱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对,快打电话,一旦确定行踪,不要通知美国佬了,直接派我们的枪手去干掉他。”
……
男侍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面若死灰。
李振堂大怒:“快,全城搜索,一定要找到缚清风,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别动怒,父亲!”文弱女子此时非常的镇定:“这里是那些美国佬的总部,而且我们刚从他们拿走了二十个亿,估计他们现在非常的生气。若是我们的人现在贸然出动,我怕会引起误会……那些美国佬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咱们得了便宜,可不能再给他们出兵的借口。而且,没有了我们的照顾,缚清风绝逃不出美国佬的手心。”

李振堂哈哈大笑,一把抱过了文弱女子,揉捏着文弱女子白皙的脸蛋:“不愧是哈佛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哈哈……我可真佩服自己的眼光,竟收了你这么个厉害的女儿,想的可真周到,要是让那些美国佬收了去,我可是寝食难安啊!”
“嗯~,父亲坏么~”文弱女子在李振堂的怀里撒着娇。
李振堂听着文弱女子那带着浓重鼻音的撒娇,两手更加的肆无忌惮,一只手通过文弱女子的衣领摸了进去,另一只手则在揉搓着女子的丰臀。
一下子赢了老对手二十亿,又有如此娇俏厉害的女儿在身边,李振堂得意之极。
男侍赶紧躬身退了出去,并顺手关上了门,示意两个守门的彪形大汉留心后,迅速消失在了下边的人群之中。
这包厢的隔音非常好,可一阵阵令人热血沸腾的呻吟和淫邪的狂笑还是能隐约地传出来,包厢里的两人得意之时,庆祝方式如此特殊,也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
遥远的中国,江南一个平常的小村庄,黄昏。
“孩他妈……孩他妈,快,快,快出来啊,有救了,咱们有救了!”一个瘦小的半百中年人佝偻着背,飞快地冲向自家的大门,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而由于跑得又快又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也断断续续。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妇女从破旧的木门里探出了头,她的眼中挂满了血丝,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哀伤,声音也嘶哑地像个老太婆:“你个死鬼,跑哪儿去了?一回来就鬼叫,明儿疼得喊了一整天,才刚刚睡着,要是被你吵醒了,我跟你拼命。”
中年人听婆娘如此说,顿时放低了声音,可脸上的兴奋却没有丝毫地减退:“我……我就说的是明儿,他有救了,他有救了,咱们的孩子有救了啊!”
那婆娘马上跟着激动了起来,却又马上如泄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老不死的,又去求哪路神仙的保佑了?看把你激动成这样,没有的,咱们求了那么多,都是骗人的把戏,明儿还是……呜呜……”
婆娘一提到自己的儿子,马上就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照顾了儿子一天,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疼得嘶喊,这做娘的心里,像掉肉似的的难受。
可为了瞒着孩子,婆娘还要强颜欢笑的服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此时再也憋不住,在自家的大门口小声地哽咽了起来。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消退,歇了口气,然后宝贝般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方形的小纸:“别哭。看,这可是一千万,一千万美金啊,有了它,我们的孩子就有救了,这次是真的有救了。”
婆娘一把抢过了中年人手中的纸条:“哪里捡的破纸条?一千万美金,做梦吧……呜呜,你个老不死的,赶快想想办法,刚才明儿昏睡前说要吃红烧肉,可咱们家能卖的全卖光了,左邻右舍也没人理会咱们家,可明儿的日子不多了……呜呜……你还整天胡思乱想……呜呜。”
中年人看婆娘竟然作势要撕纸条,吓得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婆娘,抓住了婆娘的手:“别,千万别,你先看看啊,这次可是真的,我都请银行的人看过了,真的啊!一千万美金,瑞士银行的本票,带着大钢印的,千万撕不得啊。”
婆娘看中年人这么紧张,疑惑地展开了攥在自己手中的纸条,擦了擦眼睛后,一下子愣住了,接着就瞬间睁圆了两眼,而拿着纸条的手也开始哆嗦了起来:“真……真的,真……真有钢印啊,难……难道……真是真的?”
中年人用力地点着头。
婆娘的手哆嗦地更厉害了:“我……我数数……到底多少?别错了。”婆娘看着那一连串的零,不光手哆嗦,头也昏了起来:“一个零、两个零,不对、不对,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五个零,又不对,重来,重来,一个零、两个零……”
等婆娘终于数清时,还没高兴,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捶打着中人瘦小的胸膛。
“呜呜……你个老混蛋……老混蛋,自从嫁进你们缚家的门,我就没过一天的好日子,三天两头的死人……呜呜……一大家子人,现在只剩下咱们独门独户了……呜呜……呜呜……我可怜的明儿啊……呜呜……有救了……呜呜……有救了啊……”
中年人用干瘪的胸膛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女人,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别哭,别哭了,咱们家转运了,这次真转运了,那死孩子走了这么多年,这老天,终于还是没绝了咱们老缚家啊。”
婆娘哭着的身体突然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别提,说过不准提他的,犯忌讳的。”
中年人听婆娘如此说,也顿时吓了一跳,提手就狠狠地甩了自己几个嘴巴:“该死,该死。不提,以后都不提了。”说着还瞥了瞥四周。
婆娘这次是真得反映了过来:“快,快联系沙医生,咱们马上带明儿去美国,沙医生不是说美国的大医院把握大么?咱们就带明儿去美国,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给明儿换一身最好的骨骼。”婆娘一直灰白的脸此时也激动地满脸红晕,焕发出了属于中年妇人的生机。
……
三天了,缚清风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美国佬出动大批的人手,还开出了高额的悬赏,最后帝唐盟都参加了进来,可依然没有缚清风的丝毫消息。
“怎么办?”李振堂有些担心地向自己的那个文弱“女儿”问道。
一个突破了人类极限的绝顶高手处于暗处,由不得李振堂不担心。
弱女子却微微笑了笑,撒娇地扑到了李振堂的怀里:“干爹怕了呕~好稀奇呢,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叱咤风云的李盟主~”
李振堂用劲地揉了一下女儿的丰臀,文弱女子顿时长长地低吟了一声,看着李振堂痴痴的笑着。
李振堂苦笑了一下,虽然不应该,可下边却一下自坚挺了起来。
“啪!”李振堂狠心地用力拍了一下女子的丰臀:“有办法就赶快说,那样的高手,没有人不怕的,何况我们还得罪了他,不杀他,我寝食难安。”
弱女子在李振堂的腿上坐直了身子,轻轻扶起鬓角两侧垂下的两缕青丝,妩媚地抛了个眉眼,却正经了许多:“放心,我有办法的,绝对能逼得那小子自动现身。”
中国,当拉斯维加斯闹翻了天时,缚清风却已经凭着超人的身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故土。可刚出飞机场,迎接他的,却是一条致命的消息——聂氏集团的大小姐聂小倩死了,骨癌晚期
强撑着回到了故国的缚清风看着手中的报纸,一头栽倒在街头。
……
当缚清风醒来时,就不顾一切地来到了这里,一个古色古香的寺庙。
看着寺庙中间摆着的灵位和依稀笑着的倩影,缚清风的两眼顿时模糊了,往事点点滴滴地浮上心头。
这是第二个自称不怕他身上煞气的姑娘,她总是淡淡而温柔地笑着。
虽然缚清风从不说话,脸上的寒冰也从没有一丝消退,可姑娘却总是很有耐心地跟在他身后,软语细言地向他诉说着一切,关于一切的话题。
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故事。
一个如此柔情的姑娘,却偏偏喜欢悲情的《倩女幽魂》,这也是她讲的最多的故事,光他记得的,姑娘就在他面前反复地讲了几十次……也可能,只是因为她自己的名字也叫聂小倩吧。
而可怕的是,缚清风发现自己的心在姑娘的一笑一颦中竟变得越来越柔软,缚清风远赴美国,一半是为那一千万奖金,一半是为了逃避这么柔情的姑娘。
一个从不求回报的好姑娘,临死,都没有给他半点消息。
点点滴滴在心头,可姑娘已经远去。
“怕我更加的内疚,是么?可我还是知道了,除了师父,你是第二个。可,我现在的心好痛……”
“这个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呵呵,最后还是遂了你的心愿。聂小倩葬在了兰若寺,我不是宁采臣,可我愿意永远在这兰若寺中陪着你……”
缚清风对着桌子上的灵位自言自语着,思维有些混乱,跳跃性太大,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完全不经过大脑。
而朦胧中,两滴血红色的小水滴在缚清风的眼眶中越积越大,最后,终于溢出了眼眶,迅速顺着两颊滑落到下巴处,在这儿凝成了一滴,若摧残的红宝石般滴落。
死了那么多人,从来没有哭过的缚清风流泪了。
他伸出了右手,轻轻地接住了这颗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
“嘭!”
一声枪响。
远处的草丛中,一把重狙的枪口冒着青烟。
缚清风倒了下去,倒在了兰若寺中,实现了他的誓言,永远陪着聂小倩。
临死前,缚清风温柔地盯着摆在庙中间的灵位:“知道么,倩儿?命犯天煞孤星的人,也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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