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少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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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到了平地高耸的石山脚下,通过一个要塞般的石门之后,窗外的欢呼声便慢慢远去,马车再前行了一会儿,一个军官大声呼喊了什么口令,语调快速,萧天也没有听清楚,接着一片“哐!”整齐的盔甲铿锵声响起,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维托利奥覆面头盔下发出的那特殊的瓮瓮声在马车外传来:“公主殿下,狮鹫之翼阶梯已经到了,请殿下移驾。”
伊莎贝尔道:“知道了,维利,稍等一下。”转头对车内道:“拉文,我们到了,来,下车吧。”
“殿下,您打算让拉文和您一起乘坐狮鹫之翼?”玫芙提醒她道:“皇帝陛下、亲王殿下和大臣们都在狮鹫之翼顶端的广场迎接您呢!难道您不担心拉文和您一起出现会惊吓到陛下和大臣们?”
“啊?那怎么办?”伊莎贝尔反应过来,捂着可爱的小嘴儿皱眉道:“父皇一定会训斥我的!对了玫芙,你刚才说我亲爱的叔叔也来了?不是听说北方还在和派拉达打仗吗?完了,如果让他们看见拉文,连叔叔也会骂我不懂事的!”
“您的马车不是会顺着山路回到皇宫吗?就让我带着拉文乘着马车上去吧,拉文待在车里没人看见就不碍事了,我会一直送回您的寝宫。”玫芙出了一个主意,又微笑道:“亲王殿下应该有六七年没有见到您了,一定非常想念您,这次您回来,亲王殿下怎么会不亲自赶来?”
萧天暗地里摇摇头,这些人全都毫无所觉,看来这个亲王殿下隐藏得挺不错嘛!
伊莎贝尔道:“说得也是,我也很想念我亲爱的叔叔了呢,当然,我更想念我的父皇和姑妈她们,只是那些贵族实在是讨厌,我就是因为讨厌他们无休止的纠缠和应酬才在回来的路上故意绕着每一个贵族的领地边缘走的,结果回到帝都还是逃不掉,烦死人了……拉文的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先乘狮鹫之翼上去了,玫芙你在马车里照顾一下拉文,回宫后把它安排在我的寝宫里,让埃米尔夫人给仆人们打个招呼,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好的,殿下。”
伊莎贝尔似乎很想念自己的亲人,有些等不及了,马马虎虎揉了揉萧天的脑袋,便打开门下了马车,对守候在车外的维托利奥道:“维利,我们走吧。”
玫芙忽然想起一件事,向外大声叫道:“克利夫,请转告姑妈,我需要为殿下护送一些东西回寝宫,不能立刻去看望她,请她原谅我的失礼!”克利夫的声音远远传来:“好的!亲爱的表姐,我会转告母亲大人的。”
伊莎贝尔走后,队伍里的绝大多数军官士兵们似乎没有登上那个什么“狮鹫之翼”的资格,只听得铠甲锵锵,众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护卫着马车继续前进。没过多久,萧天便感觉到车子角度一仰,开始攀上了山道。
“很壮观吧?塔隆嘉德。”玫芙忽然道:“她从前是古老的莫克奈特王国的首都,已经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了,从前的名字叫艾尔利格。三千四百年前,神圣巨龙卡莉亚娜陛下因为难产而过世,看守着科瓦雷大陆库德洛斯峡谷地下世界出口的圣山没有了守卫者,圣山上光明之龙的光芒大为减弱,黑暗的地下世界所孕育的邪恶蜂拥而出,魔鬼们和亡灵、黑龙王组成的联军以他们在地面上的国度迪斯拉格森为基地,开始在整个科瓦雷大陆疯狂肆虐。”
萧天虽然已经在“阿萨恩通史”上读过这一段历史,可关于塔隆嘉德的事却没什么印象了。当时他见到的只是一个个的地名,完全是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概念,连什么地方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也就无从想象。现在亲眼见到了如此震撼人心的巨大城堡和繁华都市,再听别人讲解这些历史,不由得大感兴趣,转过头来看着玫芙,聚精会神的倾听。
玫芙见他屏气凝神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续道:“光明之龙教廷和科瓦雷大陆人类联军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海这边我们的恩洛斯大陆,魔鬼们的联军紧跟着科瓦雷大陆的教廷和人类联军而来,攻下艾尔利格,灭亡了当时还崇拜着天空之龙西拉斯的莫克奈特王国,天空之龙西拉斯出于对邪恶的畏惧,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的信徒们,任由他们在魔鬼们的火焰巨锤下呻吟。”
“一直秘密信仰着艾尔拉思的莫克奈特王国猎鹰公爵尼古拉斯率领军队和光明之龙教廷及科瓦雷大陆残军汇合,共同抵抗魔鬼的大军。正当他们节节败退之际,神迹终于出现了,出生不久的米尔娜陛下奇迹般的完成了继承,以新的神圣巨龙身份点亮了圣山的光芒,又独力击败了黑龙王和他率领下数量也很稀少的黑龙一族。在艾尔拉思光辉的指引下,人类大军开始反击……-”
“我的家族已经有七百年的历史了,家族的祖先在狮鹫公爵伊万-格莱芬哈特大帝立国时就是他麾下的大将军,指挥军队消灭了灰狗公国和雄鹿公国……后来,我的祖父又跟随着当时世界上五大剑圣之一的鲍尔萨姆先生学习……”
“我的父亲是天下最好的丈夫,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每天早上都会在花园深处妈妈的墓前坐好久,不论是酷暑严寒还是狂风暴雨都没一次间断。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母亲,只看过她的画像,是一位非常美丽温柔的夫人。父亲却说那些画不好,没有画出妈妈的神采……”
车轮粼粼,不知道到底在盘旋而上的山道上行驶了多久,似乎是两个小时,又似乎有三个小时。马车外的盔甲碰撞声不知不觉中狴变得稀少起来,护送车驾的士兵越来越少,每经过一个要塞般的关口,队伍里就会有一部分士兵驻扎下来,似乎那里原本就是他们的驻地。到了最后,马车外似乎只剩下了几个骑士那不慌不忙的马蹄声。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道旁也燃起了一支支明亮的火把,不时从窗户一闪而过的火光照得车厢里一片光明,转瞬间又重回黑暗。
“知道么,其实我心里一点也不原意学习父亲教的那些剑术和修炼斗气,我宁愿像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那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一点我和伊莎贝尔不同,她从小就一直对神奇的魔法非常感兴趣,而我小的时候,却只喜欢养各种可爱的动物,尤其非常喜欢小兔子……”

“你见过气系魔狐吗?白色的、小小的,非常可爱那种?你知道?我以前也养过一只呢!它们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不像你,体型那么大,一看就很凶狠,以前我不喜欢你也是因为你长得实在太吓人。不过你的性格倒和它们有些相似,一样的非常温顺……对了,你点头说你见过气系魔狐,不是吃过它们吧?什么?你真的吃过?你……你讨厌!那么可爱的小动物你竟然也忍心杀掉来吃?……”
玫芙不知什么时候从对面的座椅上下来,倚着萧天的身体坐在马车地板上,一脸轻松惬意的将身子陷在他柔软的皮毛里,手指无意识的**着萧天那洗得干干净净的火红色体毛,一边絮絮的对着他低声说笑。话题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从世界历史、帝国历史、她的家族历史转变成了她那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萧天听得越多,就越觉得这个女孩可怜。她出生不久,她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她的父亲——神圣狮鹫帝国南方军团统帅唐卡特洛克公爵却是个痴情种子,深爱着妻子的他不愿另行再娶,所以膝下就只有玫芙这么一个女儿。但是由于世袭公爵唐卡特洛克家族世代都是刚敢果毅的元帅、将军,唐卡特洛克公爵不愿看到家族的辉煌在自己死后就结束,又不愿意让自己妹妹的那个从小就轻浮跳脱的外姓侄子克利夫-弗里泽尔来继承唐卡特洛克家族,于是将女儿当成儿子一般从小培养,严格要求,希望她日后能有能力继承自己南方军团统帅这个名誉大过实权的重位。
玫芙从小就背负着父亲这个的期望,为了家族的荣誉和父亲的欢喜,她也一直非常努力,十六岁就取得了中级剑士的资格,如果继续修炼下去,相信在二十岁左右就有望成为一个高级剑士了。平日里为了唐卡特洛克家族的硬朗形象,无论何时,她总是一副坚强、睿智、谨慎的模样,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身为一个将领必备的所有素质,赢得了所有人的交口称赞,让她的父亲非常自豪,深深庆幸唐卡特洛克家族的辉煌不会在自己的下一代没落。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种坚强面具之下的她,只是一个盼望着能养几只兔子、逗弄一下鹦鹉的女孩而已,和其他同样十八岁、柔弱娇嫩的贵族小姐根本没什么区别。
马车终于停下的时候,玫芙坐直身体,回头笑道:“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么多,现在我感觉好多了。把话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可是我又不能告诉别人,甚至我最好的朋友维利和伊莎贝尔都不知道。因为你不能说话,不会对别人泄漏我的秘密,所以我才有勇气说出来……你心里一定在笑话我是个虚伪的人吧?”
萧天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给自己戴上那该死的禁魔护腕的姑娘一点也不讨厌了。凭借着他那可以在暗中视物的眼睛和窗外透进的淡淡火光,萧天发现她的脸蛋其实长得非常漂亮,只是平日里都和艳光四射的伊莎贝尔呆在一起,被她的光芒掩盖了下去。此时看来,玫芙不仅面目美丽,长期锻炼出的身材也十分匀称惹火,扎在脑后的金色长发更为她添了一分英挺之气,显得整个人精神奕奕、英气勃勃,比之伊莎贝尔的活泼可爱似乎也不遑多让。
“亲爱的表姐,我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我的母亲非常想念您,让我在这里迎接您一起到陛下为公主殿下举行的宴会。”克利夫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打断了萧天的思绪,克利夫那清越的嗓音此刻却让他感到非常刺耳,说不出的讨厌。
玫芙一愣,大声道:“好的,你稍等一下,我立刻就出来。”转头对萧天道:“拉文,外面就是公主殿下的寝宫,本来我应该安排好你之后再离开,可是看样子现在不得不提前了。这一路上照顾公主殿下生活起居的埃米尔夫人你记得吧?她是公主殿下寝宫的总管,我会让她照顾好你的,她也知道你很温顺,不会出什么问题,我明天再来看你……”
萧天点点头,撑起上身,寻思:“一般来说盛大的宴会没有好几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趁着他们举行宴会、卫士们警惕放松的机会,我就要去寻找收藏魔法典籍的地方了。那个亲王随时可能造反,如果一切顺利,能够找到记载着终极变形术的典籍,那么我必须尽快溜出皇宫,离开塔隆嘉德。如果有机会,说不定就在今晚,以后大概就不会再见面了,可是那个亲王……”
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告诉玫芙这个坏到了极点的消息,提醒她们小心,正伸直手臂准备拉开马车门的玫芙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临分别时,你难道不应该像个绅士一样,给美丽的女士行个吻手礼吗?”
说着,玫芙伸出因为长年握剑而结了许多老茧的小手,嘴角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微笑。
萧天迟疑了一下,对玫芙和伊莎贝尔这两个好女孩的怜惜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即使完全暴露出自己的能力也顾不得了。他心念一动,马车地板上方几厘米的地方立刻悬空浮现了一团火柴光般的小小火焰,照亮了周围一小块车厢地板。萧天伸出右前肢,从指尖弹出锋利的爪子,在火光下面沙沙的写道:“别惊慌,不要出声,看我写完。”
玫芙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儿。
这头赤焰虎不仅能听懂人类所有的话,竟然还会写字?
玫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刚才对它说的那些事,它不会写给别人看吧?”
可是没得她这个念头转完,他接下来写的那句话一下子更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她惊得呆了。
“你和伊莎贝尔要小心她的叔叔,那个手握军权的亲王,他要造反,就在最近。”
萧天写完,抬头见玫芙已经看清楚了,便伸出虎掌一抹,那排在木质地板上划出的字迹立刻变成了一片焦痕。
玫芙怔怔的将目光从地板的字迹移到萧天脸上,俏丽的脸蛋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萧天目光炯炯的迎向她的眼睛,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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