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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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王殿下不妨上一个本,请皇上准许我们把东北塞外的土地卖给各州府的百姓,不设上限马名国抿了一口放在他面前的“碧萝春”,慢条斯理地说。自从回到安北后,丞王柳铭就命人在自己的王府议事大厅里放了一个硕大的圆桌,众将议事时都围成一圈坐,按柳铭的话说,“风侯说的那个什么狗屁亚瑟王不过仗着有二十八骑士,是个连个小老婆都舍不得吝啬鬼,还得兰斯洛特和别人打一架才能抱走美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道理他都不明白,以后我们也圆桌议事,我堂堂中原大国,焉能让他们比下去”。至此,安北军中,礼节亦简化到上下级见面,只是拱手而已。虽然一些老成持重的人还是喜欢跪拜,但丞王本人下的令,他们也只好把意见吞到肚子里。
“东北塞外人少,将来即使我们打下来,也得移民去守。而我朝百姓乡土观念极重,强迫他们移民,实乃下策。一些奸佞之徒又从中渔利,好事也会变成坏事。不如低价卖给百姓,土地是自己的,百姓自然要想办法去收拾,我们也从中得到了军费,何乐而不为”?见大家都盯着自己,马名国把奸商的帽子又丢给了风无岩,“其实这和风大人当年安置移民的手段如出一辙,陵不过是照搬葫芦而已”。
“东北塞外未在吾手,如何卖之”柳铭还是有些不解。站起来,走到墙边,墙上挂的是一幅放大的东北塞外地图,每天,斥候团派出混在商队中的探子把东北塞外的山川、河流、道路具体分布源源不断的报到安北,画在地图上,现在整个东北塞外,几乎就印在丞王等人的脑子里。
“不必担心,有风大财主签字画押,丞王殿下亲自担保,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信用。”蒋子墨笑道,他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主意是个昏招,找太子借钱,无疑等于自己承认安北新政没有预想的效果,很容易动摇皇帝的决心。而如果建立军队的时间拖得太久,朝廷未必有耐心去等。所以目前马名国说的方法是最值得一试的方法,并且需要人守东北塞外的借口很冠冕堂皇。“鉴于前朝土地兼并之祸,我朝虽鼓励开荒,但每户人家土地一旦超过百亩,必有官吏干涉。若东北塞外不设此限,大户人家必蜂拥而上,我辈不必再为平辽军费愁矣”!
半个月后,在大炎朝的大街小巷里贴上了大炎朝立国以来最奇怪的一个告示,识字的人摇头晃脑地向旁观者解释说,朝廷准许丞王府出售东北塞外土地以实军费,每亩三钱,五十亩起卖,多买不限。而在安北府周围的百姓,早就在两个报纸上知道了东北塞外的富庶,棒打狍子瓢舀鱼,人参、貂皮、鹿茸角,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买地的事。
“买地了吗,您”,在安北府各州县的茶馆酒肆里,熟人见面,问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如今安北的地价涨得厉害,三钱银子在安北只可买地两分读…啦所以被问的人心知肚明是问东北塞外的地,通常都会乐呵呵地答道:“买了,买了,我买了好多呢,风大老爷起的头,还不快跟上,那不是傻子吗”!
“是啊!”旁边有一个花白胡子的立刻响应,“年初那会卖股票,我说买吧,家里说看看再说,结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少赚了好多呢,这回我一气买了一百五,把三个儿子的半年的工资全花了,等拿下了东北塞外,我就成地主了,风水轮流转,他叔,你想过吗,咱这给人家扛了半辈子活的人也能成为地主”。
“看把你美的,不过话说回来,女人家就是没见识,不能听他们的,当初要不是我坚持买了股票,现在排队都排不上,你说这商会也是损,两三个月也批不了一个新股上市,让人心里头这个着急”。被称为他叔的老头一边炫耀自己的鸟,一边炫耀着自己的远见,“风大老爷什么时候让咱们吃过亏,以前得了他多少好处,以前啊,我每逢初一、十五就给菩萨上香,求菩萨保佑风老爷这样的好人升官,现在我可不求了,你说咋,咱不能求了,风老爷再升官,就不在咱安北府呆了,那以后好处岂不都归了别人”。
“王二,就你鬼。”花白胡子气哼哼的说,把拎鸟老汉的辈分从“他叔”立刻降了下来,“怎能不让风爷升官呢,你看人家风爷,还有新来的常爷,人家那都是出将入相的料子,咱可不能不讲良心,现在人家是出将,早晚要当宰相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百姓都得他的好处。我那读夜校的小三子说,这叫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兼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脑子。”
“兼济天下”!一个明显读书人模样的补充道。
“对,就是这句,兼济天下,我们家那几个小子现在嘴里都是这词,比我强多了,还有什么忧啊,乐啊什么的。我琢磨着,人家风老爷是干大事的人,咱不能总想这自己这点好处,把人家窝在这,耽误了前程。你说这安北,就这么几个月,有多大变化啊。我也看明白了,得让孩子们也跟风老爷,等入了秋,小三子就不让他上工了,到安北书院去,看能人家能不能收”。
“得,你还盘算着让你家儿子将来到海关当大使吧”。王老汉被抢白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反击的机会。
“大使咋了,大使咋就不能当了,那富林刘罗锅子的儿子还不如我儿子呢,早上了两年学,现在不是立海海关副使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曾老六还不识字呢,原来就是个铁匠,现在不也赏了七品官衔吗”?花白胡子不满的反问道。
“得、得,您别生气,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不和你治气,有那功夫,我还看股票去呢”王老汉赔着笑脸说。看花白胡子还有些不高兴,有意把话题叉开,压低了声音,对同桌的其他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说是南方的有钱人,不少派人揣着银子,快马加鞭地向这边赶呢,生怕来晚了,买不上”。

“人家有你那么笨,钱早就从许记票号汇过来了,只有那些偏僻之地的,才几家凑够五百两,到最近的票号去汇,带着银票不比带着银子轻啊,东北塞外地方大着呢,一时半会卖不完,这还是丞王殿下只卖南边的平地,不卖山地和北部的林子。说是什么二十度以上坡地不准耕种,只准种树。这二十度么,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就是说大点儿的斜坡在内都算山地,树是地之毛,不能随便砍的。依我之见,这丞王治下,早晚山上的树都不准砍了。谁家要起房子啊,自己早点种树吧”。
“那也未必,咱有了钱,害怕买不到檩子,不会买东北塞外的大木吗。再说了,说不定哪天,丞王殿下和风老爷把北奴也灭了呢,咱到时候就买北奴的树”。
“可东北塞外现在还在剑罗国人手里呢,你们就真的相信我朝能拿下东北塞外吗”?一个刚凑到桌上的喝茶的赶路人打听道,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跑了半天了。
“你是外来的吧,办货的还是买地的,不信谁,也不能不信风老爷,小伙子,懂不懂我们这的规矩。那风老爷是玄武转世,空手单挑青龙和白虎,几下子就全打爬下了,那青龙还献了一把刀给风老爷,那刀,百十多斤,一丈多长”王二终于找到了可以转移目标的人,马上把枪口对准了那个小伙子。“纳哈出厉害不,还不是让风爷一刀剁了,乃尔蛮厉害不,风爷百万军中说活捉就活捉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风爷那刀,谁挡得了,你行吗”?他两手比划着,仿佛拿刀的就是自己。
小伙子把凳子向外搬了搬,摇摇头,意思是自己挡不了。神情将信将疑。
“你放心,东北塞外肯定是咱们的,现在不买,等拿下东北塞外,就不是这个价了”。读书人向小伙子解释道:“你是外地来的吧,没看过安北的报纸吗,那安北春秋说得明白,皇上早就想和剑罗国人算算东北塞外这笔帐了,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咱大炎朝刚立国那会,本来东北塞外都回归故土了,结果剑罗国人勾结纳哈出,把东北塞外守将刘益给害了,并帮助北奴人把东北塞外给吞了,还说是北奴人托他们帮忙守卫东北塞外,这帮剑罗国没良心的孙子,明着称臣,背地里总干这种龌龊勾当”。读书人显然很是气忿,拍着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杯微微晃动。“景孝五年那会,许宏天领兵北上,剑罗国人勾结北奴人断了咱们的粮道,牛家庄一战,我大炎朝大好儿郎饿得都提不起刀来,还是奋力杀敌,十万大军回来的不到八百,其余的都做了千秋鬼雄。这还不算,我大炎朝遣到他们那的使臣,也让他们给害了”。
“是吗,这剑罗国也太可恶了,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既然称臣,就更不应该了”。茶馆的人听有人说东北塞外故事,一会就在那读书人身边围了一个圈子。茶馆老板伙计知道今天又赶上了好买卖,高兴的提着壶,在人群中跑来跑去。通常一但有人在这讲故事,当天的收成肯定会高出一大截,这次看样子也不会例外。
“那剑罗国人,你当是我朝人么,会讲什么不斩来使的规矩,可气的是这帮孙子杀了我大炎朝使臣去买好北奴人,还怕我大炎朝报复,硬说是大炎朝使臣自杀的。那使臣为什么要自杀,使臣自杀了,那百十个随从居然一个也没活着回来,这不是明显的杀人灭口吗?”读书人越说越气忿,索性站了起来,“你们说说,这剑罗国人还有廉耻么”。
“是够他妈的可恶的,他们就不怕报应吗”!周围人也动了气,议论纷纷。
“报应,他们聪明着那,五年,我朝仗打输了,朝廷那帮文官立刻劝万岁罢兵,剑罗国人趁机占了半个东北塞外。当时东北塞外各地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城市和狮子口被我大炎朝儿郎坚守住了。那帮剑罗国人看讨不了好,就过来讲和,还借卖马为名,在商队中夹杂纳哈出的奸细,被我大炎朝捉住过数次。只是我大炎朝当时主要对手是北奴,一直对剑罗国隐忍罢了”。读书人稍稍平了口气,立刻有人给他端上茶水,等他的下文。
“景孝七年,剑罗国人借口帮我朝抗倭,厚颜无耻地向皇上讨火药,皇上让他们把抗倭船开过来看看,他们三、四年也没开过一艘来。更可气的是,去年许宏天北伐,剑罗国人竟勾结着北奴人,趁我东北塞外实力空虚,把仅存的辽阳,三万卫也给吞了,要不是金州靠海,我大炎朝水师死死守住,整个东北塞外,就无我大炎朝一寸土地。眼看着纳哈出被风侯杀了,丞王在安北整军预备平辽,这剑罗国人又开始装孙子,送我大炎朝黄金百斤、白金万两,请皇上准他们替我大炎朝守东北塞外”。
“那皇上答应他了没有”。
“你想,皇上能答应吗,前两年是腾不出手来,这次有功夫了,能不收拾他吗,那点小钱,皇上能看在眼里吗。当即皇上就让宋星印给剑罗国回了书,报纸上有,我记得好像是什么‘我大炎朝寸土寸金,不敢相卖,多谢美意,丞王自会来取’。反正这回皇上是铁了心要收回东北塞外,要不也不会这么快就批准丞王卖这东北塞外的土地”。
“噢”,众人恍然大悟,叫小二换了壶茶,要那读书人再说说东倭人的故事。东倭人使者的故事,那读书人已经说过多次,但大家百听不厌,总爱听那读书人一再重复,那读书人见围观者里有很多新面孔,又来了精神,品了口茶,清清嗓子,又讲起东倭人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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