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震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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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玉天向柳铭做了个请先的手势,柳铭一夹马肚子,冲了出去。(读啦网)掏出三眼短铳,“砰”的一声,把葫芦凌空打了个粉碎。众将这才注意到柳、曾二人腰间插了满满一排短铳,陈恒第一次见到短铳如此威力,吃了一惊。他的战马没听过枪响,四蹄一立,把主人掀下马来。面红耳赤地站起来,本已为会受到耻笑,却发现众人根本无暇顾他,都在一边尽力控制住战马,一边聚精会神地看向场中。
场中现在更是热闹,杨振宇和镇耀轮番把葫芦扔向空中,柳铭和曾玉天轮番射击,没有一个葫芦能完好的落下,四人如练习过一般兜着圈子,火铳声此起彼落,配合得恰到好处,那边越扔越快,这边也越打越快。打空了一支短铳,扔下马来,拔出另一支再射。周围立刻有亲兵接了空枪,飞快的给上好子药,待一圈转过来时,再扔回马上。顷刻间,碎葫芦如雪片般落下,除了马蹄声和火铳声,周围一片寂静。围观将士早已经忘记了喝彩,如醉如痴。
转过几圈,柳铭得意的把手一招,立刻有一队原安北的骑兵冲出,俱骑着百里挑一的良驹,人借马的精神,马长人的风度。纷纷拔枪,比谁射得最快,杨振羽和镇耀二人花样百出,把葫芦如暗器般向空中乱丢,但无论如何角度丢出,最后总有一枪打在葫芦上面。
“砰”,随着最后一个葫芦在空中碎裂,众骑士一起带住战马,刹那,马蹄声住,火铳声渺,半晌才有一个反应过来的“好”字从人群中响起。众人如梦初醒般跟着喝起彩来,声音响彻原野。“这种训练,这种利器,若给了我,非把北奴人的给连根拔出来不可”,金武鑫边喝彩边想,“徒弟火铳还打得这样好,更不用说师父了,好个风无岩,日后大炎朝军中,我辈只能曲居在你后了,唉!金武鑫生不逢时啊”。
硝烟刚刚散去,机灵的许利东等人早把众骑士围在中间,借短铳观赏。后者极不情愿的把火器递给他们,眼巴巴地如防贼一般盯着他们的手,生怕一转眼,火铳就不见了。那边曾玉天更是绝,双手捂着腰,对谳着脸凑上来的常青云大喊着,“铳在人在,铳亡人亡”。一大一小即将为短铳展开“殊死搏斗”。最后还是柳铭答应到安北后,每人先发一把短铳,众人才恋恋不舍地把短铳归还。走出老远,还听见常青云用他那粗旷的嗓门温柔地发出一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曾兄弟,曾小哥,你拿那么多短铳干什么,先借我一把,不借,租行不行,到安北我领了就还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扣啊你”。
若有人问丞王柳铭在景孝十二年春末最想要的是什么,他肯定想也不想的回答到:“银子”!为了早日领到短铳,众人几乎是披星戴月的催着他带队向安北赶。(读啦网)回到安北,安置大家到原北奴王公的府第住下,柳铭就开始犯开了愁。柳无忌在他们回来之前,就把数个府第给装潢一新,水炉子,自来水,玻璃窗,一干新鲜设备应有尽有。住的是很舒服,但列着装修花费的那个长长的帐单让柳铭立刻做痛心疾首状。等安排金武鑫、王弼、张翼等人到肃州、云中等地负责西北和正北防御后,柳铭立刻把风无岩找来,几乎用恳求的口吻,让他抓紧时间想办法变钱出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路上柳铭一直在算计建立一支新式军队需要多少开销,按他和风无岩等人商定的计划,新军命名分为三部,分别为装备火铳的,骑步兵为主的神机军;装备三眼短铳和马刀的,骑兵为主的迅雷军;和装备火炮为主的霹雳军。神机军和迅雷军各一万人左右,霹雳军三千人,三百门炮。因为大炎朝军队原来的编制是参照北奴军建立的,柳铭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决定彻底的改变了它,他参照风无岩的民团建制重新扩大并规画了新军,分为师、旅、团、营、连、排、班建制。除霹雳军由三个炮兵团组成外,每个军实为一个师人马。训练时各军独立训练,出征以营为单位建制重编,各兵种配合,可以按旅为单位单独出击。这些新名词和花样基本上全是风无岩的建议,风无岩对军事懂得实在不多,基本上是按军棋想出的点子,决战时火炮集中使用,是他和柳铭的共识。此外,军队中还按风无岩的建议成立了专门供应后勤的旅和专门负责侦察和突击的斥候团,斥候团计划由王银桥率领前来从军的武功好手充当,风无岩希望他能成为一支特种部队。
按柳铭原来的设想,至少安北新军还要扩大一倍的规模,在他和常青云等人的梦想中,要全力打造一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铁军。但是,仔细计算后柳铭发现,目前的规模他们已经承受不起,一个骑步兵的盔甲、火铳、马匹等装备的造价是一百多两白银,这还没算上他们的薪饷、保险和日常吃饭、训练的开销。而在所有兵种中,骑步兵是最便宜的。也就是说,目前的规模如果人员招满编制,加上火炮的费用,需要近三百万两白银,这可真是白银军队。而除了原来的边防部队外,庭议上已经决定朝廷不会给新军一钱银子。这个王爷为了钱,把他的朋友风无岩的奸商嘴脸学得变本加厉,规定柳无忌无论是卖给水师还是其他地方大炎朝军马的火炮,统统价格上调一倍,多出部分七成支援安北新军建设。但钱还是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让他倍感囊中羞涩。在军中,连续几个月来,不定时的大家就能听见柳铭那富有特色的叫声,“天那,我柳铭怎地这么穷啊!”。
就在柳铭为钱而发愁的时候,风无岩有比他更为难的事情,有时候他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应付目前的情况。当前,他也拿不出什么新的办法可以迅速地使安北督护府获得更多的银两。军中诸将,以风无岩为首富,但他不希望军队和自己扯上太多的关系,以免招来景孝皇帝的猜忌。小心,一步不能再走错,不能让朝廷有理由把新生的一切扼杀在萌芽中;也不能让一切成为君权壮大的工具。所以,他必须努力把握住安北发展的方向。

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安北又出现了很多新鲜事物。朝廷给曾老六等人的官衔,虽然仅仅是个虚职,但是至少表大炎朝廷对新兴工商业不持反对态度,这无疑使原来就高速运转的工商界吃了一颗定心丸,所以,几个月来,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安北的发展。
想了解安北的变化并不难,风无岩刚一到安北,柳无忌就找了个晚上把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汇报给了他和蒋子墨,临了,柳无忌留下了两摞报纸,上面对安北目前情况的介绍更为详细。以至于后来,蒋子墨和风无岩都有了收集每期报纸的癖好。
报纸目前已经有了两个品种,一个是原来风无岩资助的文人们办的报纸,现在命名为《安北春秋》,以区别于另一个由开保险行的詹氏兄弟所办的《安北新报》。与《安北春秋》上面的儒家理论争议不同,《安北新报》是詹氏兄弟看到安北一带工人都开始识字,认为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而创办的。所以《安北新报》起初的内容多是些街头巷尾的杂谈,野史,和荒诞不经的鬼怪故事。风无岩去皇城后半个月左右,此报开始由闲人沿街叫卖、由于采用了曾记水车推动的印版作为印刷手段,节省了人工,所以卖得十分便宜。基本上是每期两文,三天一期,不到半月就风靡了安北的街头巷尾。给《安北春秋》撰稿的读书人陈德文不服,以有伤风化为名告到官府,没等通判柳无忌调节,陈德文就主动要求撤诉,让柳无忌大为奇怪。后来才听自己的弟子说,《安北新报》那边把陈德文父亲当年给北奴人做事的细节整整印了一个版面,还宣布要继续连载,吓得陈德文不得不上门求饶。接下来的一期《安北新报》则破天荒的出了一版关于‘子不言父过’和‘儿子为父亲当年的错误赎罪’的孝子故事,霹雳手段着实让柳无忌佩服。经此一役,《安北春秋》一改原来的风格,利用自己在皇城有关系的优势,专门辟出一个版面来报告朝廷的新政令,风无岩等人在皇城的最新消息,和当前海外各国情况,种种举措为它争取回了很多人气。而《安北新报》的应对措施则为,把各地物产,价格高低,道路情况按不同季节逐一介绍,时而还夹杂着安北诞生的新技术和新发财机会,惹得安北过往商人争相购买。目前两家报纸的战火已经拓展到安北周边的各府,各自都有了大批的拥戴者。关于安北府的一些举措,两家报纸也各唱各的调子评论,从来没统一过,一赞之,另一必反之。现在的最新招数是,《安北新报》每期连载了一本平话(小说的前身),唤做《忠正孝子连环谏》,而《安北春秋》则每期连载了《龙虎风云会》,有趣的是,两家报纸的平话作者都是一个人,名叫罗永风无岩挑选的一个文人,并且还给他讲述了一个三国的故事,唆使其执笔),是个平民书生。
从报纸上得知,富林今年最受欢迎的新产品之首是四轮马车,为安北书院的院长穆罕默德首先推出,他是嫌两轮马车坐着不舒服,提供了家乡的马车样本,在秦二叔那里定做的此物。出于对他的尊敬,秦二叔按穆罕默德的图纸,把马车打造得极为舒适,也改进了许多。车子采用了曾家新推出的精钢车轴,车轮由曾家产业推出的精钢车辐和镶了软木的精钢车圈组成,配上普通软钢做成的轴托(简易减震器),跑起来就像乘着风一样。《安北春秋》用风驰电掣四字来评价四轮马车,而《安北新报》则说这东西也就是在安北到富林的混凝土官道上还能跑,离开了安北府,遇上差一点的路况,立刻歇菜,典型的中看不中用;并且嘲笑办《安北春秋》读书人都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书虫,没见过乡下的小路。无论如何,四轮马车都借着这两家报纸的吵闹打开了知名度,秦二叔看这东西有前景,和曾老六核计了一下,两人搭伙又开了一个车厂,专门生产四轮马车。安北的富人,特别是文人,对马车情有独钟,有空就架着车在街道上飞驰,搅得沿街叫卖的很多小生意人叫苦连天。由于其大受欢迎,在诞生仅仅两个多月后,四轮马车就更新换代了一次,在车轴上加了一个曾玉文发明的东西,车厂命名其为轴承。
轴承是用热涨法在两个圆钢圈里面套上了数根在车床上磨光后淬火的硬钢棍组成,应用马车的轴上后,大大提高了后者的工作效率。很快,这个东西就推广到了风车、水车、车床等一系列有轴的设备上,让这些设备越转越轻松。曾玉文的另一个发明是新式齿轮,他采用等角度在圆轴上旋转弧线的办法,设计了一种新的齿轮,比原来的齿轮精度大大提高。新加工出的齿轮反过来又让各种车床精密了数倍,现在富林仿制的“手钟”已经和当初刚出现时,准确程度不可同日而语。而发明家兼工厂主曾玉文不满足于此,他正在书院聘请来的安拉国老师的指导下,用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初步推算具体的齿轮各齿分布,每天算得如醉如痴。经过这几年来的努力,门纳劳斯、托勒密、阿耶波多、瓦拉哈米希拉等名字对曾玉文这样入学较早的匠户营学生来说,早已不陌生。虽然现在大家都成了各商行和工厂的顶梁柱,但一有时间,还是喜欢聚会到书院中,他们认为,自己的一切来自于风老师当年所授的阿拉伯数字。不敢忘本,所以与官场不同,数学现在是工商界最为流行的“高尚”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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